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5章 往事亡矣,雪泥鴻爪

十七歲以前,因為奸細後人的身份,林勝南在紅襖寨舉步維艱,是鞍哥一路遮風擋雨,鞍哥是他的人生導師。

「各位,誰無年少,誰沒有犯過錯?我楊鞍也游手好閑過,各位看見過,如今還記得?當年各位給過我楊鞍機會,如今何不也給他林勝南?」

「別管別人怎麼樣,最重要還是自己的實力。試想,等到哪一天你的武功能打敗鞍哥了,這些小小的不公平,還會放在心里嗎。」

「不管是做當家,不做當家,沖在最前面,躲在最後面,只要擔負了,貢獻了,都是英雄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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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該還的恩情,這些年,林勝南早還了。

「謠言中的林阡,比楊鞍更加十惡不赦、罄竹難書,那樣的一個林阡,諸位都可以理性地分析、並最終推翻,為何不同樣接納這個同樣被謠言魔化的楊鞍?」「既然都相信我了,那麼,鞍哥也一並信了吧。」

「鞍哥,恭喜你,紅襖寨人才濟濟,比以往哪個時候都強。雖這一戰終是敗了,但這是最後一次敗戰。即日起紅襖寨已然翻身,接下來不會再有敗仗。」

「鞍哥,自此以後,我會和你一起,彌補先前犯下的所有錯——將這一切恢復到誰都沒犯錯以前。」「誰再提及黨羽二字,我便認他是黃摑收買。殺無赦!」

用信還,用義還,用命還,不惜抹黑自己也要給鞍哥洗白,二話不說率盟軍來補紅襖寨。開禧元年,本來都糾偏了,所有兄弟都釋懷了,紅襖寨和盟軍早已融合了,何故又分道揚鑣、反目成仇,使原本熱血沸騰的一切竟成黃粱一夢、笑話一場!

是黃摑,是李全,是夔王,是那些外因,還是他楊鞍本來就不是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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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禧三年結束、新的紀年開始。誰料得,爆竹聲中一歲除,山東兄弟竟也走到了斷裂邊緣——

楊鞍他,到底是糊涂的老好人,心不甘情不願、迫于壓力才殺李全?

還是偽君子,以李全為馬前卒、有計劃地脅迫林阡收回紅襖?殺李全只是計劃失敗後、冷靜地棄卒保帥?

還是大奸大惡,以李全為輔翼,妄圖分裂紅襖,惡意反林阡?殺李全是計劃內的、理智地過河拆橋?

抑或上述都不是,他是真的醒悟了、堅定了。所謂盜尸,是被歹人陷害、利用林阡的慣性思維?

四種可能,眾說紛紜。最後一種屬于陳旭,他的聲音雖然小,卻及時按壓了林阡的怒火︰

「楊鞍若真有心機,那他頂著壓力盜李全毫無道理,反而還會對主公您打草驚蛇。若沒有心機,也斷不可能糊涂到非要頂風做觸怒主公的事——不可能是楊鞍所為!主公,別讓死李全連累活盟軍啊。」

這件事在陳旭等幾個謀士的眼中,皆是木華黎為了月兌困而故意調開林阡注意力——蒙古軍還在西寧境內流竄、與宣化府的拖雷迂回接近、怎麼看都還有一線生機,木華黎必須不擇手段地帶他們掙扎,最便捷的辦法正是找其它事在其它方向拖纏林阡。合情合理。

而說到底,林阡對楊鞍的偏見,源于一個月前吟兒是在他駐地出事,因此才一黑俱黑。

一個月了……陳旭怎能不知主公的痛苦經久不減,因此見主公抵觸也沒有據理力爭到臉紅脖子粗。

林阡再如何冷靜,也自然是抵觸的︰「所以該如何?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任他楊鞍繼續跳來跳去,存變數,累盟軍?」鑒于盟軍被楊鞍拖累的次數太多,林阡執意要將這審判提上日程。

「動他可以。但我仍然建議主公,既然還撲朔迷離,那麼將紅襖逐回山東即可,他日再做‘審判’,更別喊‘殺無赦’。」陳旭是盟軍最後的理智,盟軍的兵鋒不該為了莫須有的私仇而停頓或轉彎。

「我沒逐過他?!」

「上次和今次不一樣……」

「是啊不一樣。上次他還沒在西寧投蒙。」

「主公……」

「給主公時間吧。」宋恆在帳外守候久矣,看陳旭出來對他搖頭,理解地說。

??

由于林阡大動肝火,紅襖寨本就理虧的一干人等,越避越遠,越躲越深,為了不至于人人喊打而被迫躲進了金蛾山的旮旯里。

掩耳盜鈴。以為這樣就不會被找到嗎?

不過,楊鞍之所以選這里,不只是因為它偏僻,更加因為金蛾山素有「小泰山」之稱。

這點心思,別說林阡了,路人都能看穿。

再單純的人,都能看穿。

比如現在這個走兩步都氣喘,卻非得在妻子的攙扶下拼盡力氣去尋「鞍哥」的白衣劍俠。

??

朝露在石上潺潺流淌,金蛾山大部分地段都幽深美麗,就跟他往常的劍法一樣。

適逢天蒙蒙亮,登高可望,太陽從萬山中噴薄而出,壯麗宏偉,令他不免想起,泰安就是這樣,早年的紅襖寨就是這樣……

總算找到了鞍哥,可那又怎樣,發如雪覆,面容憔悴,英雄遲暮……歷史重演,老寨主談孟亭也曾在他面前捶胸頓足說,悔,恨,就因為我一念之差,把紅襖寨害得如今這般模樣!

只不過談孟亭所犯下的錯,遠遠不及這個鞍哥多。一失足成千古恨,鞍哥重用李全給紅襖寨帶來的危害,首當其沖是害死吳越,推遠林阡,以及,使他楊宋賢再也無法用劍!

「宋賢,如今,怕也只有你一人,會稱呼我為鞍哥了……」楊鞍乍見他來,又驚又喜,老淚縱橫。

「宋賢哥哥!」楊妙真目中含淚,隱忍而又期盼,「是師父他,派您來的?」

他們楊家兄妹,曾有過一門三將刀劍槍的輝煌。然而玉面小白龍的神話終是被楊鞍親手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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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不知我來西夏,我是先幫他探路……」可憐楊宋賢不僅再也不能用劍,還說兩句話就咳嗽不止,像極了臨終前的江星衍,是的,他在莒縣幾乎遭路成當場殺死,只不過被林阡強行吊著命,又加上本身武功高強,才能又殘喘一段時日。

「宋賢曾擔心過,他的病情反復,會否令二當家和勝南相互遷怒?沒想到後來這擔心不僅發生,還愈演愈烈……一听聞兄弟反目,他立刻就動身了。誰也沒有告訴。」只有藍玉澤一人隨行,神態中盡是惆悵。

「是啊,勝南怎可能同意他動身?」楊鞍驟然清楚,宋賢是不顧性命萬里跋涉要來勸和!

「問題是,鞍哥需不需要勸和?」宋賢知道,林阡不可能再轉圜,那這次就只能楊鞍主動低頭,由他來伸手。

「宋賢,你,你是個好孩子,可我在他心里,已是惡貫滿盈,按罪當誅……」楊鞍面露難色。

「可以解釋清楚的!宋賢哥哥,幫幫我們!我們立刻退回山東,再不涉足這里的事……」妙真眼中俱是希望的光。

「勝南和鞍哥,都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們兩個,我們誰都不願背叛,自也不願見到為敵。」楊宋賢說起這個紅襖寨大部分兄弟都有的原則。

「宋賢,鞍哥需要!你幫鞍哥去說情?鞍哥求他,給條生路!」楊鞍終于有了點信心,卻連求月兌罪的臉都沒有,只敢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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