青圭介從天空緩緩落下,大地滿目瘡痍,到處都是碎裂的石頭和焦痕。
靈性還在肆虐,不斷轉化成炎龍的養分。
他便逐漸散去炎龍的密儀,猶如卸甲一般,將赤紅的鱗片解開,散成漫天的光華逐漸消失。
原先神道的入口,已經被他們的戰斗摧毀,青圭介掃開碎石,才終于找到被掩埋的星野不二子。
他的防護術式很好將孱弱的少女護住,只是因為劇烈的戰斗,依然讓她的臉色十分蒼白。
「喲,社長。」
「……」
星野看向他,青圭介現在的狀態,絕對是她認識他以來最糟糕的模樣。
頭發凌亂、衣服殘破,那張討人厭的臉蒼白如紙,連背都不復挺直。
但她卻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青圭介這具身體里所掌控的強大力量,甚至已經遠遠超越了權力的極限,達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青圭介的身後,頂穹已經崩裂,瀉下的些許光明,流水一樣落到皸裂的大地上。
這是詩史一般的畫面。
星野不二子忽然體會到了毀滅過後殘留下的靜美。
那份光明,就像是萌芽吐綠的新葉,從黑暗中遠遠亮起了一縷火光。
讓她產生了全新的感動。
「我相信了……你匹敵劍聖的豪言。」
「是嘛!」
青圭介聞言笑了笑,隨後一下子癱坐在石堆上,長長地呼了口氣︰「但對手意外的有點難纏,抱歉,我可能需要先休息會……」
魔王大人雙眼微微闔上,一瞬間便顯得十分疲憊,幾乎只是一眨眼,他就沉沉睡了過去,連星野的回應也沒有听見。
花子一號的雙眼再次虛淡地浮現,既是在守護,也是在觀察。
她在學習青圭介使用她能力的技巧,就算是為了遠程使用其他花子的能力,她也必須加緊學習才行。
「……好。」
星野不二子靜靜地在他身邊坐下,腦袋微微仰起,默默凝視著天空。
看著這個世界自遠處開始,如同蛋殼一樣無聲崩毀破碎。
她和青圭介,似乎也成了這灰敗世界毀滅進程的一部分。
這份無言的浪漫,緩緩浸入她的內心,在胸口中蔓延開去。
她抿著嘴,縮起細直的雙腿,低下頭,把下巴輕輕抵在膝前,也閉上瑰美的雙眸,恬靜地微笑了起來。
有一叢叢白色而嬌弱的小花自兩人身邊蔓延開來,從廢墟一直到毀滅的邊界,為這個世界帶來最後甜美的夢。
美好的事物,最終被毀滅吞沒。
淨域的深處,再度傳來了鐘聲。
但在兩人即將被轉移之前,赤鹿唯一留下的兩把彎刀化作流光,飛進了青圭介的懷中。
赤紅的霞光從鐘聲中將他們庇佑。
這便是赤鹿最後的饋贈。
……
星野自幻夢中醒來,又或者說——她在眼前的夢境里保持了完全的清醒。
她緩緩撐起身體,發現自己正躺在叢林的草墊里,手掌里的草葉濕潤,布滿晶瑩的露珠。
樹冠上透出隱約的白光,此時正是晨光熹微的時候。
叢林里透著股令人心曠神怡的清新,小動物窸窸窣窣在看不見的地方活動著。
一切都透出了強烈的真實感。
「這里是……?」
她很清醒,卻又感覺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麼。
遺忘的東西讓她下意識按住胸口,想要將其補全。
「呦呦!」
有幾只山鹿突然從她身邊竄過,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燻!」
「燻!你在哪里?」
「……」
山林里,隱約傳來了呼喚聲。
星野下意識躲了起來,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在她心里響起。
星野心里掀起波濤駭浪——這絕非是自己听到的心聲。
「你是誰?」星野不由得發問。
「……」
星野逐漸確定了這個聲音沒辦法听見自己的想法,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但對神秘聲音的這番說辭,她一個字都不信。
對這兩個人,星野都非常熟悉——小澤拓人是村長的兒子,下一任的繼承人,也是小澤村慘劇的重要人物。
小澤園子則是後來鶴湯的女將,她們還曾經一同飲酒。
「既然你是我,為什麼能知道這些?」星野冷笑。
話尾那陣調笑的語氣,讓星野一下子握起了拳頭。
「青圭介?」
青圭介聞言頓時愉快地笑了起來。
「你又在耍什麼把戲?」
星野聞言沉默不語,這種感覺讓她很不習慣,但倒並不感覺為難。
扮演嗎……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擦了幾道血痕的雙手,素淨而又縴細,毫無疑問還是自己的身體。
「你最好在別人來之前先交代清楚。」
「惡心!」
星野明白青圭介的意思——在探查了這麼久小澤村的隱秘之後,他們兩個人都對這個村莊的秘密足夠好奇。
她點了下頭,見青圭介沒有回應,才補充道︰「我知道了,我現在的身份是小澤燻,為什麼要小心小澤拓人。」
「玩這種把戲……」
青圭介又笑了笑,他解釋說︰
星野不二子輕聲「哼」了一聲。
「不要和他獨處?」
在這種狀態下,青圭介和星野之間的交流順暢了許多,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舒服和默契。
一方面是因為星野在夢境里沒辦法听取別人的心聲,另一方面則是避免了面對面,激發星野清冷的性格。
更深層次,則是星野早已習慣了心里的聲音,甚至因此感到親近。
星野感覺胸口的空缺似乎減少了一些,這讓她冰涼的身體多出了些力氣,她扶住身邊的樹枝,朝著右邊走去。
沿途,她不時停下來自言自語,嘴角又無聲浮起淺淡的笑意。
「猴子一樣……」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