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就地造出流星錘

風一掠,刀光曳,一騎長嘶,萬馬齊喑,金軍兵馬不自覺就向後退開,宋軍則都喜出望外翹以待。一,戰場顯得空蕩遼闊,「主公」「盟王」聲中,紫龍駒上的那個男人,已和楊鞍相互照面、飲恨回旋並肩對敵。

自是他會來,卻沒想過這麼快,看來不是戰報催促,而是一听說楊鞍回歸,就擱置了事務馳赴;他養傷多時,應該復原差不多了吧……徐轅因他到來而寬心收弓,上前與妙真一同將宋賢扶下馬,爾後三人便一同將目光投往彼處,在目睹他拉開反擊金軍序幕的同時,亦清清楚楚看到了楊鞍不住顫抖的雙肩——

「勝南……」楊鞍與宋賢、徐轅等人重逢、都感覺從沒分開過,唯獨見到他時,竟好像足足過了百年……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已百年身……百感交集,凝視著他面容忽而就怔住了,唯能不受控地、道出這個暌違極久的稱謂。

「哥哥……」妙真輕聲,擔心他情x 不穩。

終于,楊鞍從迷惘中蘇醒,整顆心都被悔恨塞滿。在听阡說鞍哥還等的時候,在回頭看到他身後的光線之後,才看清楚先前是真的已經走到懸崖絕路林阡善意地伸出手來試圖將拉住,一如當年拉起他時的堅決,然而卻冥頑不靈不止一次掙開他,他還仍然不放棄寧可這雙手也鮮血淋灕,只因為不想墮入罪惡的深淵萬劫不復。

「勝南……鞍哥、想回盟軍……」楊鞍誠知不配被寬容,不配被林阡冒著軍心不穩的風險寬容,惡意的邏輯是林阡這樣的寬容是虛情假意是另有目的,但從善念出看見的真相是林阡對他根本已經仁至義盡既然如此,楊鞍更不該辜負了他,若有風險,我楊鞍來擔便是,怎該因為有風險就不敢做?楊鞍啊楊鞍,既然你信林阡的神化傳言,那就應當信他收回你也不會軍心不穩,如他林阡那樣的男人

真心說出這句懇求,這句回應,這句一定會被林阡接受的話,楊鞍忽然百感散盡、如釋重負。

「鞍哥,一直就在盟軍。」林阡長刀在手硬接過高風雷掄來的第一錘,淡笑之余告s 他,「鞍哥以為離開了,其實只是在原地轉。」

在原地打轉,轉得太快,暈眩了眼,以為身邊的人和已散,結果他們全在離最近的地方……楊鞍會意,相互信任的時候說都會很快會意。

此刻卻畢竟還在戰場,容不下寒暄和冰釋前嫌。當來自同一個人的彪悍力道和氣憤話語齊齊沖向林阡,使楊鞍不得不清醒提刀相應——

「卑鄙掠奪者打不過我二哥了,便指使麾下暗箭傷人你再算我,再試試看」高風雷怒瞪著林阡,間,舉錘又向他砸落,沖擊力實實在在,看不出上一戰受傷。

也不知何時起,眾人高風雷時時刻刻都怒瞪著任何人……跟他的情x 沒關系,很難想象他瞪著司馬隆體貼關懷時是場景。但戰場上拼命時這般表情真是平添了威風,與他蠻橫力道更是絕配。

林阡被這力道、話語和眼神三合一的悍氣打得前三招只能勉強招架、連連帶著紫龍駒後退、到第四招方才剔出機會劈回一刀,霎時鋒刃間因強烈摩擦而火星四濺,豈止火星,血肉橫飛,筋脈震顫。高風雷的力,就要這麼強。

唉,話說,確實理虧極了,上一戰高風雷還真是被徐轅射箭而傷。所以上梁不正下梁歪,林阡也不是好人……林阡沉默,只以刀回應。

「有卑鄙,恃強凌弱的,自然要遭遇以多欺少戰場上有何公平可言?」卻听圍觀群雄中,楊妙真理直氣壯頂了高風雷一句,這伶牙俐齒,當真振奮人心也。宋方听得這話叫出幾聲好,搖旗吶喊更盛。

當此時才第四回合,林阡一旦佔據主動權,就不由分說制止了錘勢、而毫不停斷起全面反撲,一剎戰局里風火沖天、沙塵撲面,飲恨刀的「氣勢」疊著內力一起參與打斗,事實上對戰司馬隆的經驗可以對高風雷也適用。

自此雙方便一主力量一主刀象相互攻防,錘之收盡強盛,刀之起落恣奔騰。高風雷的錘雖威猛,林阡的刀更霸道︰確實你武功比我高,確實我受傷比你重,可惜你恢f 得沒我快

「勝南,這許多年,從不會為。」楊鞍感慨之余,抽刀「白蛇吐信」,從此刻開始醞釀回旋斬,勝南武功比宋賢高很多,無需楊鞍補缺自能磅礡大氣、無懈可擊,所以,楊鞍只需襯托點綴即可。

認準了的定位,也認準了林阡真的只會用行動來自證,楊鞍立馬于林阡最近的地方,能清晰體驗到那綿綿不斷的縝密刀法,縱橫開合,雄渾恢弘,當真不負「以一馭萬」之名,個中景象,與十年前送他離開山東時的那次對打幾乎天壤之別——

可是,樹高千尺也能尋根,這刀法最原始的樸實依稀可見,是本心,是信念,與氣勢、與內力,同在即便心念被勢力裹挾,但無心念豈有勢力?

楊鞍豁然開朗,眼下,飲恨刀就如從回旋刀的邊緣衍生膨脹,給了尚在擴展的漩渦一個自由展的空間,兩者的基本內涵都是一樣的,刀意里全然是泰山巍峨,但飲恨刀從泰山蔓延開去,崇山峻嶺,橫亙萬里,昆侖,關山,點蒼,雲霧,鐘山,三峽,蜀道……一峰接一峰,誰都不落下,再翻騰顛連,直接湖海,卷到天邊,化為蒼冥,翻雲覆雨,大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並吞八荒之意。

這樣的勝南,這樣的林阡,是山亦是天,是神更是人,他手中的飲恨刀,與楊鞍手里的回旋刀,同源同宗,同仇敵愾

飲恨刀的戰史上到處都遇勁敵、克星,這次卻偏偏遇到了一個最巧合的搭檔,比莫非還要早,比楊宋賢還要契合——

這一瞬,飲恨刀的刀象助回旋刀很快地撐開了漩渦而滿溢,而回旋刀的漩渦又使飲恨刀的力量富集往中心返送,一,戰局里好似處處是刀。無論走都不離中心的回旋刀,和堅定不移一直攻擊不退的飲恨刀,涌蕩的力量合而為一,已不知誰在打高風雷……

那邊司馬隆看高風雷拼殺不利,簡單處理了傷口便又要上來,高風雷余光掃及,大喝制止二哥莫急,風雷豈會敗給這兩小人」邊說邊奮力揮動硬錘,膂力真不是等閑能具,打斗了這麼久蠻力還這麼足。

便這聲喝罷,戰局內猛起颶風,卷動氣流直轟向對面楊鞍林阡,硬生生將他二人才到一半的合作破壞,高風雷的存z i,也間接替司馬隆驗證了,若司馬隆想對楊鞍醞釀到極致的「大回旋斬」一鍋端,未必不能成功——內力足以藐視之。

楊鞍被高風雷這一錘震傷,整個身體都短暫失去使喚,揮刀的手頓時停下,他武功不如當初幫林阡合戰高風雷的沙溪清,何況剛剛才歷經一戰,被拆分在所難免。只是林阡從這一錘後也再度淪落到劣勢,不知是沒調整好還是也被震到……

「不好。主公拼不過他。」一旁觀戰的徐轅暗自捏了把汗︰非但眼前高風雷突破不得,即便我們慶幸司馬隆戰力只達素日**成,可主公看來才恢f 一半左右……下一戰,該打?知己知彼,也未必贏了……

高風雷的錘力空前強悍,「迅猛」之特色,隨意一掄砸一轟擊,完顏氣拔山魚張二等等都是望塵莫及。相對而言司馬隆的特色為「厚」與「遲」,內力堪稱詭異之最。高風雷與司馬隆一外一內,若是合力,真正逆天……

徐轅手又觸到弓箭,上次高風雷巧用激將法誘彭義斌楊宋賢受傷,卻被石 的流星錘和他的神鬼之箭合力打敗。倘若主公實在吃力,徐轅便再鐵心做小人一回,總之不能被司馬隆再度出陣,那樣一來,別說金軍的「鉗制」目的成功了,恐怕這處據點都要被鏟平

「天驕,等等。」妙真忽然按住他。

徐轅一怔,看到這眸眼,像極了鳳簫吟。

「還沒結束呢。」宋賢也樂觀得多。

他們和他一樣信任林阡,卻比他更加了解楊鞍。

沒,縱然落到下風,林阡還沒放棄,楊鞍也未服輸

手被打傷身體僵硬了、但停片刻後依然能動,回旋斬被破,那就從頭再來——徐轅與妙真宋賢交談之時,楊鞍的回旋斬已又一次恰到好處、比剛才更堅穩、更牢固。

而林阡,也在想破敵之術

便在這短暫片刻,林阡心中也劃過和徐轅一樣的念頭——有關高風雷上一戰之所以會失敗——但徐轅想的側重于射箭,林阡心中還有個石珪,「流星錘」,其實,一巧破千斤,對高風雷的一力降十會才是對癥下藥。

林阡雖未目睹那一戰,卻听過眾人描述,石珪克高風雷的那一招,是因其流星錘的構造,錘是通gu 軟索控zh 的、恰好使石珪不在敵人的攻擊範圍、確保了他自身安全,但軟兵械並沒有掩蓋錘的特性,錘力依然能侵入高風雷硬錘的軌跡使他節奏方向紊亂、從而高風雷固然有千斤力也只能完全地擊在空處。

當此刻林阡楊鞍落在下風,明明到了最危險的關頭,林阡仍是靈光一現,他和楊鞍也能就地造出個流星錘鞍哥出現是天助我也

說時遲那時快,便這時他飲恨刀被高風雷蠻力一撞,生生月兌手飛開了去,卻在高風雷得志揚眉、要對楊鞍斬盡殺絕、一錘猛向回旋刀砸落時,楊鞍撐到最後一刻比適才還強的大回旋斬,烘托著被擊飛的飲恨刀,使之被彼端高抬此端低落的氣流合力簇擁了……正好正對著高風雷的後腦勺

無懈可擊,是回旋刀的力,是飲恨刀的鋒……

高風雷大驚失色急急避閃,頭盔都被砍去一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又想起了當初流星錘,也是這麼從另一個方向繞、而又偏偏打不到他……

楊鞍噙淚,看著這一刀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若非信任地堅持在原地,根本無法完成,隱隱也懂了,適才高風雷對的趕盡殺絕,便像金軍先拆了林阡這屏障,繼而來剿紅襖寨一樣,除非堅持著不動等與林阡會合,才能將金軍驅趕出紅襖寨的地界……

十年前趙大龍的經歷,被換了個方式,由回旋刀和飲恨刀合作復演到了高風雷頭上來,他們的敵人,早該從內奸變成外敵了。

高風雷則心魔被觸,下意識地離開幾步路,頭暈目眩,才知這次比真正的流星錘更加厲害。

「風雷,怎樣?」司馬隆上前來看高風雷,已知這兩戰己方士氣低落,還真只能是鉗制zu 用了。

高風雷先擺手說無礙,一下馬就吐了一地,顯然是頭部震蕩得厲害,一向只有他震別人,怎生這次掉了個個?司馬隆心為之撼,明明宋軍只多了楊鞍一個,竟產生了這麼奇妙的效果,王爺和天尊也許不該放他回歸,但又也許,阻止也阻止不了,大勢所趨也。只要有林阡在,楊鞍一定回歸,同樣,只要那個人是林阡,就一定能產生這麼奇妙的效果。

司馬隆回憶著一瞬前的雙刀合力,心道,若那一刻戰局中是我,力道會比風雷厚,但度豈可比得上?

不,三層劍境的重新分布而引的滯後,正是司馬隆的破綻所在,對等閑之輩而言這點上的滯後不算,但跟林阡那種,絕對是。

司馬隆提劍上馬,待與林阡再戰一場,但知此戰雖然意料之外,卻一樣還是為了「鉗制」,只為東部戰場在只多了梁宿星一個的情況下也能打出場漂亮仗、殺敗劉全吳越還是綽綽有余的。心算,到此已是丑寅之間,應是穩穩拿下了。

孰料恰在那時戰報傳來,竟說紇石烈桓端束乾坤翻身不成、梁宿星亦遭到國安用裴淵鉗制如此調軍嶺戰況真是月觀峰的一面鏡子,不,更慘些,畢竟紇石烈桓端等人的處境起先就不樂觀,經此之戰沒等到梁宿星救,已近乎被吳越連根拔起;

而另一廂,梁宿星有負王爺所托,其狠辣血洗雖使箭桿峪眾人猝不及防死傷連連,但調軍嶺的國安用裴淵到底經驗豐富得多,早已備妥了盾甲以防他突然殺到,國安用裴淵的以逸待勞加上紇石烈等人過早不濟,梁宿星竟苦于不能得逞。

既然如此,鉗制又有何用?司馬隆嗟嘆一聲,還是下令鳴金收兵。

金軍偃旗息鼓,宋軍化險為夷,陣前諸將,全然松了口氣。楊鞍略一松力,險險栽落馬下。林阡迅疾翻身下馬,有力地攙住了他的肩膀,煙塵繚繞下,與他相扶歸。

鞍哥,越野在前,黃摑在側,範遇為教訓……在這個背叛慣了、險惡慣了的年代,前路更加艱難,我們一起面對。那時,阡在心里默默說。這事件其實熟稔,多年前在魔門,他一心一意挽回宋賢,想要「三,復當年」,如今,希冀「紅襖寨,復當年」,鞍哥了,就不是奢望。

楊鞍那一路也覺熟悉,這地方他似來過,十年前就在這里,他與劉二祖合戰敵軍,他重傷在營帳里昏睡而敵方有高手來犯,帳外勝南宋賢新嶼三個人一起,幫他將那高手堵住,但當時形sh 岌岌可危,有麾下又急又怕,說要是殺伐再起我等該如何是好?那時他雲淡風輕,「弟兄們都在這里,有何難關過不去。」

弟兄們都在這里,新嶼在北,二祖在南,安用在東,宋賢勝南都在身邊,這一戰的難關,其實從頭到尾,也是我們一起渡過……

「那梁宿星怎會輕y 得逞,國安用和裴淵到底是調軍嶺的地頭蛇。」徐轅上前,笑迎他二人,今夜兩大戰場,都攻守相當出色。

「安用勇謀兼備。」楊鞍點頭,充分信任國安用能救劉全,此戰也確是國安用救了劉全等人。

「鞍哥。」那時,阡才有來與他真正對話,但千言萬語竟依舊無法訴起。

「臘月廿八,是鞍哥誤解了你;帥帳相殺,是你听岔了話……」楊鞍低頭,前路還有阻障,一定會有人說,山東之戰需要有人伏罪,他回歸之前就預知這一點,更可能有人會要他死、他那些走的們也需負責。

「臘月廿八,鞍哥誤解的不是我,而是信義;帥帳相殺,我听岔的不是話,是情誼。」林阡搖頭,似乎他的顧忌,按住他肩膀的手一直沒有鞍哥,當我你是因誤解我不可信才暗害天驕,雖然鞍哥沒變,但卻為你不值,因為我做不是你做的理由。」

楊鞍心念一動,醍醐灌頂,抬頭看他眼中俱是痛心,阡的意思是,就算我林阡真如傳言中齷齪,你也不應把你一手帶起來的紅襖寨一分為二,一時沖動注定後患無窮。你原本,該向林阡直言,或許還能把禍患扼殺于雛形,或許對林阡對紅襖寨都是好事,你卻沒有做到這一點、沒制止林阡犯卻對紅襖寨犯。

「不過,鞍哥,自此以後,我會和你一起,彌補先前犯下的所有,將這一qi 恢f 到誰都沒犯以前。」林阡認真地對他講。

「既然勝南說前事不咎,那麼鞍哥必當竭盡全力、將功贖罪。」楊鞍點頭。

「前事不咎,共同拒敵」妙真的擔心拋到九霄雲外,看著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人握手言和,她露出這麼多天難得一次最為開朗的笑容。

這八個字,因為宋賢的叫好和附和越傳越廣,終于傳遍了此時此刻的月觀峰戰場。

這場戰真是個絕佳的預演,給眾人看到了,前事不咎共同拒敵的戰果。徐轅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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