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8章 十年磨一劍,一刀削成面

林阡不像戰狼這麼悲憤要決一死戰,相反,因為就快攻佔上風的緣故,他打得要多風輕就多雲淡。

于是,雖然第三回合發生了千載難逢的撞招,第四回合兩人卻就此走上了截然相反的路——

第三回合末,雖都是用了「羅」劍法,但不同于林阡目標明確要削除戰狼戾氣,戰狼甚至都分辨不出他打這招到底是要制約誰入魔;

而第四回合開始,戰狼殺紅了眼想要兩劍棄一,林阡卻鉚足了勁想要雙刀齊收!

不錯,他還是想打雙刀,「層階越高反而越不適合左右並用,意境越強的招就越容易打不準」,這個現實他承認、但拒絕接受!

憑什麼?哪來這規矩?我從初出江湖就握著雙刀,從來都雙肩挑擔行路,是掀天匿地金宋兩陣的核心,我林阡、就是要蠻橫地兩者兼得!

況且適才打劍靈的時候林阡明明打服過短刀,只不過後來怒極轟林陌時短刀才又叛逆……怎麼辦?再打服!

林阡正自顧自地要給自己加大比武難度,一不留神,對面的戰狼就……魔化了。

湛盧劍瞬間變質,血狼影遽然升級,鋪天蓋地的劍氣外表是雪實則火山!噴發而來,煙塵彌漫,碎片飛濺,雲中閃電,

戰狼臉變赤赭,雙目燃作火紅,須發蓬散如瘋,衣袍膨脹欲爆,仿佛在說,人世本白,留墨垂名!

「哎,別入魔!」林阡自己嘗過入魔的苦,盡管輕度重度都有幸能回頭,但回來以後再去回顧犯渾時期,悔恨滋味可真是不好受……一驚之下,也沒那麼雲淡風輕了,甚至再次出現了一心二用的破綻。

這畫面若有第三者在,必會覺得相當可笑︰一個魔頭對降魔者說,你可千萬別入魔……

「來啊,出雙刀啊!」戰狼滿口是血,須臾之間的內力飆升他自己先受不了。

在人與魔的交界,戰狼既痛快又激動︰禪寺已遠,魔應重生。來吧林阡,第一刻就犯錯的你,下一刻想追上我,便只能跟著我一起,入魔!

清濁激之,本質自現。一旦戰狼的內力迎頭趕上,再憑此對林阡的弱點故技重施……真可謂十年磨一劍,無往不勝!

果不其然,當「悲咒諸劍」裹挾著熾盛血光浩蕩沖灌,林阡那般的天下無敵竟也只能被迫格擋、被逼後退,身上的血浸濕了黑衣竟也肉眼可見。

「哈哈哈哈。」十回合騰挪輾轉、交錯翻騰,湛盧劍勝多敗少,淒冷而渾濁的劍氣頻頻攆飲恨刀追掃……當是時,戰狼看到林阡臉色蒼白滿頭冷汗的樣子,由衷大笑。

重新找到了當年碾壓林阡的快感,怎能不痛快。

不知道林阡入魔後能扳平多少,怎能不因為期待而激動。

「快入魔,別猶豫!走捷徑才能與我一戰!」戰狼不懼林阡入魔,因為他有先手優勢,早在林阡入魔之前,他就已經埋伏了不少悲咒之劍、把魔態林阡的最高狀態給限制死了——

畢竟他又不是求一個公平比武,他只是要把林阡打成罪犯再抓獲、從而滿足他除魔衛道的邏輯。

「非要做魔?棄明投暗?」林阡遲遲不曾入魔,根本沒準備入魔。雖然他了解戰狼的為人,可還是覺得何苦?

「光明永遠不會消滅黑暗,因為有光的地方就必有影。」戰狼固執地舉劍追殺。

「那是因為你有形。」林阡被砍得傷上加傷,血流如注卻加強了收服飲恨刀的決心。

打從第四回合開始、他就在挑戰左右並用,即使戰狼突然瘋魔他突然受迫,降到劣勢,險象環生,也絕對不改初衷——我才不改,我就是我。

只有先戰勝自己,讓自己的弱點不是弱點,才能使咬住自己所謂弱點不放的敵人咬斷牙,繼而從根本上戰勝敵人。

這時間能讓他林阡感到痛快和激動的,正是這種「變強」-「更難一心二用」-「在這一強度下適應一心二用」-「再變強」的循環歷練!

??

在戰狼所造就的劍勢焚壓之下,林阡之所以嘲諷著「你有形」,是因他先勝而求戰,早已暗自訴求起「我無形」,

內心恬靜,無以復加,畢竟他比他弟弟林陌更擅長化解絕境!

如火如荼的火海與血浪涌到眼前,令他恰好身心月兌落、塵識消褪,與長刀、融短刀、並湛盧劍,一起化為其它生命的形態,同時經歷起長達一生的開謝與榮枯……眾里尋他千百度,天地山川都成夢幻泡影,驀然回首,豁然開朗,模糊的光影里映現出清晰的萬千朵梅花紛至沓來,任由笑捻,嗅而清幽。

「因緣到了。」他原還靜坐幽篁,听琴音參禪悟道,倏忽手感和心念達成共識,雙刀並去,厚積薄發——

戰狼,你要我出雙刀,那我便滿足你,出!

一刀展烈烈英雄氣,一刀揚泱泱青史意,天下混沌,覆雪火同洗!

蠢笨如戰狼,竟在決勝前主動放棄了「正邪相輔,寓清于濁」的神妙、先與他自己的湛盧劍疏離,如此,怎對付得了林阡這「神骨俱清,自見空明」?

第十六層,歸來笑捻梅花嗅。

??

實則,比武是多余的,基調早就預言了結局——戰狼為了攻克難關而害人害己,林阡卻為了救人救己而攻克難關,高下立現。雖然林阡過程會曲折,然而笑到最後才是贏家。

戰狼的笑意凝在嘴角,他適才還想癲狂大叫,我若成魔,你奈我何。

可林阡這一刀把他唯一的希望都打滅了,而且還直接把他從魔打成了正常態,讓他能立竿見影地感受到良知,感受到懺悔、痛苦、沮喪、渺小——

你做佛時,有我這魔,你成魔時,還是有我!

是真的角色互換了吧,掀天匿地陣里,我段煉是萬惡之源,變數之生,他林阡是雙陣之核,變數之滅……從魔還原為人的戰狼放棄掙扎,倒地不起,可又不想認他為主,忍不住就淚濕前襟。

範殿臣沒戰狼那麼百味雜陳,可是沮喪和渺小的感覺分毫不淺。

戰狼和範殿臣,各自在曹王府和天火島掌控生殺,殺人不眨眼,可這一刻,皆低頭沉默,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俗話說得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所以,幾里外的徐轅、紇石烈桓端等人都猜錯了,誰入了魔?誰都沒有。戰狼想上天,被林阡按地上了。

能把陣法直接轟開的,不可能是魔,只能是神。

自此,曹王府也好、夔王府也好、盟軍也好,大部分人都與陣外陸續溝通;劍靈陣的意外基本也算結束。

不過,林阡、範殿臣、戰狼三位,卻遲遲不曾重現人間,因此這核心一戰對于外界而言過程不詳、結局撲朔迷離。後幾日,遠近都眾說紛紜。

??

實則這三位信息缺失,且比武結束三敗俱傷,全都不可能在第一時間想到,林阡憑那一刀又把陣法給打開了。

在他們的印象里,林阡只會把門關死的。

不過,當光線終于移入此間,戰狼和範殿臣為了化解尷尬也為了求生,幾乎同時往這道還在高速移動的光芒追逐,希冀能將林阡甩在後面、從此逃離林阡的魔爪……

「咦?」林阡一邊止血,一邊分辨光線的移動是否代表陣門的輪轉,看他倆想跑,還想著要勸阻,「危險!別隨便看到一束光,就以為那是太陽……」

「那就是!」戰狼和範殿臣奄奄一息居然異口同聲,就是這別無二樣的堅決、助他們一起抓住了最後機會從林阡眼前消失——前路再如何凶險,他們想,也不會比林阡凶險的。

「咳……我就說,你倆倒是配。」林阡無奈地只能目送,調整片刻,正待尋路回去,忽然傻眼,腳底下徐轅他們留的記號,全都……沒有了!?

??

胸口隱隱作疼,視線也不太清楚,但林阡知道夜長夢多,找路要緊,不能停留。百轉千回,轉到後來暈頭轉向已不知今夕何夕,饑寒交迫,尤其是餓……

恍惚中,不僅沒找到盟軍甚至沒遇見一個活人,反倒好像來到了天堂里,

無窮無盡雲霧繚繞,一眼望不到邊界何在,因為單調的關系,風景反而一點都不美,和地獄的區別只是不像地獄那麼黑而已,

路口,猛地冒出個氣體形狀的東西,居然還用人話跟他講︰「你就是林阡?」

「閣下是……」他知道他是失血過多,產生幻覺了,因為……就算完顏阿骨打那些戾氣,再奇幻也不會說話吧。

「我是完顏阿骨打身上的正氣。」那東西竟又說,言下之意,劍靈雖盡,還有刀靈、錘靈……?是了,金兀術等人,擅長用的武器又不是劍。而且這些祖宗們不可能全是戾氣存乎世間,就像他林阡身上難道就沒罪孽?

這麼多場架干下來林阡早就虛月兌,听到這里,一口血噴出來,拄著刀根本站不穩。自古就是邪不勝正,所以基調決定結局——他的刀能去地獄捉鬼,如何能來天堂斬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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