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倒是說分明一些。」
「時辰尚來得及,听我給你將此次自閬風下山後所遇之事說與你听。」
就在秦寰宇從初次在墉城西郊弱水庵里遭遇阿寧的事情開始,一一將後續牽連涉及之事說與陳的時候,在一湖相隔的千仞牆外,是另一派雞爭鵝斗,尋爭尋鬧。
其中領頭那個眉心印有一團黑火之人,正指著眼底一枚淚痣的女人破口大罵道︰「你一個煙花賤質之身,為何還這般矯情。大人令你來此是有正事交托,可不是任你閑游浪蕩的!」
女子也不是一個任人謾罵吃素的,她先將掌心里一枚看似無奇的黑色寶石仔細收好,而後抻腰挺胸,昂昂罵道︰「好你一個彭虎,可當真負恩昧良!大人令我來此究竟為何,難道你自己心里沒數嗎!」
彭虎冷森森,狂野不拘地高聲道︰「反正我彭虎可沒听大人說,讓你是來?鼓學宮里拈花摘艷的!偏要學人花枝招颭,靚裝艷飾。」
飄搖柳眉倒豎,紅唇忿啟,魅惑誘人道︰「你吼什麼!我不就是摘了一朵美人蕉而已麼,也礙不得半分正事。就算你去大人面前告狀,也不過是虛意捏造些莫須有的罪名,大人才不會在意。」
彭虎氣熱洶洶,暴躁道︰「那是尋常的美人蕉嗎?那是?鼓學宮里的美人蕉!我們奉命臥藏學宮里模清百派底細,若是因為你攀花折柳、任意妄為而招惹旁人注意,當心大人撕了你的魂契,讓你魂魄無歸!但休要連累了咱這一干兄弟,我們還想活命!」
彭虎說罷,又凶橫地指著飄搖身後那另外幾人,惡狠狠道︰「你們都開口說道說道,大爺我說得可是道理——!」
「這這」
那幾人明顯在彭虎面前要懦弱得多,拘板且小心。
幾人心中盡知飄搖跟在計都大人身側的時日最久,算是大人鮮少能信賴的寥寥之人,自不敢招惹。
可彭虎暴戾恣睢,最是嗜殺成性,也是不能招惹,于是只能低聲下氣,不敢應聲。
彭虎滿臉橫肉,一拳攢緊在腰間,一手指著他們凶悍地道︰「拘謹軟弱的東西,這般唯唯諾諾留你們何用!回去我便稟明大人,將你們的魂契燒個余燼不存!」
「聖使大人——」
那幾個身影聞聲,齊刷刷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祈求道。
飄搖見狀氣性更高,傲慢藐視彭虎一眼,諂笑道︰「呵呵呵,你自己尋釁找事,何苦難為他們幾個。你們幾個大男人也是,膝下就這麼軟若無骨嗎,听他彭虎幾句咋呼便畏首畏尾!」
「飄、飄搖仙子」
那幾人張口慎之又慎,生怕一個言辭閃失,這二人便會拿自己撒氣,惹火遭災。
「行了吧,都怕什麼。如果計都大人這麼听他彭虎狂言瞽說,還會這般不放心他獨自攜了避水珠來?」
「你這賤人——!只會在大人面前空談快意,巧言討好。」
「誒?彭虎,你此話可說得有失偏頗喔——」
彭虎蠻橫暴躁,可飄搖卻作出一副輕慢不屑之貌,有意戲弄一般嬌聲嬌氣道︰「我飄搖倒是想要兩手一攤,飽食終日。但只怪你彭虎自己不爭氣,辦事不牢,否則大人也不會遣我次次陪你勞動一遭。我還未喊累呢,你卻來數黑論黃!」
人啊,在這世間被分為三六九等,就連所謀生的行當也參差有別。
就算是彭虎和飄搖這等簽了魂契、出賣了魂魄的賤籍之身,也自有一條逼視鐵律。
別看彭虎已足夠陰險毒辣,偏偏更加瞧不上飄搖這等欺下媚上,出工不出力卻在計都面前佔盡風光的。
彭虎凶橫道︰「你若嫌繁瑣,不來也罷。只需將避水珠教與我便好,自然也不會有人將此事在大人面前戳穿出去。」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飄搖仰天妖冶大笑,胸前一段風流跟著她惹火的身材一同顛顛打顫。
她以千嬌百媚的眼角狠狠白楞了彭虎一眼,風姿嫵然道︰「你可真會說笑,真當別人皆不知你打這避水珠什麼主意?」
彭虎怒目如火,咬牙切齒道︰「你這賤人!」
飄搖媚態一轉,噗嗤一笑,冷哼道︰「你可休要做天真之舉,不過皆是你自詡聰明而已。實則你的一舉一動都在大人的監視之下,你該慶幸你對大人還有點價值,否則你的魂契此時便該丟進豬圈溷軒,受那屎尿淋灕之苦。」
飄搖出言嬌柔,卻話重如雷,令彭虎風風勢勢的氣焰在陡然之間收斂了幾分。
飄搖斜睨一眼,展齒一笑,柔滑如脂的手指在彭虎陰垂的臉上掐了一把,說道︰「這才對嘛,都是魂契被拿捏在手之人,何苦自相戕害。只要我的日子過得清閑,自然也不會為難你。」
彭虎面色僵硬,勉強澀然擠出一個笑來,但誰都能看出,他這是皮笑肉未笑。
不打緊,飄搖仙子只需這頭倔強野虎肯听話就好。
飄搖笑盈盈地攤了攤手,眯著含俏含妖的媚眼,聳肩問道︰「好了,明日百派和衷共濟就要開始了,你們都各自說一說,這幾日將?鼓學宮里百派的情況都模索好了嗎?」
一個手下躬身回稟道︰「除了前兩日棲蟾殿內大火,棲蟾殿里百派掌門尊長移居去了東、西配殿去落宿以外,百派弟子們所落宿的東、西寢殿的情況差不多都已模清。」
「差不多?」
飄搖玉頸高揚,晶亮的眸子里掠過一絲陰冷,唇角含笑依然,卻有種不怒而威的威儀。
「幾、幾乎盡、盡已模清。」
那個手體躬得更低了些,口中含糊其辭,聲音已發顫。
「呵——」
飄搖輕嗤一聲,婉轉迷離的眼神轉看向彭虎,紅唇一噘道︰「這就是你帶出來的手下嗎?跟本仙子猜起字謎來了!」
彭虎是個虛偽刁滑的,作出一副不知端倪的無辜之貌,裝模作樣道︰「他們說得沒問題啊,這?鼓學宮內的情況幾乎皆已模了個遍,總算是不辱使命了吧。」
飄搖橫眉冷目,厲言叱責︰「幾乎?那就是說並未完全!」
彭虎濃眉張揚上翹,火呼呼悶怒道︰「這學宮里可有百派千人,就算一百個飄搖你這等心細之人同去,也未必可以保證百無一漏吧。」
飄搖雌威惡發,厲色道︰「你們究竟懂不懂,大人之策必要萬無一失,否則大家一起赴死!」
「啐——!」彭虎報復般地往飄搖腳下啐了口口水,嗔目切齒道︰「用不著你時刻警醒。現在已經是這個時辰了,再返回悉數探訪也已來不及,你想怎麼著。」
飄搖嫌惡地瞥了他一眼,縱身躍開,避開腳下穢|物,強壓怒火道︰「那?華那邊情況已模清了嗎?」
彭虎赭面躁狂,那幾個手下之人畏其躥火被殃及,立刻上前替彭虎回話道︰「啟稟仙子,彭虎聖使最初便吩咐過,?華派乃此行里的重中之重,需一命不漏,為計都大人血債血償。故而我等不敢有絲毫大意,?華那邊絕無遺漏。」
飄搖方堪堪稍松一口氣,獰笑道︰「哼,虧你還知道點輕重。」
彭虎意懶心慵,有意揚起下巴不去看她。
「那洪涯派和龍溪派的情況呢?」
「完備詳盡,仙子請放心。」回答之人,寒毛卓豎,手心里能捏出一把汗來。
「嗯。那就好,當年屠戮紫泥海時,這些個門派亦曾為幫凶,為虎作倀。大人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听語氣,飄搖已不似先前那般肝氣大動,回稟之人也稍得松快了些。
飄搖又問道︰「洪涯派,鯨香堂,谷派,翀陵派,玄霄派這等大派情況又如何?」
「稟仙子,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很好。回去對大人復命之時,本仙子定會替你等美言。」
飄搖一邊問詢,一邊扭轉縴腰踱步,左眼淚痣上方的眸子里已瑩然有光,悅色了不少。
「謝仙子——」
幾人齊刷刷單膝跪地,拱手而拜。
飄搖嘴角微翹,媚意蕩漾,突然足下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問道︰「那閬風派呢?據說閬風派可是頭一遭趕赴盟會,又是比肩?華的大派,絕對不可有任何疏漏。」
「」
跪地的幾人垂首不語,左右微微側臉,互換著眼神。
飄搖臉色一變,方方藹然可親的心緒驟然被翻亂,森然道︰「那閬風派殷昊天的女兒可是天香夫人那刺瑤之女,計都大人要找的東西有極大的可能性便在她的身上。而且,你們要我說多少遍,那刺瑤的女兒繼承女真族祭祀的血脈,計都大人志在必得。」
「稟仙子,閬風」
那手下察言觀色,支支吾吾,似是有話要說。
「說!」
跟在計都身邊久了,飄搖也最厭棄男兒吞吞吐吐,拖沓冗長,不禁橫眉冷眼,又嚇得那人身體抖得厲害,將頭深深向地面扎了下去。
「仙、仙子,閬風派一事真怨不得我等。」
飄搖惱羞道︰「難道怨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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