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8章 雲行在天,浪在川

蒙古軍以為,宋之計算只在「明爭」︰婚宴前,蒙古敗兵就一直在西寧流竄,壓根沒希望撼動我慕容山莊;婚宴時,主公都來了,我慕容茯苓早交差了。

誰知宋在演,蒙諜鶴唳早已暴露,宋之計算在于「蒙古軍想明爭暗戰」!所以,宋方清楚地知道並且推進了婚宴前李靈軍和謝浮白的「悄然擴張」以及李謝幕後木華黎對慕容山莊的「奪關奪權」;婚宴時,且給主公看,我慕容茯苓是如何交卷!

慕容茯苓主要演的就是責任感弱。

??

演都是把戲,關鍵看實力。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李靈軍謝浮白固有據點的內部構成,需要轉魄一脈深入調查仔細繪制。這倒也不難,前不久,莫非剛在西涼立過功,經驗頗豐。

理想固然順風順水,現實卻令人意外地一波三折——

此番莫非的行動受限!負責在西寧重組玄黃二脈的他,于蒙軍內的行動不像飄雲想得那般自由……

但這並非轉魄的嫌疑問題,畢竟完顏江潮已「犧牲」,莫非雖是南宋的叛將但清新無害;

而是歸因于派系斗爭——莫非升得太快。就因為木華黎對他莫名其妙的好感,他遭到了以阿宓為首的地脈不同程度排擠。

阿宓的地位和蘇赫巴魯可不一樣——偏偏木華黎很喜歡她,听了她的讒言開始對莫非百般盯梢。

當然了,阿宓雖是私心壞心,卻為蒙古辦了件好事——此乃戰時,玄黃二脈如何可以交給一個還沒經過重重考驗的外人?新人?

剛好今次木華黎更需要的是深植宋盟內部的天火島‧懸翦一脈,所以,適當地監視莫非及其玄黃,非但不會影響西寧之戰,反而還能作為對莫非忠誠度的試金石。何樂而不為?

??

派系斗爭,到哪兒擱誰身上,都是無可避免的。

玄黃主帥這一路過來的有力競爭者,徹辰的功名利祿心寫在臉上,鯤鵬有裙帶關系且裝憨笨,蘇赫巴魯愛抖機靈,完顏江潮貪得無厭,他們都一樣,明知道不如依仁台有天賦,寧可把缺點露出來給木華黎看。

莫非就更絕了,他身為一個被木華黎三顧茅廬才撬到的比依仁台還有才干的人,表現給木華黎看的缺點是︰誰都不搭理,誰也不喜歡,跟誰都有矛盾,處不好但倒也能合作。

常年的潛伏閱歷告訴莫非,這種處世之道既方便自己在關鍵時刻獨來獨往,又能和一些擋箭牌不痛不癢地藕斷絲連;既能博得上級好感,又能在和同級比較大的政治風波中活到最後,因為同級的誰都覺得他早已被第一個踢出局沒事不會把他往死里搞。

但這種處世之道也有個比較尷尬的地方是,他現在正好就處于「被第一個踢出局」的階段。

能怎麼辦?細作的人設必須從一而終。他本來被大多數人厭恨,不可能搖身一變成人見人愛。

莫非明明在困局中,可這些天來,李靈軍和謝浮白據點內的大量玄機仍被傳送——轉魄和飄雲茯苓的交流居然在稍許的中斷之後又恢復如常。

不禁令茯苓擔心狐疑,忍不住問︰「安全嗎?」

那蘆管頓了一頓,回應︰安全。

因為,這個轉魄並不是莫非本尊,而是他的分身,

江星衍。

??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千日?是,千日。蒙古一日,好比南宋一年。

流浪西寧度日如年的江星衍,本來還醉生夢死自暴自棄當起屠夫,幸好遇到個有良心的蒙古上級,終于中止了殺生害命的勾當。

在和這個上級由淺入深的接觸中,江星衍逐漸開始疑惑,這會不會是……自己人?要不然,為什麼這段時間好像一直在訓練自己,別喝醉,少大聲,離開營帳後回來切記要檢查痕跡,床褥之下時刻都藏一把飛戟,還有,吹蘆管?!

莫非對江星衍考驗已久,心中大致有了定奪,原還不想這麼快就派他上陣,但西寧州決戰近在咫尺,莫非不得不試探著往前一步,故意露出些端倪給他看。

「蘇赫巴魯在挑新馬,我想,去他身邊,當個不起眼的馬夫。」是日,江星衍來向莫非請辭。

「為何是蘇赫巴魯?不是阿宓木華黎?」莫非不解。

「是他殺了主母。」星衍言簡意賅。當年,他們這些十三翼都是主母身邊成長起來。

「也好。」莫非心念一動,「慕容莊主正愁蘇赫巴魯。」

這話一出,心照不宣……江星衍強忍激動輕聲問︰「大哥,我雖然不會蒙古語……我當你手好嗎?」

「好。」莫非信自己的判斷,信盟主的輻射,信主公和飄雲沒白費心力。

好,當然好,從前回不去的人,都用這一戰回去!

??

廿六,慕容茯苓李靈軍在綏遠關如期成婚。

謝浮白果然托病未到請後方養傷的兄弟代為出席,其心月復也大多借口「加強守御以供主公檢閱」而本人不來,實際顯然是為了加固金蛾山防線以供主公頭破血流;然而李靈軍身為新郎總是沒辦法不參加婚禮,他的土峰山相對空虛可開缺口,被還沒開席就去找「不知又跑哪兒去吃西寧特產的小娘子」的百里飄雲長驅直入以作跳板。

林阡等盟軍主力不巧路遇天災,泥石橫流,所以會比原定晚到幾個時辰。無妨,石磐統帥的天山和淮浙勢力,早已給一定想偷襲婚宴的速不台在關東挖好坑跳。

??

李靈軍無法兼顧的土峰山城寨,這些天多由蘇赫巴魯監督城防,他不知莫非和江星衍早就讓此地樣貌全(諧)果在了百里飄雲眼下,入夜後還在跟副將們說「如敵來犯,糧倉最重要,樺林次之,流雲峰第三」雲雲。

飄雲靈犀率眾卷甲餃枚到此,瞬息就切斷了流雲峰上烽火台,繼而從糧倉旁微露旗鼓,忽又沖樺林草木皆兵……可憐蘇赫巴魯,區區兩個時辰到處搶險疲于奔命,一會兒以為聲東擊西一會兒以為避實擊虛,可算見識到了赫赫有名的「百里飄雲,難知如陰」……待到所有能擋著飄雲揮筆的精銳都被蒙古軍自己分割完,早知答案的考試飄雲還不得個滿分?

由于宋諜中摻了蒙諜蒙諜中滲了宋諜,故而此戰穿針引線的海上升明月較少,飄雲和對面一樣,大多時候都是靠有無烽火和信彈示警來判斷計劃是否有變,所以大方向上的時間地點人物戰前就已擬定,臨陣應變的權力也全然操之在他。麾下精銳聚來,決勝時機一到,飄雲當即揮動三軍越過樺林,直撲土峰山上蘇赫巴魯帥帳,縱橫馳驟,銳不可當。

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百里飄雲大獲全勝,戌時才過就遍插宋旗,蘇赫巴魯拼死沖殺方才孤身潰逃。

土峰山只是預熱,既得經驗,金蛾山陣仗更大——接近亥時,盟軍主力祝孟嘗移剌蒲阿也已到場,把謝浮白之流同樣殺得丟盔棄甲,謝浮白沒蘇赫巴魯那麼好運氣,當場被斬,麾下如猢猻散。山頂天池,者勒蔑養傷和躲藏的蒙古軍最後一片陣地,倏然被飄雲孟嘗蒲阿數面圍裹。

與此同時,婚宴進行到尾聲,石磐派人來報葉文昭,速不台叩關受阻,盟軍增兵在石 桓端的帶領下逼近。

「好得很。現在是受阻,等主公到,剛好網羅。」葉文昭笑。

「奇的是,向來身先士卒的主公本人毫無音訊,不知發生了何事?」慕容茯苓說著說著,壓低聲音,「可惜懸翦轉魄雙雙受制,這一戰最重要的竟不是情報。」葉文昭一怔︰「最重要的是兵法。」

??

「是了,你們主公,來不了了。」當是時,謝浮白那個「在後方養傷代為出席的兄弟」忽然高聲,擲杯為號,站起身來。

怎麼?這幫金蛾山的人竟不是守,而主攻?謝浮白不是他們的主帥,只是幌子?甚至連速不台都是煙幕,綏遠關的主戰場竟不在背後關東,而從這婚宴的面前來?!

勁敵原在賓客間,觥籌交錯驀然變短兵相接,殺機四伏終換作劍拔弩張。

「哦?敵人原來比想象中強麼。」猝然遇險,茯苓果斷先點李靈軍穴道並將他推到安全之處,掀開蓋頭,莫邪劍出鞘即指引全局,「眾將御敵!」縱然計劃錯誤防守重點偏移此地只剩二三線,又有何畏懼,兵來將擋就是。

仔細打量,這個「兄弟」,儼然喬裝打扮過,不真是謝浮白的人,所以才會在懸翦轉魄的情報之外。

同一時間,飄雲蒲阿孟嘗也一樣,遭到蒙古軍以者勒蔑為餌的反圍裹。先前蘇赫巴魯謝浮白一場場詐敗,原來都指引向這一刻的絕地反擊。

驚逢劇變,冷風呼號,飄雲仍淡定自若︰「西寧各處都無示警求救,說明了什麼?」

「一切穩定,計劃如常,等主公/盟王到!」孟嘗蒲阿異口同聲,他們誰都擅長打逆勢戰。

「呵,是說明你們負責示警求救的,都是死人了吧。」曼陀羅笑而現身,拂水飄綿隨劍起,最先沖移剌蒲阿收拾。

當下,宋蒙雙方強將對強將,傷兵對傷兵,惡斗得不可開交。

??

出了什麼錯?為何出錯?

宋軍的全盤戰略,都建立在蒙古軍不知道鶴唳暴露給我方的前提上,所謂的「敵不知我知」。然而,蒙古軍好像算入了鶴唳暴露的變數?也就是所謂的「敵知我知」!

追溯前事,鶴唳是莫非的收獲。蒙古軍未必知道完顏江潮只是莫非的替死鬼,也並沒有懷疑莫非否則這一戰會用他反間……也是到這一戰後,宋方才知,戰前李全對木華黎指出︰夔王在西寧有人的這件事,誰知道仙卿會不會到處說?素心已死,誰知道李靈軍謝浮白和手底下的人會不會牆頭草?夔王會不會伺機報復木軍師,畢竟他最忌諱的就是全盤布局被人奪走,詳情見曹王奪走太行碩果夔王就忌恨了一輩子……

林陌也說︰關于鶴唳,要謹防南宋無孔不入的間諜,奧屯亮扶搖直上直到當到了我的副手我都毫不知情,完顏江潮雖然死去不代表不會有新人無縫餃接。

木華黎也想過︰「婚宴開戰也無所謂」「慕容茯苓愛情至上不會想到在這個場合動刀兵?」是嗎,慕容茯苓會沒進步?她不考慮,飄雲不會考慮,陳旭不會考慮?

西涼府,木華黎輸過,會寧縣,林陌輸過,泰安青濰莒縣,李全輸過!

輸得太慘,全是血的教訓。所以,西寧之戰要當宋盟知道鶴唳甚至知道李靈軍和謝浮白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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