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4章 磨刀不誤砍柴工(4)

僵持不下,這場爭鋒的誰勝誰負,驟然系去了楊鞍的一念之間,所有敵我的目光和心情也陸續集中到他身上。

打破冷場的果然還是林阡,不過誰都沒想到那魔頭居然還會春風化雨地一笑,完全沒靠暴力︰「鞍哥,你總斥我忽略金宋之分。金宋之分,如何界定?這一路過來,太多敵人都像今日這般成了‘自己人’。立場雖宋,血統是金,難道一生都要揮之不去?」言下之意,鞍哥,你應該試著接受我的格局。

身世有何好介意,我林阡都生幾個這樣的兒子了,第一個還正是起了山東沂蒙的名!

仙卿再度一驚,楊鞍和林阡的傷疤,林阡主動狠手去揭開,莫不是……又一場大亂大治?!

李全本來已經準備好了豁出去了不顧柳聞因的「忘本」、偏就用鳳簫吟的身世來繼續阻塞林阡言路,可林阡這話一出,他感覺自己哪個方向都被堵死了,適才是他李全親口說這些俘虜和林阡已經是一體不能再給林阡作證的,既然一體、何來分別?自己打自己嘴?

而楊鞍剛剛親眼看見林阡輕取敵軍收為己用的魄力,怎可能用完就過河拆橋那更不是仁義之道!一直以來自己都強調金人可惡那是因為這些年紅襖寨總被金軍追剿,世道不同了,近年金國面臨覆滅,整個天下都要太平,難道要隔段時間就對降將們的履歷清算麼!真要清算,紅襖寨這些北民還沒南人純正吧!

「然而……」楊鞍還是怕,怕萬一如李全所說,眼前種種都是林阡一手策劃的假象,憑林阡本事,遮天蔽日易如反掌,如沒變質當然造福兄弟,可若真泯滅良心……

「鞍哥,您看這趙大猴,眼不眼熟。」林阡突然又冒出這句令誰都始料不及的問話。

「趙大猴……」楊鞍仔細在記憶中搜索這個人。暴露身份之前,大猴曾在紅襖寨任職,職位高不成低不就,楊鞍有稍許印象很正常,可是,經林阡一提醒,越看他面容越覺熟悉,恍惚竟好像刻骨銘心。

「……趙大龍?!他是你什麼人?」十余年前趙大龍還是楊鞍齊頭並進的好兄弟,卻在一次大戰中叛變投敵還栽贓給林勝南,圖窮匕見之際更是對滿心相信他的楊鞍痛下殺手,所幸當時還武功低微的林勝南豁出性命不要,才給楊鞍續了一命。

「回二當家,正是家兄。」趙大猴答說,「我兄弟倆同期潛入紅襖寨。」

「所以,大龍他不是叛變投敵?他根本一早就是金軍細作……」楊鞍眼眶一陣熱,差點陷在往昔烽火里。

「是了,我紅襖寨哪來那麼多見異思遷的兄弟!」林阡驀然一喝,既說從前趙大龍,也說現在的自己,更在激勵所有旁觀的心念不穩、可能效仿楊鞍李全的寨眾,「初入行伍,便知肝膽不負。」

楊鞍眼楮越來越熱,只因為還想起那日的勝南,那少年,逃亡路上睡在他背後,性命垂危還在囈語要回去,當時楊鞍怕金軍追來、怒不可遏問︰還要回去干什麼!只听見勝南斷斷續續回答︰「刀……鞍哥……贈我的刀……」鞍哥贈我的刀還丟在那里,要回去……楊鞍你忘了嗎,那少年,從那天開始,你就下決心要與他同袍到死!

「這盤棋,夔王府、天火島早就在下,他們幾十年來都在角落推動著紅襖寨分分合合。無論林勝南或林阡,都和鞍哥一樣,被那夔王視作棋子,妄圖任意操縱。當初鐵桶封鎖、九死一生,勝南和鞍哥都始終同色,如今仗打完了、連金宋都快融合了,勝南和鞍哥,竟要被他害得黑白殊途?」林阡與前次的瘋魔、無禮判若兩人,從始至終都帶著足以俘獲楊鞍的笑意,「勝南決計不讓夔王如願。與鞍哥,一朝為兄弟,終身為兄弟。」

哪兒變了?清雋得和以往的林勝南別無兩樣!那風姿,隱隱升華卻能環繞本質。楊鞍驀然全清晰︰原來他不是變了,他只是和他的格局一樣,發展壯大了!心念一動,跟著蕩氣回腸︰勝南,只要你沒變、念著兄弟沒忘本,鞍哥又豈能沒這點容人之量?!

「鞍哥也不會讓他如願。來人!」驚醒的楊鞍,瞬然朝來路發號施令,「將李全拿下,听候發落!」

仙卿、李全等人全都措手不及,不知楊鞍怎麼突然就決定了——當然不知何故,他們怎會有楊鞍和林勝南的專屬回憶!

「林阡,你,你自己都說,你近身十三翼有叛徒……」李全驚得連嗓音都提高,到此還想拉路成下水,把罪責全都推給路成。

「你不就是十三翼麼?當然了,曾經是。」林阡笑罷,斂色,你李全不也是我的十三翼?只不過我將你除名了。

李全臉色一黯,緩過神來,情知出賣路成並不能救自己,索性還是把路成留成自己的一條後路好……這一刻,無物以相,竟只能放棄掙扎……

見狀,不遠處,路成的心忽然不再懸。

他本來就是因為生死符會害楊妙真性命才會硬著頭皮為金軍做事的,如今解藥既出、危機解除,他已經在心里構思著,等父親來到山東、該怎麼向主公請罪……父親駕到之前,如果主公不追究李全之外的十三翼,那就安全得很了……

林阡猜不到路成心里的百轉千回,也不可能知道路成的叛變動機是生死符,之所以當著眾人面維護這個李全之外的十三翼中叛徒,一方面,他是要堵李全的嘴、不希望節外生枝,另一方面,他只是吃一塹長一智,給這叛徒一個回旋余地、自首機會。

??

「林阡的第三環,原是楊鞍啊……」仙卿偷偷嘆了一聲。楊鞍的轉性在他們眼中很莫名很突兀,可是,顯然盡在林阡掌握,和林阡想象得無甚出入……

天下的形勢明明已經大好,金宋之戰卻又似要演變作三足鼎立,于此,林阡怎可能認敗、放棄,如歹人們所推動的那般退出山東?笑話,在他叫林勝南的時候,一無所有都沒退縮過。

「危機就是轉機。」浮來山上他就已經下定決心,必須對天火島和紅襖寨一起整治。

楊鞍的重要性,還用天火島和柳聞因去發現嗎,林阡早就洞若觀火,此局凶險,雙方都只能從楊鞍破——「第三環,最根本一環,在鞍哥。」很多事情都在鞍哥的一念之差,鞍哥的「念」主宰山東大局!

那麼,林阡只做「給趙大猴等人解毒、洗白靈犀、攻佔天火島」可夠?差一口氣。試想,就算靈犀和李全非此即彼,就算趙大猴率領的天火島人能指認李全,李全也很可能抵死不認,費盡心力爭取鞍哥的憐憫,一旦鞍哥猶豫,勢必使「誰是凶手」陷入膠著、這場興師問罪又不了了之,將來還會有無數個馬耆山被後院起火……

李全也沒有辜負林阡的期待,臨陣反駁一通天花亂墜,讓林阡都忍不住愣了片刻,然後笑得春風化雨︰哈哈,這三寸不爛之舌,可比我吟兒……

凡夫求果,聖賢修因。面對李全給的難題,林阡現在當然是站著不動收割得分的,畢竟前兩天他已經焦頭爛額忙完了解題——怎麼防止李全拼力爭奪楊鞍的同情心和信任?好辦,同病相憐嘛,同氣連枝嘛,誰沒有啊,我林勝南也是鞍哥一手帶起來的啊。

「那幫宵小,終究不如我了解鞍哥,只知鞍哥優柔寡斷,卻不清楚他重情重義,愛惜兄弟,待人坦誠,俠肝義膽。」林阡真要算計起來,誰能可及?感化鞍哥,用舊日情義就行——「帶鞍哥回憶,看到的不是我的微末,而是我的初始。」縱然如此,算計楊鞍也必須以心換心,所以這個細節絕對不能造假。

過命交情,林阡楊鞍哪處找不出來?因果關系,林阡早了李全十年構建。不問不知道,就是這麼巧,趙大猴的兄長正是趙大龍,那根再好不過的連接林阡和楊鞍的紐帶。那還不簡單嗎,林阡這兩天所有的攻擊力,毫無保留地沖著趙大猴一人去了。

??

趙大猴一臣服、一點頭,這條計策其實就已立起。

不過,此計的成敗關鍵,卻不在趙大猴。

而在楊鞍自己,在于楊鞍的內心,到底善惡幾重。

這是林阡一度最拿不準的,

也是這幾日林阡一直沒去求見楊鞍的根因。

救天火島,就是救紅襖寨,所以會比救楊宋賢還緊急,林阡鋪墊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挽回楊鞍;可那又如何,倘若楊鞍自己近墨者黑將錯就錯?所有的努力都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林阡和楊鞍的會面提上日程,無論林阡去見楊鞍,還是楊鞍來求林阡」——錯了,林阡不會去的,只能是後者。林阡一直在等楊鞍來,楊鞍來了才有希望。

「幾萬雙眼楮看我們進來,濫殺可是有違天道」——這確實是楊鞍有膽子來的基礎,但楊鞍為什麼一定要冒險來?還不是因為楊宋賢重傷在身?對兄弟的關懷高于自身,可想而知,鞍哥沒有破罐子破摔,縱然今日千瘡百孔,還是昔年赤子之心。

「楊鞍總算來求見,林阡冷笑一聲‘還知道來’」——這冷笑,誰又知道其實是心花怒放「還有救啊!」

見面時他就在心里說,鞍哥,你只要來就夠,接下來都交給我。

林阡和楊鞍的良心曾是兩條平行線,但誰說善良的人就非得一條路走到黑?只要這兩人有一條線願意拐彎,他們的悲喜終究能交匯互通。靈犀嫌疑的起落就是這拐點,而大猴身份的隱現恰恰引發了共鳴……

李全束手就擒的一剎,驀地追上了仙卿的思路,他想明白了,他被林阡陰了!

「說起來,我刀鈍了,要磨一會兒!」林阡那時就布局在嚇他,嚇得他這一戰不在狀態,可林阡也是在對他下明棋,李全啊,我且讓你得意半刻,不過我已經在磨刀咯,磨刀不誤砍柴工。

李全為何突然就想明白了?因為看見林阡的笑容……現在溫潤得像晨曦,白天卻可怕得如暴雨!可既然林阡思路這般清晰,清晨又怎可能不顧大局同楊鞍撕破臉?鞍哥可能會體恤他的入魔後遺癥,可李全沒那麼愛惜林阡,一下子就看透了,那場近似無賴的爭執也是林阡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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