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9 當其任挺身而出 自劫持以命相挾1

「什麼人!」

「誰?!是誰——!」

黑衣壯漢里面立刻戒備起來,警惕地窺探著獻殿內外。

「娘的!」彭虎一把甩開程緋緋,手提鬼嘯刀氣沖沖地走向殿門,嚙齒罵道︰「哪里來的鼠輩,待大爺取你狗命!」

此時,又一道銀白色光束筆直落入殿內,影如霜刃,風激電駭,獻殿內如同迎入一道希冀之光,刺破晦暗,燈燭輝煌。

彭虎橫刀平舉當胸,眼跳心驚,小心地舒頭探腦,試探殿外來人。

口中不住咒罵道︰「哪兒來的鼠輩在此做神做鬼,安敢出來光明正大一決高下。」

「如此吮血劘牙,狗行狼心,你也配言正大光明?」

一個冷峻雄渾的聲音自殿外傳來,宏亮盈耳,堅韌而沉穩,不覺令人心安起來。

「哥」

陳胥立刻听出這熟悉的聲音,確切不疑。

「是掌門,的確是掌門的聲音」

玄霄門下弟子歡欣確認道。

陳的聲音他們絕不會認錯,且只要有他在,便會令人安心定志,可靠至極。

陳胥驚喜之余割肚牽腸,提心在口,竭力高聲喊道︰「哥——我們都身中枉思佞之毒,你可尚好?」

此言一出,陳胥又頓感自己傻氣,從方才滇河劍揮出的兩股劍氣來看,氣凌霜色,倚天駭浪,想來持劍者沉著鎮定,泰然居之。

想到自己懸懸在念的哥哥去危就安,陳胥心頭一松,鼻頭一酸,帶著哭腔對外喊道︰「哥——你快走吧,我等劇毒在身,你一手一足眾寡懸殊,切莫管我們了——」

陳胥這一喊不要緊,被何皎皎抓到了殿外來人的痛處,試圖上前捉出陳胥,以他之命相要挾。

可是殿外之人身手玄妙,洞隱燭微,將殿內人的舉動瞧得一清二楚,總能出人意料的乘敵不虞率先出手,搶佔先機。

彭虎率領手下之人擺開了陣勢,殿內形式劍拔弩張,卻依舊難以模清殿外來人的蹤影,漫天劍氣消失的無影無蹤,又出現地毫無防備

「彭虎——」計都威厲陰沉的聲音自殿內幽幽響起。

「屬下在。」彭虎唯唯听命。

計都霸道狂野的紫瞳光輝炯灼,匯聚成兩團熾盛火焰,又轉瞬消失在眼波深處,泰然冷笑道︰「看來此人便是傳聞中玄霄派的新秀掌門陳,果然是超群絕倫,只可惜膽若鼷鼠,難登大雅。彭虎,令你手下之人好生戒備,只要他不現身便救不走任何一人,且再需一個時辰,枉思佞之毒和尸毒便可噬骨穿髓,令百派一命嗚呼,就讓他陳眼見著門下手足痛苦而死。」

「大人高明。」

「去吧,懲一戒百——」

計都雲淡風輕地吐出這幾個字,安詳平靜。

「屬下遵命。」

大開殺戒這等事,最是痛快酣暢,彭虎啞然大笑,肆意人。

彭虎彪悍霸道提刀上前,鬼嘯邪氣繚繞,殺氣騰騰。

四周哭聲、禽奔獸遁聲嘈雜不堪,絕望的嘶吼聲混成一片。

「來吧,繼續我們方才的問題,殷攬月現在何處?」

彭虎踏過人群,重新拾撿起奄奄一息的程緋緋,她頸間的血尚未凝結,睫毛在蒼白的臉上微顫,青絲隨著臉頰滑落,雙臂無力地低垂著。

「緋緋——」

綦燦燦沖開人群,用她臃腫的手臂撞向彭虎。

「去!」

可惜彭虎更加剽悍強健,好勇善斗,只一揚手,便將綦燦燦輕松掀翻在地。

綦燦燦跌了一個仰面朝天,全身火辣辣地疼,她以雙臂試圖挺身再起,卻扛不住身中的枉思佞之毒,于是又硬生生跌回了地上。

彭虎扭轉鬼嘯,刀鋒直指向綦燦燦,嘴角斜起惡狠狠道︰「還真是異聞趣事,竟然有人送上門來搶著要死。都莫心急,大爺我的鬼嘯會一個一個伺候的。」

轟隆隆————!!

頭頂殿脊上方傳來一陣穿雲裂石的巨響,吸引了殿內所有人的目光。

頃刻間,中脊開裂坳陷,殿梁|青磚琉璃瓦礫同時開始劇烈顫動,梁上塵泥砂石颼颼滾落下來,無情地飛向人群。

如同煙山岳崩殂怒吼,獻殿里煙砂漫天,悚目驚心。

殿內之人心下駭然,不覺已呆若木雞,直到上方銀光一閃,大殿像是被人自外凌空劈開,帶著轟然巨響棟榱崩折,殿宇中傾。

獻殿這幢堪比瓊台玉宇的恢宏建築,就在眾人仰視之下被人豁開了一個洞,沙泥俱下。

混亂之間,兩道水淨素月的白色身影自殿頂凌空躍下,撲步著地,一柄燦若星辰通體銀光的寶劍斜橫在身前,持劍人風姿飄逸,威儀棣棣。

「哥——」

陳胥撥開額前碎發,朝露般清澈的眼楮看向陳。再次見到兄長,陳胥的情緒百感交集,既開心又為他的折返而擔心。

「攬、攬」

穆遙也辨出了被滇河劍護在身後的另一個白色身影,正是殷攬月,為何她沒有隨著陳逃離這?鼓學宮?!

穆遙欲呼又止,生怕一個言語有失,便曝露了攬月的身份。

「香、香香?!」

飄搖亦同樣驚愕,一瞬間變貌失色,失音一般麻木地呆立在原地。

「她——就是她——她就是天香夫人之女,閬風派的殷攬月——」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秉正無私的正人君子,此時江淮為了能將夠轉移禍端,毫不猶豫地將攬月的身份戳穿。

「江淮——你這個王八蛋——歪心邪意,心術不正!」聿沛痛恨至極,嚙齒而視。

騷亂聲里,還是極易分辯出「殷攬月」這三個字。

一向平靜散漫,疏狂嘲諷的計都忿然站起,冰冷孤傲的紫瞳里不無震驚地凝視著面前白衣疊雪的清麗少女,眉心間隱隱蹙動。

「是誰人膽敢滿口胡言,戲弄本大人!彭虎——!」

計都紫瞳圓瞪,閃爍著火樣炙烤般的威力,使人為之震懾。

「沒有人戲弄你,我的確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攬月星眸里凝結著哀怨,語氣卻出奇地平靜,听不出絲毫畏懼。

飄搖眼神遲滯,僵直地盯著攬月,說道︰「香香,你可莫要冒名頂替,其中緣故你可不懂。」

殷攬月目光灰冷,寒光閃閃直視飄搖道︰「殿內百派不皆是你墟棘峰的階下之囚嗎?我還有何必要冒名頂替。」

飄搖側面偷瞥一眼計都,只見計都霜冷著臉目光稜稜地在攬月身上霍霍打轉,時而狠戾,時而慌亂,看起來他跟飄搖一樣,不肯輕信世上會有這般巧合。

「不肯能!」飄搖替計都說出心中猜疑,道︰「弱水庵里你留給大人的丹瓶里裝的分明是八轉丹,你若真是閬風殷掌門之女,怎可能會習得外丹的丹陽之術?」

碧血丹心,舍身取義,竟然還要想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著實可笑?

攬月一指褚君山,冷笑道︰「哼,你若不信,問他便可。」

計都的瞳孔不自覺地放大,面容陰冷且危險,他什麼也沒說,對著褚君山微揚下巴示意著。

褚君山立刻低眉下首,屈卑道︰「大人,此女的確是天香夫人之女殷攬月。」

計都依舊沒有開口,冰冷地臉拉得更長了些,深沉的紫眸里不知正醞釀著什麼。

褚君山完全琢磨不透計都的喜怒,只得斂氣屏息茫然退立一旁,小心地以余光窺探,溜溜閃閃,膽怯地瞥向飄搖求助。

飄搖剛巧也在琢磨著計都的面容,最是陰晴難定,神鬼莫測,她緊抿厚唇,苦著臉沉思片刻,一對機靈狡黠的黑瞳滴溜溜地飛快轉動。

待飄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細眉下的眼楮靈敏閃動,似乎是參透了些什麼,嚴厲地再問褚君山道︰「褚掌門,百派千人便有千張面孔,你再仔細辨認清楚,莫要誤了大人之事。」

褚君山皺眉蹙額,曲折不勻的臉上褶子堆疊成一團,細細品味著飄搖話中之意。

「嘶這」

褚君山大惑不解,畢竟自己同百派在這?鼓學宮里共處了月余,與這閬風派的殷攬月可以說是日日可見,怎會錯認?

不禁暗自在心底盤算著,計都和飄搖之意究竟是何,是想讓自己辨認出來呢,還是不要辨認出來

褚君山一雙鼠眼深深陷了下去,雙肩耷拉著全然沒有方才的自信,一雙粗糙爬滿曲鱔地龍(蚯蚓)般血管的手,在褲縫便來回摩挲,反復揣度。

鼻梁上的冷汗滴落,褚君山絲毫尋不出頭緒,眼底余光再去偷瞧飄搖,卻見飄搖的臉也白得不成樣子,垂在臉上的長睫瑟瑟抖動,這似乎是一種不祥的信號。

「這咳咳咳咳咳!」

一陣久違的咳嗽聲響起,撕心裂肺,翻腸倒肚。

眾所周知,這一陣假咳恰是褚君山一貫用于含糊其辭,敷衍搪塞的手段,可這手段一旦用得頻繁,就容易被人參透機關,一覽了然。

計都眉弓突出,白頸上青筋漲起,看起來已經失去了耐性。

褚君山提心在口,微弓雙膝顫顫悠悠,一如尋常百姓家的老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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