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7章 繁星涌黃河,盛景入清眸

西夏武林的這場「會盟」,既不出意料是為聲討成吉思汗暴行,也出乎意料要抵制林阡入侵……

而且商量的第一條是怎麼對付林阡?

「鐵木真這種屠夫,也配與主公並列!」孫寄嘯忿忿。

雖說洪瀚抒很早就統一了西夏武林,但前些年他入魔失智殺出個斷代,難免有一大群後起之秀並不接納林阡這個「洪瀚抒的主公」。

然而去年祁連山義軍成批捐軀于兀剌海城,于公,林阡並不該面目可憎。如今,這群俠士義無反顧討伐林匪,很明顯是被眼前的假象障目——謠言鋪天蓋地、見縫插針,極有可能是喬裝打扮的蒙古軍先鋒所散布︰

「滅世狂魔,最喜廢人武功!」任何一個練家子,都是士可殺不可辱。

「兵來如梳,匪來如剃。」前者成吉思汗,後者林阡,哪個更教信息不暢的百姓害怕,可想而知。

一北一南兩大嗜血屠夫悍然壓境,各軍司接連失守或全軍覆沒或兵敗如山,都城銀川就像斷了繩索的帳篷,西夏軍民儼然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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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軍萬馬齊喑,江湖千軍長鳴。

廿七清晨,若親臨其境,從高處俯瞰︰偌大的義莊,旌旗飄揚,鑼鼓喧天,兵來將往,刀槍林立,大有昔年徐轅雲霧山比武的聲勢。

這義莊的莊主姓「仁多」,出身將門,在武林中也結交不少好友,地位恰似華一方之于南宋。是他提議大敵當前應集結義軍齊心抗敵,並提供了歃血為盟的物資和地界,理論上群雄該二話不說推舉他為「龍首」,群龍之首;

然而令一大群有志之士始料未及和莫名其妙的是,大會開幕後竟迅猛發展成各大幫派的沽名釣譽,乍一看好像誰都想當上武林盟主、被朝堂倚重的國師、洪瀚抒第二……

仁多莊主畢竟人多,哪願意被當墊腳石,于是作為主辦方,親自點燃了戾氣︰「白馬仁多,率軍三萬,會盟!」

「西平野利,率軍三萬二,會盟!」野利家族,不遑多讓。

台面上喊得激昂,暗地里斗得凶猛,爭如當年的宋恆厲風行。

除了炫富,還有炫技的,這不,昆侖二十八宿也到場,揚言「龍首不靠人多,誰武功高誰做」。身為「原大內高手」的他們,有一定的話語權和號召力,二話不說將總壇開闢成擂台,打著打著就演變為你死我活,如是,沒半晌,仁多莊主的初心便被越帶越歪。

然而西夏群雄卻也像南宋武林初期一樣,良莠不齊——

有不少俠義之士,盡管單槍匹馬、籍籍無名,卻真是懷揣了一腔報國熱忱來會盟!其中不乏身懷絕藝且當仁不讓者。比方說才剛發現會盟的趨勢不對,便翻身而上一個叫阿綽的少年,連挑昆侖派朱雀系、玄武系兩個末位高手,直指昆侖派當前的最強︰「少浪費時間!上主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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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二十八宿分四系各七名高手,這些年宦海沉浮不斷吐故納新,唯一沒變動過的是青龍系第一,即昆侖派掌門,只看他按劍睥睨、輕笑︰「初生牛犢,怕是不知死字怎麼寫。」

「求戰是為拿下第一之後,統領全軍抗擊林匪、蒙賊!跟生死有何關系!?」阿綽目光炯炯,竟說得昆侖掌門一驚、尷尬︰「也罷,瞧你年輕,讓你三招!」

「不必!」阿綽當即飛身而上,鋒芒亮徹全場。

刀鞘相交三招,昆侖掌門出劍︰「好身手!」一聲嘯響,袖中青龍穿梭跌宕,既是恪守承諾,亦是不敢怠慢。

阿綽雖然連抓刀的姿勢不見得對,卻勝在膂力出眾且天賦奇高,須臾廝拼,竟能連擋昆侖掌門「滄海游龍」「飛龍在天」七八劍,可惜初出茅廬,作戰經驗哪及前輩豐富?到二十回合,已是三招有二都險象環生。

然而劣勢下阿綽的眼神仍充斥著不認輸,行為更是——刀月兌手後竟還用拳硬接,右路被堵死了左手還能在同一時間電閃出招……生生在決勝時刻還給昆侖掌門驚了一跳,因為如果不是自己內力雄厚,真能被這突如其來的雙刀出奇制勝。

但是,若非這少年牢記「點到為止」,若他用決一死戰的方式來打,這場比武不可能不流血就結束……少年刀氣勢貫長虹,從頭到尾沒有一招不驚艷的。

「承讓……」昆侖掌門暗嘆「英雄輩出」,阿綽倒也願者服輸︰「昆侖劍法博大精深,晚輩能格擋,卻實在破不了。」

話音剛落,擂台又現一個大不了幾歲的武者,較之阿綽的當仁不讓,這人更顯得年少輕狂︰「破劍法何難!阿綽,看我的!」

破是動詞還是形容詞?容易引起歧義的前五個字,難免令昆侖派大部分人都蹙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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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錚的一聲,倏然飛去一大片寒光,白衣一掠,刷刷幾劍行雲流水地與昆侖掌門戰在一處。

這少年竟也真的沒有口出狂言,幾劍功夫,招招都能使昆侖劍威力大減。不過,可以看出這劍法不是他的看家本領,而是適才他趁阿綽與前輩比武時臨場勘破,故而不成章法、難免跳月兌……但這少年機靈狡猾,僅靠「專克青龍」投機取巧、竟就主導了昆侖掌門十幾回合,教人群中的玄武系第一忍不住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龍首之位,看來還得是野路子坐。」

昆侖掌門自詡武林泰斗,當然有「不能讓正統輸」的潛在心魔,稍一走神,明明跳出條框就能反壓的局竟然久未破解,三十回合便節節敗退被那少年封了大半劍路,少年自以為贏定,忍不住直抒胸臆︰「眾位英雄,跟著我籍辣思義,能教賊匪們怕我西夏!」

是了,這是比武,是會盟,是保家衛國不是兒戲!昆侖掌門倏然驚醒,意識到龍招被克,加緊回削「鳳游千仞」,破局後很快翻到上風,然而調運倉促,一時真氣狂涌,激得籍辣思義也猛地提速增勢,劍招彈指間就凌厲七分。

「這小子年紀雖和我差不多,內力卻不可同日而語……」阿綽大驚,適才他之所以輸,除了不能破劍法外最主要的就是因為「昆侖掌門內力深不可測」;而籍辣思義呢,並非只會投機取巧,內力竟能直追前輩……這可以從他們彼此鼓起的衣袍窺探。

真本事一出,籍辣思義自是顆劍聖的好苗子,然而只要這兩柄全力以赴的長劍沖撞,難保不是昆侖掌門輕傷、籍辣思義重傷……昆侖掌門並非無情,可惜不能游刃有余。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千鈞一發,高處遠處陡然飛來個觀戰多時的看客,在大部分人都還沒得及看清他的瞬間,一刀就左右分別拆了昆侖掌門和籍辣思義兩劍、將致命攻勢悉數粉碎並同時把他倆都按停原地動彈不得。

爭端化解和這位玄衣刀客的飄降是同步實現的。眼見他一刀不費吹灰之力卷走爭雄二劍,在場的幾萬余人從發生到結束都瞠目結舌。

只有玄武系第一還在人群中竊語︰「該他贏。咱們掌門用的劍法約定俗成。不似此人刀,沖決成法,氣骨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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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分正統野路,軍人分官軍義軍,涇渭分明,各自為政,還怎麼共打成吉思汗?」刀客轉過臉來,劍眉星目,風姿卓絕,「還沒會完盟,就要決盟主,在林某的家鄉,可不是這麼干的。」

「你,您,是……林?」群雄心中都大致有了同一個姓名,然而卻除了見過的誰都不敢確定,因為,他並不似以訛傳訛的門神模樣……

「林阡會盟!」刀客自報家門。四字激起千層浪,誰不為這氣魄所撼,他沒有率眾幾萬卻氣凌霄漢!然而,他怎能會盟?他是要和成吉思汗一起被討伐的那一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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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台下,驚恐震撼,或紋絲不動,或噤若寒蟬,終有個離得最遠的官兵模樣的人物,斗膽第一個喊︰「林匪,我們西夏不歡迎你!」

這些官兵,說是來給義軍維穩,實際也不知是湊熱鬧還是心向往之。發話的這位比較年輕,字字鏗鏘︰「林匪和蒙賊,若犯中興府,我等自會為聖上戰至最後一刻!」林阡入局之前,辜听弦做過預習,知道他名叫嵬名令公,是西夏朝堂難得一見的勇謀兼備,然而自負、難以容人。

昆侖二十八宿和官軍同仇敵愾,尤其掌門,忙不迭地給眾人普及林阡惡行︰「諸位不知,當年在大聖山頂,他一戰便攫取了幾十人的陽氣,瘋瘋癲癲……」先前他之所以因為阿綽的雙刀而色變,也是因為回想起林阡。

「說的是,哪有和土匪結盟去打賊子的道理!」輕狂、機靈的小劍聖籍辣思義回過神來,也說。一土匪一賊子,在我國境內開戰,當我們國民是什麼!

倔強有傲骨、分得清大是大非的阿綽亦點頭︰「這是我們自己的家園,不需要旁人來‘守護’!」

他們出身不同、性格迥異,卻無一例外抵制林阡。

是啊說得好听,你林阡說守黃河護銀川,守護二字,你以何立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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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熟悉的場景,讓林阡想起當年隴右的肖憶和游仗劍……原來還有力同心的可能嗎,甚好!一笑︰「就當我不要臉,非要來守護西夏,畢竟,祁連山也是我麾下的家園。」

旋即將劍飛還籍辣思義和昆侖掌門︰「籍辣思義,我來助你當劍聖,做‘龍首’!不過,不必跟眼前的青龍劍打——跳過他這個第二,直接跟昆侖派的最強者打!」眼神一厲,竟把昆侖派公認首席掀出局外、刀光應聲卷來剛剛那個只在人群中竊竊私語的玄武系第一。

「為何是他?」籍辣思義還沒來得及問完,劍就控制不住地往那人掃,說不清到底是林阡在他身後控制他出招,還是他自己自願……連環疾攻,暴風驟雨,逼迫那人不得不出絕招。

「此人果然內功、外力更勝我一籌,不知何故,竟深藏不露?」昆侖掌門最早看出玄武系第一的蹊蹺,雖說此人是昆侖派的新人,但也相處了將近半年,幾斤幾兩他還不清楚麼?

待到林阡借籍辣思義之劍成功挑破那人面皮,昆侖掌門才知端倪︰「此人竟是易容,原來冒名頂替?」

「那此人是誰!」「你究竟何人!」「你把我玄武系第一怎麼了!」昆侖派其余人齊齊警覺。

「蒙賊,你大汗沒教過你,到人家里,該送拜帖,而非戰書?」林阡視角比西夏群雄都高,早就猜到此人是何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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