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5章 真凶現形

雪壓竹林,竟至崩塌,事先誰都沒有預料,趁此驚慌失措、以訛傳訛、急需維穩之際,金陵給獨孤清絕和胡弄玉解開了令他們神志不清的迷魂劇毒,獨孤清絕不作猶豫、立刻帶著胡弄玉姐妹沖出人群,阡吟、文暄、金陵留下為他們殿後,沿途林阡不忘詢問了幾個外圍群眾在他們來之前這里發生的事。

公審過程中這一幕幕突如其來的變故,實在令眾人不虛此行又更覺一頭霧水。

「不得不說,太多人都有疑點,譬如圍觀者告訴我,獨孤映人幾乎在第一刻就追到了獨孤你和胡弄玉,如果不是正巧就守在牢獄邊,就算侍衛發現也不會那麼及時。然而他為何要守在牢獄邊?只是巧合而已?」林阡百思不得其解,問獨孤清絕的看法。

彼時胡弄玉將昏迷的胡鳳鳴抱進了冷飄零暫住的山洞救治,吟兒沒有留意听林阡講什麼,只看著胡弄玉和冷飄零好像冰釋前嫌的樣子、有些高興又有點憧憬——倒真心希望,這胡弄玉不是暫時停靠在我們這里。

她知道,胡弄玉是獨孤情感的岸,而獨孤是胡弄玉南宋江湖的岸。

卻听獨孤清絕回答林阡︰「因為映人他,也愛著玉兒。」一句就把吟兒耳朵抓了回來︰「啊?」

林阡不禁一愣,呃,又一次不解風情了麼。

「他自小就跟在我們身邊長大,即使不是愛慕,也必然特別關心玉兒。」獨孤清絕嘆了口氣,「獨孤氏在東山國已然敗落,他完全可以月兌離那里、外出尋我或找爺爺投靠,不止一個叔伯長輩這樣做,他卻始終寧可在玉兒身邊充一個侍衛。」

金陵回味群眾所描述,當時獨孤映人支支吾吾說不出原因,原來是暗戀難以啟齒?幽嘆一聲,點了點頭。

「我是猜的。」獨孤清絕又一本正經地畫蛇添足了一句。

眾人汗如瀑布,心想要不是說這話的是獨孤,指不定以為他剛才那一席話是唬人。

「我適才察覺到,浪蕩子刀刃上散發寒毒之氣,當時當地,也只有他一人能對獨孤你下毒。」金陵又梳理出另一個疑點。

「其實不然,他與我交手之際,彼此都分身乏術,當時只有可能是第三方下毒,寒毒擴散到刀刃上留存。」獨孤搖頭,自信當時浪蕩子騰不出手。

「只需看殘情劍上有否相似迷魂藥。」林阡提醒,金陵照做,果不其然,只是殘情劍上寒毒較少,所以才較難洞察。可惜只要存在必定有痕跡。

「然而這浪蕩子為何一改往昔不問世事之態,一定要攔住你二人?」金陵蹙眉。

「超月兌之人,諸事不問,也有一個半個例外,胡氏全族的名聲,便是浪蕩子最心心念念守護。」獨孤清絕回答,「昨夜我尾隨他時,發現他還對前任女王念念不忘。」

「前任女王?」金陵一震。

「東山國與外界消息互通,他應該早就知道令堂仙逝,卻決心繼續守護著她曾經的事業和家族。」葉文暄經過駐足,嘆息不已。

「怎麼……令堂?」獨孤一愣,才知天下之小,笑,「難怪昔日見到厲夫人時,只覺和玉兒相似相貌,原來前任女王便是令堂。」

「又遇到好一群情痴……」吟兒微笑,她其實更樂意听到嫌疑的排除。

「可是,那戴琛救胡弄玉的母親,該不會也用情愛解釋?」厲風行一邊吃果子寫書一邊插嘴問,「那可就不正常了啊。」

是的,別人的情愛都能洗刷罪名,唯獨這一段只會加深嫌疑——若真是如此深的感情和執著,則戴琛完全符合殺紀景並嫁禍冷飄零時「痛惜胡無辜被殺、想要營救胡的妻子、視紀景前輩為仇、視冷女王為敵之人」四大條件,以及能解釋其為何投放真龍膽嫁禍胡弄玉︰正是為了這紅顏知己奪權。

「當初我提出那四大條件,其實營救胡的妻子這條未必一定要成立,因為在誣陷冷女王殺紀景前輩之後,救出胡的妻子只是個順帶的好處,不見得就是凶手的初衷。當然了,是初衷就更符合。」林阡道,「上午我們探討時,又覺得如果是凶手的初衷,那可能出于孝順,所以幾乎鎖定胡鳳鳴姐妹;然而現在的情況又直接加了一條可能性……私通。」

說話間冷飄零已經隨大夫一同出了山洞,微吟︰「私通?……說起來,當年那禍水被發現心懷不軌之時,便是被人撞見了與人私通。」

「竟有此事?」眾人皆驚。

「玉兒她怎樣……」獨孤急問,冷飄零道︰「她自己傷勢無礙,此刻正在胡鳳鳴身邊照看。」「我去看她。」獨孤火急火燎地去,把一干人等全拋下了。

吟兒望著他背影嗤嗤地笑。

「既然那女子是個禍水,先前又說她是金國奸細,那麼假設凶手是戴琛,會否有她唆使、控制這奸夫的可能?」金陵提問,「雖然她一直被軟禁,可只要有奸夫就能夠成事。今次雪崩都有可能是她授意,目的就要胡氏後人全滅,她來奪得王位。」

「幕後黑手是她確有可能,我們都知道她不是好人,不該忽略她,甚至我們早該懷疑她了。」葉文暄點頭。戴琛這一撲,算是徹徹底底把胡媽媽撲進了眾人視野,原本她倒也藏得黯淡無光。

「可是,她對親生女兒也會這麼冷血?冷血到連她們性命都要親手謀害?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她是個精神萎靡的病人啊。」吟兒面露難色。

「若真泯滅人性,未必顧念親情。」林阡想起冷冰冰和賀蘭山,「畢竟偷盜真龍膽一事,胡弄玉最無防備的就是她了。」

「現今回想起來,我與弄玉她漸行漸遠,正是因為某次探監偶遇,那女子對我強調,‘我女兒一定會來救我’,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另一廂,怕是她的情夫也會在胡弄玉身邊推波助瀾,唆使她與我疏遠。」冷飄零閉上雙眼,「那件引起弄玉最終走上反叛之路的‘母親被人凌辱’,應該也是她為了逼迫胡弄玉而自我演出。」

「身居丞相之位,便能隨意使用胡氏的各類毒術巫術,而以丞相之身登上東山國的王位,則東山國另一半的毒術也都能收入囊中。」林阡心一冷,總覺得不妥,之前他就想過,胡氏如果和盟軍為敵,擁有的各類毒術巫術夠盟軍喝一壺,這也是為什麼他和吟兒能拋下隴陝戰局到這里的原因之一︰東山國里兩派的毒術相加,可抵千軍萬馬之效,萬萬不能落在居心叵測的人手里,這個人,甚而至于還有金國奸細的前科。

「然而,他們有私情還算眼見為實,後面的卻都還只是推測,戴琛也完全可能處于一己之私貪戀權位,不一定和金人有關的。」吟兒好像知道林阡的擔憂,握住他冰冷的手勸慰,他覺出她溫度不對,一把將之反扣按脈,低聲說︰「你這火毒,快控不住。」

「沒關系啊,等會我就向胡弄玉認錯。」吟兒微笑。

「認錯也沒用,真龍膽還在丞相府不知道誰的手上。」所以自回來之後,林阡臉色就不太好看,「說到底,還是先前不肯听勸,動氣太過。」

「哦……」吟兒低頭乖乖接受。

「你倆放心,這案子雖難,也快到水落石出的時候了,屆時冷女王重登王位,又同胡弄玉重修舊好,還怕鳳姐姐沒解藥嗎。」金陵梨渦淺笑,看著林阡一邊指責吟兒一邊離席親自給她煎藥去。

「看樣子戴琛和胡媽媽是排除不掉了,那麼胡姐姐的嫌疑可有減輕?」吟兒看林阡走了才抬頭,吁出一口氣,再問金陵。

金陵搖頭︰「胡弄玉是因下毒身陷囹圄,身上怎可能還留有毒藥?之所以有,很可能是胡鳳鳴探監噓寒問暖時交給她的,結果這毒藥轉瞬打在了她牢獄外的守衛們身上。」

「即使是胡鳳鳴交給胡弄玉,也可以被真正的凶手看見,嫁禍給她一石二鳥。」葉文暄搖頭。

「胡鳳鳴在童非凡面前說了不少可疑的話,全是指責胡弄玉‘不該畏罪私逃’、‘你怎應該這樣’等等;還有文暄和天哥親眼所見她曾研看秘笈,她明明懂毒術卻瞞天過海,又是為何?」金陵繼續鋪陳疑點,葉文暄一怔,又回憶起適才竹林所聞氣味,蹙眉不語。

??

「姐姐,求你,務必醒來。」弄玉淚流滿面,守在昏迷不醒的鳳鳴床邊,顧不上出現身後的獨孤清絕。

世人只見到獨孤冒死救了她姐妹,卻無人知,比那更瞬間更早的,是胡鳳鳴出于本能推開了胡弄玉。

這是胡弄玉幾乎未損而胡鳳鳴卻身受重傷的原因。

那一刻弄玉雖中迷魂術心思凌亂,但身體的感知還在,身體的記憶騙不了她。

這些年來,這種保護,早已不止一次。

她剛懂事的時候,那女子就時常將她護在懷中,將所有同齡人的恥笑擋在懷抱外,很多話她到後來才明白涵義︰胡氏這直系一脈每代都能有兩個傳人擁有攝魂斬,到你們的父輩時達到了鼎盛竟有三個,你的姐姐自幼沒天資現在還算勤奮,你倒好,原看著還有天資的,現在怎生成了個廢物?

也許原本沒期望後來沒有還能讓人姑且忍住,期望過高一旦失望卻會令人無比憤怒,因此她被稱為廢物的時間比姐姐還長。需要繼續開發的「天賦」,在四歲那年父親去世後竟突然失去,禍不單行是識字之後她看不進任何毒術方面的書籍。雖然是在這樣的逆境長大,但畢竟坐著丞相的位置、又有冷飄零和獨孤清絕的庇護,再者還另外開闢了一條練武的道路,她性格里即使有些自卑,卻也被更多的樂觀、爽朗覆蓋了去。

鳳鳴卻不一樣,打小便不自信,加之不討長輩喜歡,雖然後來苦讀各類秘笈、也懂得配毒制藥,卻對舞刀弄槍一樣不通,只能尋著學些機關暗箭自保。

胡氏必須復仇、不能就此沉淪,一旦涉及家族臉面、使命,族人都不得不將目光投向這一脈僅剩的兩個女兒,不停不斷地壓迫或嘲笑。為了避開質疑、辱罵,也為了鞏固這一脈的地位保證母親活著,她們不得不背後相托。

同病相憐,相依為命。

即使沒有血濃于水,姐妹倆也會因為孝順、善良、相似的經歷和責任感走到一起。推心置月復之後,她倆發現胡弄玉武功天分高卻不會配毒,而胡鳳鳴配毒一流卻不會投放,但是兩者一旦相加,雖然仍然不能達到攝魂斬級別卻是十足的一等一的用毒高手,絕配。如此,就能掩蓋胡弄玉實際坐不穩丞相之位的秘密。胡鳳鳴自然要瞞著除了胡弄玉之外的所有人,既是保護胡弄玉名副其實,也是不想自己被人奇貨可居。

「弄玉,你比我聰穎,比我厲害。」受慣欺負,骨子里自卑的鳳鳴,所以二十多年來都一直以胡弄玉馬首是瞻,心甘情願做她背後的女人,為她提供取之不盡、層出不窮、日新月異的毒藥,「我只是要讓你我都風風光光地活著,要證明我們兩個人都沒有丟胡氏的臉,都是有能力的胡家後人。」

「如果我倆要相加才能發光,那就讓弄玉你發得最亮,光貫天地!」于是一直韜晦,不想讓任何人發現她也有才、繼而發現胡弄玉無才。

鳳鳴弄玉,本是一體,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弄玉,你,你不該啊……」雪崩前她的最後一句話,你不該啊,弄玉,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做光宗耀祖的胡氏後人嗎。

噓寒問暖時,她把毒藥藏在弄玉的袖間︰「弄玉,我回去便查閱秘笈,一定能找到那個名喚金陵的女人、仿制真龍膽的可能!」

「他們還抓住了丞相心神不寧的弱點,眾口鑠金,令丞相自己方寸大亂。」真龍膽事件發生,她寧可暴露自己藏拙的事實,也要把胡弄玉失散的魂魄找回軀殼,並且當仁不讓地挺身而出、保住屬于姐妹倆的丞相之位。

「這般好的姐姐,怎可能害我,怎可能……?」弄玉在回來的路上听到過只言片語,當時牽掛姐姐的傷勢無心多說,如今只背對著獨孤喃喃自語。

????

「還有文暄和天哥親眼所見她曾研看秘笈……又是為何?」洞穴外金陵敘說之時,葉文暄又回憶起公審現場,那令他覺得熟悉的不知在哪里嗅到的氣息。

那氣息,竟是來自胡中原的身上。

原本也有數年交手,他和胡中原不算熟悉也並不陌生,然而他從未關注過胡中原身上有何氣息,也不至于關注到這一點。但是幾個時辰前他和厲風行剛在童非凡家後院做過賊,當時屏氣凝息高度緊張、把太多細枝末節也關注在內,所以會比平常印象深刻,這麼快便又在竹林重逢,自然因為似曾相識而立刻從記憶里搜尋到、在童家後院是哪里遇見了這氣息、這個人。

哪里,胡鳳鳴的屋外。

「現在想來,我和風行親眼看見胡鳳鳴研看秘笈,倒像是被人刻意引導為之的。」葉文暄看向厲風行,「風行可還記得,我們為了避開一個差點發現我們的高手,是不得已才躲到胡鳳鳴的屋子牆根下,而且她的屋門半開半掩,好像故意等著我們發現一般。」

厲風行停下寫書,皺眉細想︰「仔細想來,好像是有點刻意,有點太過湊巧了?胡鳳鳴再怎麼沒準備,也不至于這麼不小心……」

「是那個高手迫著我們、或者說引著我們去的,那人身上的氣息,我適才又在胡中原身上聞見。」葉文暄很肯定地說,眾人都是一怔,吟兒道︰「原還以為他是此番唯一一個沒疑點的人……結果疑點更大嗎?」

「不錯。」金陵點頭,「實則真龍膽事件發生之後胡弄玉身敗名裂,若非胡鳳鳴突然崛起、將丞相之位攔截,那今次力挽狂瀾之人,便非胡中原莫屬。」

「他是胡氏旁系一脈,我、弄玉姐妹都失去機會後,他確實可以順位繼承。」冷飄零秀眉微蹙。

「可以這樣說,胡中原原以為可以借著真龍膽陷害胡弄玉,沒想到為他人做嫁衣、便宜了胡鳳鳴,一旦發現我和風行探查,便故意引我們去了胡鳳鳴的屋子,讓我們對胡鳳鳴產生疑心;另一方面,則趁浪蕩子和獨孤交手,隔空對獨孤和胡弄玉下毒,從而使胡弄玉即使能從真龍膽事件洗白、卻月兌不開又一件殺人罪名……」葉文暄如是推敲。

胡中原,既符合害胡弄玉和胡鳳鳴的「潛在的既得利益者」,也完全符合殺紀景並嫁禍冷飄零「痛惜胡無辜被殺、視紀景前輩為仇、視冷女王為敵之人」三大條件,如林阡所說,救了那個禍水也只是順帶,目的只有一個,主宰無影派和東山國。

「女王,葉公,盟王,各位大俠。」道旁雪中,林阡正給吟兒煎著藥,有侍衛上前行色匆匆。

「出了什麼事?」冷飄零問。

汪道通遣人稟報,有兩伙不速之客在松海打了起來,由于離崗哨太近,唯恐他們發現了女王的臨時據點來者不善,是以汪道通高度警戒,並請示是否需要主動出擊。

「看來這里也不宜久留了。」雖然未必是沖著他們來,但畢竟已經在家門口打,葉文暄對冷飄零示意,是時候尋第二第三個窟。

「暫且按兵不動。」林阡幫他們決斷。

不刻又有第二道報︰「其中一伙,是昨夜來見盟王盟主的江西八怪。」

「唉,快去快回。」林阡就知道吟兒管不住腳,任由她去了。

從昨夜會合之地到據點所在百折千回,江西八怪要真正找到他們的落腳點並不容易,但按圖索驥完全可以靠得很近就像現在這般。「可是,我師兄們不會出賣我,韓鶯也不會。而且現下他們已經不再咬定師嫂,不可能禍害師嫂據點。」吟兒一路都在向冷飄零解釋,「他們一定是有事尋我,有求于我!」

「無論如何都不能暴露據點所在,所以大軍還是按兵不動。鳳姐姐你且悄然去遠,裝作從另個方向遠道而來,單槍匹馬殺進戰團好了。」金陵于崗哨遠觀戰局,兩邊都只有二人,卻殺得相當激烈,沙走石飛,動靜極大。

「師兄怎不在?」吟兒遠看沒有滿江紅,只有韓鶯和醉花陰,也不管他們對面何人,急匆匆就應了金陵的話下去。

冷飄零略一示意,韓丹立即緊跟而上,護住吟兒安危。

那四人兩兩對峙,旗鼓相當不可開交,刀光劍影令人眼花繚亂,韓丹策馬越臨越近,一時不知如何將他們拆分,極是為難。

忽而身邊劍光一閃,爭如血痕裂過視野,直貫戰局中央而去。尋常人一招的功夫這劍卻蘊含了十式變化,由「雲弄滄浪」始,到「佛頂斜陽」止,出手時劍剛離主,結束後劍回主手。韓丹回過頭來,驚見鳳簫吟策馬飛馳、與這戰場看似擦肩而過,卻硬生生將這酣戰的立體拆分成她左手右手兩個平面。

韓鶯、醉花陰因見她來皆被中斷,但對方兩個並未停手,韓丹一來肩負冷飄零所托,二來被這點蒼劍法所激,也是不自覺地露了一手,以追扼流光之勢使出一劍,擋下對面二人的強勢襲擊,恰逢鳳簫吟轉過臉來,雙劍合璧幫他將戰線向前推移,卻看對面一人斗笠一移,似在顫抖,幾乎和醉花陰的「小師妹」同時,吟兒心念一動︰是她……

這一劍,吟兒卻不再續力,緩得一緩,松海上空又下來一個身影,將對面二人一同救走,韓丹上前連追兩劍,卻顯然不敵這又一不速之客。

吟兒沒追,是因為那個戴斗笠的人,身份瞞不住……真奇怪,他們為什麼也會來?!

韓鶯立刻沖到吟兒身邊告狀︰「我就看他們鬼鬼祟祟不是好人……」

「希望和東山國的案子無關吧。」吟兒嘆了口氣,不願節外生枝,「對了,你們怎會來?」

「童非常好轉,就快醒了,一直囈語要見盟王。」醉花陰說,「童非凡怕你們不信,便托我們來。」

「師兄他?」吟兒看韓鶯欲言又止。

「似也中了些毒,雖然童非凡手下的大夫說無礙,但我還是有些擔心。」韓鶯面露尷尬,「不如你就還了上次欠下的人情,給我個大夫醫治師兄。」

「不,欠你的人情該還你,師兄我自己救。」吟兒笑著說。

「誒,盟主,過去的事,就算了吧。」韓鶯以為吟兒不允,趕緊示好。

「師兄,我倒是希望,師父的仇無論報沒報,咱們江西八怪別首先分裂了,三清山本應是個整體,不該被以外人為轉移。」吟兒看向醉花陰。

「說得對說得對!盟主說得都對!」韓鶯諂笑。

「你當然不能和我們分裂了,一分裂,是你落單,你吃虧啊。」醉花陰笑起來。

吟兒臉上也瞬即笑容燦爛︰「那是自然,沒師兄師姐在,我要是被勝南罵了都沒人幫腔。」

「那個……師姐?不敢當。」韓鶯知她真心,喜悅之下,臉上一紅。

「那就師嫂好咯?」吟兒笑。

??

吟兒雖然急于救助滿江紅,倒也得問了林阡再走,順便把剛剛交手的另一伙人實言相告︰「剛剛有個戴斗笠的女子,是思雪……後來來救她的,應該就是南第九……」

在吟兒的故事里,思雪和醉花陰、韓鶯都是平行沒有交集的,何況思雪此番戴著斗笠,「鬼鬼祟祟」,江西八怪不可能認出思雪,吟兒卻怎可能忘記她的身形、劍法、小動作。

「他們來作甚?」林阡沒想到會有這波勢力插進來,皺緊了眉。

「會和胡氏的事情有關嗎?」吟兒問。

「不好說。也有可能沒關系,是我們的失蹤引起了隴陝戰區某些人的關注,他們在這幾天通過種種跡象尋到了這里。」林阡搖了搖頭,「這案子得盡快結束,否則將會越牽連越廣,被有心人利用更加不好。」

「明白,那我這就去看望童非常?還有,我師兄不知怎地,今天從竹林回去就中了毒的樣子,我要帶上陵兒,一起去阿香的住處看看他們。」吟兒請示,「現在就去吧,他們還在據點外面等著。」

「不急,把藥喝完去。」林阡一把將她拎回來。

吟兒囫圇喝完藥,林阡、厲風行、金陵和她一同去見童非常、滿江紅,彼時日漸西移,天色向晚,童非常卻還未醒,滿江紅則神志不清,金陵驗出他確實中了某種寒毒,而且竟和獨孤、弄玉所中迷魂之毒一般無二,查了他全身上下,有衣袖被利物割破的痕跡,臂上有一處傷痕不算深,應該只是擦過。

「是何時割破的?」金陵心細如發,韓鶯回答︰「今天去竹林之前還好好的,原先想著會是人太多、摩擦了,可是沒想到卻中了毒。」

林阡蹙眉,只覺滿江紅臂上那傷痕何處見過。

「童非常快醒了!快去看他!」厲風行沖進門來,林阡一驚,緊緊握住他手。

吟兒和金陵正待去看童非常,林阡卻在握住厲風行的手很久之後,留下一句「你們看完童非常便回據點」便走,留下厲風行瞠目結舌︰「什麼意思?」

金陵望著林阡背影︰他應該已經知道凶手。

??

酉時前後,吟兒等人回到據點,林阡早已坐在那邊等他們,一邊冥想著什麼,一邊標示地圖。

「在想什麼?」吟兒從後一把抱住他。

「在想如果我是葉不寐,會屯兵何處來擴增據點。」林阡在地圖上畫了好些村落,哪些可以和外圍還存活的金軍較為輕易地連成一片。

「敢情先一步回來就是畫這個?不好奇童非常指認了誰?」吟兒笑問。

「嗯?童非常指認了誰?」林阡配合地作出很好奇的樣子,金陵看出他已經猜到,笑。

「是胡中原的手下兵馬,追殺他們到了松海,以及射殺他們。」吟兒一字不漏地告訴林阡。

話聲剛落,籠罩在冷飄零等人心頭的陰霾才稍微減輕︰「當真?」

「應該不錯。」林阡點頭,沒有搶吟兒這帶來口信的功,金陵察言觀色,知他可能有別的證據。

「是思雪和小王爺的事情刺激了你吧。」吟兒坐在林阡身邊,看他忙不迭地又去畫圖。

實則進入稻香村之後的幾天,閑暇時他都會做這件事,是以如今地圖已經一片漆黑,若非林阡本人估計都看不懂。只是,今天確實尤其緊張,畫得也比往常多些,不得不說,小王爺是他心頭一個極其重要的對手。

真相揭露,仍似謎樣。即使胡中原已經暴露,散開的也不過是幾個同心圓中最內層的迷霧。

??

酉時三刻,他攜吟兒站在山林間,等待海上升明月的消息。地圖也一直帶在身邊,光線趨暗,挑燈續看。

「主公。」久違的稱謂。

來人屬于海上升明月,是與獨孤清絕一同到鐵堂峽戰區的,近日一直與厲風行的手下們一起,于稻香村周邊的山林、村鎮,探尋林阡想知道的兩點消息,一,葉不寐到底有可能藏身何處,附近村鎮有無金軍出沒蹤跡;二,韓丹、司馬大師、江西八怪遭遇的金兵殺人,是誰帶領,何方高手,據說,那位司馬大師的武功直追胡中原,竟到現在還臥床不起,看似隨時一命嗚呼。

初有眉目,獨孤便先行一步來尋林阡,翌日傍晚也就是現在,來人通過獨孤留下的暗號,和林阡在村南村北交界接觸。

「稻香村周邊,有竹山村、蜀門村、齊壽村三處,都出現過金兵蹤影,葉不寐藏身之所還待再行確定,而江西八怪遇到的金兵殺人,按圖索驥終于找到了目擊者,是以屬下立即前來告知主公。」海上升明月盡管有跨級與主公交流的先例,但通常書信來往,很少直接會面,此番能有這待遇,那人雖然淡定,倒也難掩激動之情︰「目擊者們都說,與江西八怪和胡氏族人交戈的,自稱是南北前十候補,金朝後起之秀。」

「葉不寐是金北第五,他們同氣連枝……」吟兒點頭。

「是的,其中有人名喚移剌蒲阿、把回海、東方文修。」都是隴陝山東老朋友,不過換個名稱,歸在了南北前十的空缺里。

「二月上旬,南北前十就盯上了胡氏,葉不寐兵敗乃至失蹤,還是二月末的事情。」林阡自從踏入稻香村的第一刻,就感覺自己站在陷阱甚至懸崖邊上,此刻不祥之感被印證。很顯然,金人比他更早發現了無影派的存在,那些人不可能不想要胡氏的毒術巫術,來敵對如今意氣風發的抗金聯盟。

「目擊者稱,說什麼後起之秀,個個年輕甚至俊美,卻還帶了個七八歲的孩子。」那人繼續轉達,阡吟皆是一驚,七八歲的孩子?

也許小輩們都不熟悉,可是參與過夔州之戰的元老,哪個不對七八歲的孩子印象深刻,

「吟兒也曾見過唐心未,他看著七八歲唇紅齒白,誰會想到其實已經半百歲數……人的長相和年紀、性別未必符合。」林阡上午還提到他,不過只是作為一個反例而已。

萬萬不想和這稻香村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是的,是有的,唐心未,萬變神偷,曾經潛入無影派盜取寒徹之毒的配方,導致了太行義軍的覆滅,後因胡蝶復仇才變成侏儒。

怎沒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確實,是有個七八歲的孩子在旁邊看著。」阡吟回到據點之後,韓丹被冷飄零尋來協助回憶線索,听到這里連連點頭,之前不說,是因為沒想到那才是當時當地最強的高手。

金南第七,魏南窗。

「他和無影派早有淵源,應該就是和司馬大師、韓丹、江西八怪的這一戰,他洞察了無影派重現江湖。」林阡說。

吟兒心一抖︰「他不可能就此罷休,一定會想把若干年前他沒完全得到的無影派拿到手。東山國里無論誰有篡位野心、居心不良,都不過是躲在暗處金人的棋子罷了!」

「東山國陰寒之地,寒毒良多,確實能填補金人們在這方面的空缺。」金陵面帶愁容,頓覺壓力更大。

「所以,這也說明小王爺為什麼會到這里,比起我們,他更關注金人們的動向。南北前十,不知有幾個已經藏在了暗處。」林阡說完,吟兒不禁打了個寒顫︰是啊,如果關注我們,不會這麼快。

約莫在惜鹽谷遇到柏輕舟的同時,金人便馬不停蹄地來到了稻香村周邊,鼓動政變,蓄勢待發,阡吟和他們之間隔了一個來去葭州的時間差,小王爺應該和阡吟動身時間差不多,都慢了金人一拍。

夜色深沉,寒風凜冽。

便在那時,主村又傳來消息稱,東山國不可一日無主,丞相府將選出繼任國君,並進行簡單的登基儀式,待日後回國後再補正式。

那位野心家不過是為免夜長夢多,怕冷飄零復闢而已,而將之當作棋子的南北前十,必然是急于要將無影派收入囊中,小王爺的人馬雖初來乍到,也不知要掀起怎樣波瀾。

現下對于大眾而言,冷飄零有忘川水的嫌疑,胡弄玉有毒殺獄卒的嫌疑,胡鳳鳴下落不明事實也昏迷不醒,加上那禍水身為罪犯,無論按位繼承,還是德高望重,胡中原都是首屈一指,不止是得到了丞相的位置,更還順理成章成了國君。

風流雲散,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東山國的王位和毒術,豈能落在奸人手里?!」胡弄玉和冷飄零幾乎異口同聲喝斥,一愣,相視,雖有尷尬、赧然卻又心頭一暖,暌違多年,感慨萬千,竟是相逢一笑,泯了恩仇。

無論是戴琛、胡中原,都不應當獲得東山國的王位和毒術,也不配。

「去搶王位吧,就今晚。」林阡說。

「啊,這麼刺激!」吟兒摩拳擦掌,「好啊好啊!」

林阡看向金陵︰「即便冷女王和胡丞相都暫時無緣,這王位的順位繼承,也輪不到胡中原和戴琛。」

雖然白晝被說成有真龍膽嫌疑,但此番只要去證實凶手是胡中原,金陵就能被完全洗白。前任女王的親生女兒,才是王位最佳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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