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5章 孤館閉春寒,簫中斜陽暮

四月初,延安府,人海中。

他右手提著一包藥,表情麻木、心甘情願地被淹沒。

經過的街道人頭攢動,不時還傳來幾句罵聲,依稀有個少年被圍毆,臉上髒污,頭發散亂,熟悉的畫面。

他心被觸、排斥去管,正欲故意繞遠,卻不想那一瞬穿過人群,看到那少年抬起的雙眼、清亮得刺目。

那少年剛好眼神也撞見他,瀕死的表情陡然復活,慘呼聲中摻雜著驚喜、激動、委屈︰「少爺!」

少爺,很遙遠的稱謂了,雖然才短短數十天,他卻被人叫慣了駙馬。

林陌宛如元神回歸了軀殼,不假思索沖上前去,斥開那些等閑之輩,一把將崇力抱進懷;千言萬語沖到口邊,卻一時不知怎麼問、問什麼?

崇力精疲力盡,沒說句話就暈了過去,他不管不顧將崇力負起,匆匆往他暫住的府邸中去。

沒想到會重逢。他把崇力派離興州,原是想要向林阡求救,

誰想到,現今他自身也已離興州千萬里,

誰想到,林阡的人會那樣對他?

一步一蹣跚,舊傷未痊愈,心隱隱作疼——

「老爺被調查後的那兩日,我們走到哪里都會被人監視、追殺,其實不是別人,正是短刀谷的人干的。」

「這樣的事情,短刀谷的人,二十多年前就干得出來!」

「那晚我去找華一方求救,意外撞破他正和吳曦把酒言歡……」

「華一方親口對宋恆說,如果傷到主公的名譽,便立即與你我劃清界限,盡一切可能斷絕關系……他們卻沒想到,我會在他們身後,偷偷听到吧……」

說出這四句話的人,第一句,冰冷,第二句,憤怒,第三句,哀慟,第四句,瘋笑。

情緒不穩的他的母親,和他一樣經歷了九死一生,遲了他半月終于輾轉至延安府,攜帶著她保守了這麼久的秘密,和真相。

奄奄一息的她,死死攥著他的手,用盡力氣繼續回憶,興州秦府的大火之夜,伸手不見五指的濃煙中,華一方的弟子和吳曦的親信是怎樣掘地三尺還要置她于死地的……

為了林陌,為了秦向朝,她憋了那麼長的一口氣,強忍著身體大片皮膚都被灼傷的痛楚,總算爬進了秦向朝的書房找到地窖。

苟延殘喘,卻花了一張臉的代價。

也好,不必喬裝打扮,就能躲過短刀谷那些落井下石的宵小。

忍辱負重,飲血泣淚,慘絕人寰到甚至需要吃草啃樹才活下來,一路北上,衣衫襤褸,受盡屈辱才終于回到林陌身邊,重逢之時,母子二人都是喜出望外、喜極而泣,他沒想到她還活著,她沒想到她能辦得到,從此以後,她便只剩這唯獨一個依靠。

「所以,你的意思是,將你置于死地的,不是別人,正是林阡?」他努力听完,微笑,問。

她忽然愣在那里,半晌,一行熱淚淌了下來,流過坑坑窪窪、丑陋不堪的臉︰「阡兒他……」

對母親的第一句話,他持保留態度,短刀谷的人,不會在沒有證據的時候就已經著手滅口。

母親第二句說短刀谷人有前科,但是他以三分理智對她問,有沒有可能是吳曦栽贓嫁禍。

第三句,她指證華一方和吳曦勾結,他萬分理解,那只是官場上的虛與委蛇。

但第四句,他忽然沉默、無言以對。當日散關,追殺他的官軍中,他也親眼看到了華一方和宋恆的麾下。

那發生在血濺婚宴之後,短刀谷中人確實做得出斬草除根。

所以在大散嶺的懸崖邊,他就清楚了他派崇力求援還是太天真,林阡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救他。

即使林阡肯念親情,他麾下的人也絕不答應——林阡的人,嘴上說著大義,其實還不是以大義為擋箭牌,做著棄車保帥的事?

只是林陌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對玉紫煙居然也能如此殘忍,華一方他,竟然推進、甚至主導了大火之夜!

比吳曦下令通緝追殺林陌還早——原來,他們根本不是迫于吳曦的壓力,他們,是怎樣的迫不及待!?

沒有約束好手下?林阡不知情?林阡也不想這樣、他為林陌血洗了陳倉?再多的借口,都辯駁不了,如果不是因為他,華一方、柳五津、宋恆、徐轅,何必、何苦要林陌和玉紫煙命。

背後一刀,只是令林陌對林阡失去信任,死心;以為南宋江湖,他不配眷戀。

而玉紫煙身上臉上的無數傷痕,教他每當想到林阡之時,都下意識攥緊了拳,死去的心被戰意點燃;分明南宋江湖,不配他眷戀!

林阡,這筆賬怎能就這麼算?

你的短刀谷,為了你,傷害了我的家人;我,是否該向你這個短刀谷的統帥討還?

對付他他姑且可以退讓,可以忍,刻意殘害他身邊的無辜,那就萬萬不能接受——

原來母親不是被連累,而根本也是被針對嗎,就為了你林阡可以高枕無憂?!對這一幕,你們謀算、期盼了多久?

「不,不會的,他們是他們,阡兒是阡兒……」母親的傷口遲遲未好,重逢他後,緊繃的情緒終于放松,卻數病齊發、高燒不退,即便如此,囈語時還為林阡開口。

她怎能懂,林阡和他的盟軍是一體,功與過都在他的雙肩上。

陌望著她,滿面寒霜。

「少爺!」這一聲將他思緒拉回,他才意識到,就在他將藥送到母親床頭注視她時,背上的崇力已經恢復精力清醒了過來。

「崇力。」他將崇力放下。

「這位是……」崇力揉了揉眼楮,仔細辨認良久,確定沒有看錯,又驚又苦,伏在她榻旁痛哭流涕,「夫人!您怎會……」怎會變成了這副模樣!

潰爛流膿,千瘡百孔,他無法相信溫婉優雅的老夫人,竟成了個沒有臉的人。

「是、崇力啊……」玉紫煙悠悠醒轉,精神萎靡,重重咳了幾聲,「你這些天,去了哪里啊?」

崇力猛然一驚,想起什麼,心中一慟,跪倒在地,只是磕頭不願起身。

「怎麼了?」玉紫煙和林陌原本一個昏沉一個失魂,沒想到他會這般動作,難免吃驚。

「夫人!少爺!老爺他!沒有了!」崇力淚流滿面,林陌只覺腳下一空,頓時無地可站、無處容身,玉紫煙眼神空洞听著這句,像沒听到一般,半刻後,陡然慘叫一聲,半個身體跌下床沿,淚水填滿她臉上溝壑︰「不可能,不可能,他那般善良老實,怎能被無辜冤死?!」

林陌只覺胸口堵塞,原來,林阡的人,不止是殘害,還更加是害死了他的親人?即使他已經退到絕路,即使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他們還是不能保證秦向朝最起碼地活著。

那麼林阡,你給我看到的良心、通融,也只是做做樣子、是虛情假意嗎!那天之後的所有事情,你明明都已經可控!

還是說,血洗陳倉,終究只是解月兌了你,你自己而已!

「父親他,是吳曦用了刑?還是華一方、柳五津、宋恆、徐轅,他們……」仇恨已然滿溢的此時,他克制著心中憤怒,問崇力誰是主使。

「不是。是抗金聯盟的盟主,鳳簫吟,是她下令把老爺處死,還懸首于要道示眾,昭告天下要將我們株連九族……若非我趁其不備逃出來,只怕再也見不到少爺和夫人……」誰料從崇力嘴里吐出的凶手,給了林陌始料不及的沖擊︰「念昔?」光線在陌的身後跌宕,他唇角翕動,好像還想說什麼,卻沒聲音。

「少爺,是我親眼所見,亦是她親口承認。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將她從那樣一個單純善良,變成了如今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崇力咬牙切齒,「她是為了讓林阡沒有後患……剛到川蜀的那年,她就對少爺做過同樣的傷害!」

崇力一時激動,臉上肌肉都已扭曲,林陌面無表情,沒有人能看懂他的心。

「你知道麼,林念昔,她從前是我的未婚妻子……可是現在,她不是我的。」秦淮河邊,她把《東坡全集》還給他,暮色里泛著淡淡的木芙蓉香。

「如果你是我的,你逃也逃不掉!」夫子廟前燈火絢爛,她听到他的表白,低下頭緋紅著臉。

「你最近可有空閑麼?陪我去賞心亭吊古如何?我有東西要給你,也有話要對你講。」他預備在賞心亭將戴在身上十幾年的玉玦交給她,當做定情信物,可惜那一幕沒能發生。

「你是她對嗎?我總有一份感覺,你就是她。你就是她,念昔……是不是……」「不,我不是她!我怎麼可能有那個福氣,配得上林阡!」建康城黯淡的監牢里,她一時心急說漏了她對別人的愛,那個別人,林阡,差一點就是他,本來不就是他?

「盟主之位,可以依然由你來當。我與徐轅合作,不僅要奪那些權力,還要奪了你。」「那你真是妄想了,我只會當一個人的盟主。我鳳簫吟,只會當他林阡一人以下的盟主!」「縱然他此刻,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去,是他林阡的位置,你和徐轅加起來都篡奪不得!」黔西魔門的斷崖,他發現他根本沒辦法和林阡對弈,棋還沒下,滿盤皆輸。

「不知林阡的志向及不及得上我,完成的會不會比我能完成的出色。」「會,一定會!他會比你完成的出色,只要你不參與、不存在,他必然能夠很快完成你所說的功業!」「好一個‘不存在’……」

「念昔,我已經送出,你也收到了。雖然你,沒把它當做禮物,而且,還是和林阡給你的放在一起……」「對不起,我不能要!」「……你總要逆我。」「我只是不希望,留下後患發生的可能。」

短刀谷,兩次正面沖突,沒有刀兵,也不見血,為何他卻體無完膚。

過去的歡笑和後來的殘忍交替映現,從他的記憶深處一點點地襲上來,那是他們的愛情,不,是他對她的愛情,已經到了毀滅的邊緣反復徘徊。

沒時間了,無法挽回,念昔,念昔,我該怎樣還去愛你,你處死我父親的那雙手,親手將你從我林陌的原則里抹除。

從此以後,你在我心里,徹底與林阡無異,甚而至于,你比林阡還要令我……深惡痛絕。

飲恨刀的宿命,

為戰而生,為戰而逃,

林阡,林念昔,

你夫妻二人,

一個迫我背井離鄉,含冤莫白,

一個害我家破人亡,不得翻身,

我恨你們,

如何不恨!

??

一縷夕陽印染于階前,院中柳樹剛抽出新枝,

隔著一道圍牆,似有簫聲起,低徊、幽婉、嗚咽,

穿透他清冷、空蕩、孤寂的靈魂。

恨他們?恨他們,便是與那南宋的風煙,漢家的興亡,徹底作別,

恍惚又聞子規啼,一叫一回腸一斷,

此情此景,蜀中應當盛放杜鵑了。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但凡風雅之人如何不知,這子規的聲音像極了不如歸去。

孤城越絕三春暮。

故山只在白雲間,望極雲深不知處。

不如歸去?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

歲月比潮水隱秘,消逝得猝不及防,

冷風從窗口直入,盡力要吹熄火燭,窗外的天空,透現出遙遠和隔閡,

事先誰會料想,原來有一天,居有定所的人也會流浪,

今宵又酒醒何處。

再回到軀殼中時,已是夜晚,月上中天。

江南無路,鄜州今夜,此苦又誰知否?

「駙馬。」「喝!」那是完顏永璉、軒轅九燁給他安排的酒席,這些天來,五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只為了讓他能迅速熟悉這些人,也是為了讓他能和無數金人建立關系。

其中,就包括那些,掀天匿地陣里的高手。

軒轅九燁的意思很明白,大金第一陣眼,那雙永劫,由命格相近的你,代替林阡握。

又是我?代替他?幼年焚琴,棄文習武,也是為他。

輪回世中,光湮老人給他命途的判詞,這些年來,每每憶起都會心悸而吐血,可是他從未有過像今天這樣迫切地想要回味全詞,好知道他下一步到底該何去何從——

「更吹落,花消零,草木無情,暗風兼殘雨。傷見紅顏步不歸,回首夢。

事沉浮,路遠近,人生無定,明主與故國。忽憶少年赴沙場,左右中?

清唱罷,酒未酣,變化無常,淡雲和閑樂。驚逢故人臨末路,竟擦身。」

觥籌交錯間,仿佛又回到那個夏天,父親領著一眾南宋官員要與自己結識,少年不識愁滋味,一張冰臉,偏不愛與那些人親近,三言兩語,便咽得那些大人啞口無言。

而今酒醉,不能回去,想看到那些嘴臉庸俗的大人,都是奢侈。

一轉眼,無痕跡,

筵席醒,不見。

??

開禧二年四月初,掀天匿地陣開啟在即,每個人都務必抵達自己的位置。

包括鳳簫吟在內,雖然她不在陣中,但陣外戰事不可能停,這關鍵時刻,金宋高手調動頻繁,兩邊都需有人坐鎮中軍。

離開短刀谷時,路邊身影、她身邊人,都已不是入谷時的那群,

難免嘆息,命運無常。

待到環慶前線,重新見到林阡,帥帳再無旁人之際,她才終于像個孩子,撲到他懷中毫無掩飾地痛哭起來。

有傷感,有委屈,有懺悔,百感交集,只有在他那里才能輕易釋放。

此時此刻,方才明白穆陵關上,他重逢她時為何會說,對不起,沒能保護好自己的麾下。

這一戰,後方枉死了太多無辜,前線的他們,卻必須更堅強地活著、更勇敢地戰斗下去。

好在,這些日子,林阡總算從入魔狀態下走了出來,她傷感了多時的心才終于得到慰藉。

這些天還有個好消息是她身上郁積了多年的火毒竟然不治而愈,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種怪事,但確實已很久沒發作過、樊井等軍醫把脈都說無礙,她體溫也漸漸恢復正常,身體亦完全恢復了健康。

胡弄玉和茵子聞訊趕來,喜怒摻半,茵子自然欣喜,胡弄玉當然崩潰,怒道︰我剛給你把藥調好了,你倒是用不著吃了,怎麼有這麼折騰人的人啊!

茵子跟在弄玉後面,明顯已是她的得力助手,在她說話時連連點頭︰真的,胡姐姐當真配制出了解藥。

「真龍膽,靈仙草,凶獸之王?」吟兒記得淵聲提起過的三件寶物,最後一樣真不知道要到何處尋。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胡弄玉得意一笑,拎起她手中服服帖帖的小狐狸,水赤練,「哈哈,就是它了!」

「……」阡吟自然震驚,這小巧玲瓏的家伙,居然是凶獸之王?

「它是風清門的傳家之寶,表面看是個速度奇快的玩物,實際卻是這天底下最耐得了火毒的獸王,能夠將世上一切火毒轉為對應的寒毒。」胡弄玉解釋說,「只要把靈仙草給它喝下去,轉化成的尿,與真龍膽混合後,就是對應的能救你的寒毒。」

「尿……」吟兒窘迫,你確定你不是在耍我?

「這不可能,風清門、河朔毒壇、還有我們這麼多人,把它帶在身邊幾十年,一個都沒發現它凶獸之王、百毒不侵?」林阡半信半疑。

「其實,爺爺提起,他們曾經想過也試過,但稍微烈一點的毒,就差點送了它半條命,于是便以為它不行。」茵子解釋,「我們都深信不疑,誤解它只是靈物、有一絲半點毒性而已,沒想到,其實是被它給騙了……」

「所以,世上已知的一切火毒,它都不怕。」吟兒領悟,也便是說,當年的風清門,也許不必和無影派那樣收場,「這水赤練,倒是和弄玉有點像,潛龍在淵,騰必九天。」

「哪里。它是明知自己有才,卻偏故意裝死。」胡弄玉笑說。

「裝死,符合水赤練的作風。」林阡搖頭苦笑,狡猾如水赤練,把自己百毒不侵的性質藏得那麼深,韜光養晦,明哲保身,還不是被攝魂斬復蘇之後的胡弄玉一眼洞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水赤練,原能靠它來配制吟兒火毒的對癥之藥,且不說吟兒現在自己爭氣控制住,即使復發、中夠了火毒,都不用再怕。

思及尹若儒把水赤練當陪跑,小牛犢把水赤練當抱枕,又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

亂世烽煙起,天涯共此時。

夜涼如水,林阡看吟兒伏案睡著,輕輕將她抱起、放到榻上、掩好被子,同時低聲囑咐十三翼︰若無戰事,今夜不必將主母喚醒。

楊妙真從帳外經過︰師父,與你同行,三生有幸;我有這沖天志向,要做師母那樣的女子。

幾帳之隔,獨孤清絕席地品茶,笑說昔年東山國里,玉兒不慎在茶水中放藥害他拉肚子、沒趕得上第二天很重要的女王殿前比武,胡弄玉也回憶起來,一笑而過,眼波流轉︰信不信,今天我也放了?他一邊細品,一邊滿足地笑︰放也喝。

平涼戰地,柳聞因提攜長槍立于馬上,拭去為蘭山、耿直流下的淚水,堅強一笑,整裝待發。

隴右,石峽灣,莫非與孫寄嘯、宇文白、藍揚、陸靜一同在洪瀚抒墓前︰大哥,無論你在何地,請記得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刻的榮耀,都同時也屬于你。

陳倉,大散關,厲風行佇立帳外,望天若有所思,金陵擦拭著軟劍,看外面似已起風,喚了正自讀書的戰兒過來︰去,把這衣衫,送給父親添上。

鳳翔,靈鷲山,越風推開落滿灰塵的屋子,走進越雄刀和越野的故居,回味若干年前發生在此地的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父親,哥哥,我回來了。

興州,短刀谷,徐轅遍尋不著宋恆,心急如焚,兵將們都說,堡主一瘸一拐不知去了哪里,然而今夜子時,對陣雙方的各六十四位高手,務必全數上陣契合陣位、不得有一處虛空,有缺席者之國,將不戰而敗……

時間越來越近,陳采奕爭分奪秒,上氣不接下氣地將宋恆玉龍劍送達陣位,但劍主不在、陣法外的又入不了局,要如何才能撐起這第三陣眼!

無奈之下,同在陣法內、相隔最近的寒澤葉,唯能向徐轅請示,由他順應為第三陣眼,操縱寒楓鞭同時駕馭玉龍劍。「逆天而行,如何使得?」「然而別無他法——他不會來了!」烈風之中,徐轅無奈只能接受寒澤葉的提議和嘗試。

淮南,平江府,即便慕容荊棘私心侵吞整個淮南,但大敵當前,還是听從了李君前和百里笙的動員和安排︰國之不存,家將焉附?

臨安,西湖旁,葉文暄與楊宋賢率眾會面,藍玉澤抱著剛出生幾天的小妮,隨丈夫同行,為他們助陣,冷飄零才逗一下,小妮便甜甜地笑,萬分可愛,冷飄零倏然想起了品兒︰希望這場戰爭過去了,世間所有的孩子,都能在父母的身邊、懷中。

宋金東線,由于宋廷的舉國北伐箭在弦上,陣法外的戰場比隴陝還要氣勢磅礡,

淮河兩岸,兵陣整肅,火把通明,戰鼓動地。

千古興亡戰不休。

子時將至,宋金西線,月漫千山,遍地清輝,

風沙急,掀征程,

林阡離開吟兒,緩緩放下帳簾,只為再看一眼︰

「吟兒,等我回來。」

舍身赴山河,融入那等候已久的麾下之中。

??

掀天匿地陣。

江山刀劍緣中曾經描述,陣法開啟,金宋兩國將以一整條邊境線為界,列陣對稱,相生相克;贏家可保江山社稷、輸者必將蒙受災變。

是傳說出了謬誤,還是情勢起了變化?今夜實戰,金宋涉陣者並不曾隔著邊境、涇渭分明,而是,遍布兩國、犬牙交錯。

昏暗中,宇宙間,乍見弦月如弓,操縱著萬箭齊發一支支劃破天穹。

兩淮,瓜洲渡,北固山,黃天蕩

齊魯,泰山,沂蒙,仰天山

隴陝,關山,渭水,三關口

川蜀,大散關,神岔口,短刀谷,

萬里江山交錯亮,戰士血氣漸次燃。

金宋雙方各六十四高手同時于各地上陣、陳力就列、蓄勢待發,

不知誰長刀當先一聲嘯響,

火光涌,風雷動,槍劍鳴——

這是多年來第一次,金宋全國、全方位對抗。

四十年、兩代人,

對陣之夜,決戰之時,終于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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