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5章 亂箭齊下,忠奸難辨(1)

「我信六當家。我是六當家看著長大,成長中都是您在關照。後來盟軍每到山東都會先來青州聯絡,因為在我林阡心中您與盟軍中人無異。您更曾幫新嶼分擔為我管控李全的任務,如果您是內鬼,那紅襖寨和盟軍決計不會像今天這般合作無間。」林阡說時,劉二祖、霍儀、張汝楫等人的眼楮和臉色都變得明亮。

「這就對了,勝南,我和國安用唯一的不同,在于和李全的親疏。李全他,是濰州出身,當初正是國安用親自向天驕舉薦,而這幾個月紅襖寨一直是李全在作亂,國安用與你之間如何不起裂痕?」劉二祖說著陳旭都沒有見到的新層面。

「這一點,我倒是忽略了。」林阡也記起來李全成長中都是國安用在關照……國安用如果為了這種株連而焦慮,那是人之常情;那麼從嫌疑看,國安用和劉二祖不再是均分,前者明顯要大一些——陳旭也有看不到的地方,所以,林阡想,軍師也不全對嘛。

「不止這一點,還有害死姜薊的往事,國安用怕也月兌不開關系——兩年前,姜薊犧牲的箭桿峪之戰,是金軍細作和我方叛徒里應外合造成的,而兩年前山東大戰的從頭到尾,都是國安用的調軍嶺‘初期隔絕’‘中期羸弱’叛徒出得最多。」劉二祖義憤填膺,他比陳旭站得近因此確實會看得更清楚,可是會不會也有個人情緒摻雜,導致當局者迷、看得過猶不及?

「但‘後期’卻是靠七當家逆轉的。」林阡盡可能保持中肯,「‘怕也’月兌不開關系,關系其實很間接;六當家之所以出離憤怒,是因為今次七當家先指責您是內鬼吧。」

劉二祖一怔,稍頃,不再像適才那麼生氣︰「是。確實是他先指責我……勝南的意思,難不成,你覺得我二人都不是鬼,而是被宵小們分別扣上了莫須有的罪名、爾後他們推波助瀾、最終我倆不忿決裂?」劉二祖總算有點清醒回神,林阡原來兩個都信,並且希望他倆能嘗試互信。

林阡對陳旭的觀點一直都不完全苟同,雖說強者分崩離析的根因確實只能是自身出問題,但這個問題也有可能是誤會產生的;也就是說內鬼也許不是二、而是零。交談幾句,察言觀色後的林阡更加明確,總算敢質疑起七竅玲瓏心的軍師︰經歷了太多的狗咬狗或兩者皆奸,有沒有可能兩者皆忠?

「不錯。七當家最怕您這般度量他,所以只要有人在他耳邊有意無意道出有關您在揣摩他的閑言,即使七當家本不是鬼,也會被激出心里的魔,畢竟他比誰都懂他的漏洞是最大。他一害怕,就會與本該是掎角之勢的您產生疏離,從而輕易接受另一種有關于您早在醞釀投敵的謠言,甚至他會誤以為那些對他不利的輿論是您在授意散布,自然而然就會對您厭惡至極以至于破口大罵,而您如何咽得下清白被損的這口氣?」林阡分析著國安用的自危心理,這種心理的傳遞形成了後續的惡性循環。

「換作平時,七當家到底是裝無辜還是真無辜,六當家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可六當家被惹惱了,于是也就……」霍儀接茬說,劉二祖是在被點燃怒火後產生了錯判。往往像劉二祖這種容忍度越高的人,越容易被在激怒後直接就動手不動口。而國安用看見這種平素的憨厚人突然暴躁,當然就會更加咬定劉二祖這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算安用的初心是善……可難道不會因為心魔被激而弄假成真?」劉二祖承認自己因為火災也有點焦頭爛額,緩得一緩,問林阡國安用會不會被自己為淵驅魚了、以及這把火到底會不會是國安用放?

「重情之人不會輕易背義。」林阡搖頭,他有一定的把握,國安用原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輿論是這樣說的,這些日子看著你和鞍哥分分合合,最重視兄弟情的他產生了困惑,以至于破罐子破摔再踹紅襖寨一腳。」劉二祖自己說著說著也笑起來了。

「輿論說六當家也產生了困惑,以至于轉而追求功名……」張汝楫哪壺不開提哪壺,被霍儀重重拍了一掌才閉嘴。

「一個破罐子破摔,一個轉而追求功名,看似嫌疑相近。加上對李全的親疏相異,七當家比六當家嫌疑要大,所以,難怪金軍將您封鎖在我救他的必經之路,還用這非救不可的大火逼迫我務必先救您再去見他了。‘重情之人不會輕易背義’,金軍便把我給加成了籌碼啊。」林阡說,劉二祖剛剛還假設如果林阡先見國安用國安用必告狀?不,不會的,夔王不會讓林阡先見國安用的——

為什麼夔王對國安用是「驅逐」對劉二祖是「差點生擒」,原因很顯而易見了,把國安用安排得比較遠,林阡先救到的一定是嫌疑小一些的劉二祖;這非救不可的大火,用途也不僅僅是放火燒山,而且是為了——一來讓林阡真的將劉二祖視為重急,二來讓國安用的自危心理擴大︰勝南會不會認為,劉二祖這般凶險,絕不可能是投敵之人?勝南會不會認為,我國安用是害群之馬?勝南該不會以為,這火是我放的吧?!

「所以,安用真是被陷害,被奸人,從你從我的身邊推開……」劉二祖總算能夠設身處地。其實霍儀等人從前也能看見一二,但劉二祖就缺個像林阡這樣能說服的人可安撫。

喜的是,林阡用順序先後和嫌疑大小的巧合說服了劉二祖。

怕的是,國安用正會因為這一點,在大火撲滅的過程中弄假成真真叛變!

畢竟,夔王始終拿捏著劉二祖國安用「非此即彼」言論的分寸,一旦林阡先救成劉二祖,國安用就難免會誤解林阡信了謠言排斥自己,所以國安用怕被冤枉遭遇不公、恨林阡不分是非黑白,會在這個時間段開始猶豫要不要投靠金軍,而本來夔王就覺得策反他國安用的機會更大,伺機良久,求之不得——

可惜陳旭一早就覺得他倆不是好人,這個時間段就成了夔王的空子。

??

換往常國安用不會不體察到林阡的遲到是因為「七當家被分割包圍算輕緩」,可人在脆弱的時候如何不會自尋煩惱,何況還有個洞察人心的夔王謀士(團)在誘導——陰謀與前瞻之強,林阡都不確定那是個人還是團體。

「這幾日,六當家且先穩住青州,我會去濰州帶七當家回。」林阡說,希望還來得及搶在國安用動搖前勸歸。

「勝南。」臨別前,劉二祖對他坦承,「輿論里有句話,倒是真的,我希望你能明白,六當家確實不願當‘流寇’。」

「別說您不願,我也不願。」林阡一笑,正色,「但我們都知道,正名不是金廷來正。所以,六當家絕不可能因此就被金軍說服。」

「是,仰天山的石刻,終究是範仲淹、趙明誠留的最多。」劉二祖笑。

「金軍抓住的是您表面的‘在意名節’,實際卻是隱性的另一點。」林阡說。

「哦?」劉二祖不解何故。

「‘兩年前山東之戰您是鞍哥的最大假想敵’,這一點。」林阡一語道破,為何劉二祖反應會這麼大,「當年您勉強容忍了鞍哥的猜忌,今次再被七當家視作假想敵,就會產生‘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耐煩。」

「原來如此。」劉二祖點頭,「當年安用怒斥鞍哥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如今,他卻犯了和當年鞍哥一樣的渾。」

兩年前的楊鞍,因為想岔林阡,怕被害,從而選擇先發害人,事發後才發現被騙被賣,一失足成千古恨;國安用作為一個難得的一個聰明人,沒少給楊鞍和林阡牽線搭橋,最後用幾壇假毒酒成功化解了紅襖寨兄弟們的宿怨。那時候的他活得多通透?偏偏卻不能自醫——

接踵而來的青濰第二戰,眼看國安用就要因為「怕被冤枉遭遇不公、恨林阡不分是非黑白」,而選擇不分青紅皂白地沖著林阡先下手為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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