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百靈劇院。
燈光輝映，音樂轟鳴。
偌大的劇院里，只有一個觀眾。
王林愜意的坐在前排劇院，看著台上的表演。
沈雪化上了妝，穿上了戲服，正在台上唱一出京劇的《楊門女將‧你听說西夏嚇破膽》。
這段戲，也是王林最喜歡的一段，他自己沒事的時候，也經常哼哼幾聲。
學戲的人，通常會學很多戲種，但只精通其中一種。
沈雪主攻的是越劇，但昆曲和京劇她都會，就連黃梅戲也能唱上幾段。
「你听說西夏嚇破膽，我看那王文也等閑。你要求和遞降表，我要殺敵保河山。楊家將豈容人信口褒貶？天波府寶劍埋塵鍔未殘。老太君若是掛了帥，穆桂英就是先行官。抖銀槍，出雄關，躍戰馬，踏狼煙。旌旗指處賊喪膽，管叫那捷報一日三傳。」
王林听到這一段，猛的想起來，自己的兒子也叫王文呢，這不是跟西夏大元帥撞名了嗎？
宋遼戰事告一段落後，大宋西邊的西夏開始不安分起來了，西夏皇帝李元昊屢次侵犯疆界，制造沖突。忍無可忍的大宋皇帝宋仁宗趙禎只好派兵攻打西夏。
公元前1040年，楊宗保掛帥西征，範仲淹以監軍身份陪同。
西夏李穆王以王文為大元帥，率軍大舉入侵大宋邊境。楊宗保與他對峙于雄州，雙方你來我往，一時也分不出勝負。
豈料，大宋陣營出了漢奸，張藐與西夏勾結獻計，引誘宋軍深陷金山籠峽谷。楊宗保為保大軍不受大的損失，便外出探路，不幸在突圍時被亂箭射殺身亡。
這就是《楊門女將》的背景故事。
消息傳回大宋，適逢楊家眾人正在為楊宗保過五十大壽。一時間喜事變成了白事，楊家眾人哭成一片。
經過短暫的痛哭後，楊家眾人不約而同擦去淚水，都各自準備武器，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十二寡婦西征。
這一戰，百余歲的佘老太君親自掛帥，穆桂英為先鋒大將，並且還帶上了楊家唯一的男兒郎，楊宗保的獨苗楊文廣。
王林最喜歡的這段唱腔，就是穆桂英在這個時候唱出來的。
穆桂英唱這一段時，穿的是白色的戲服。
女要俏，一身孝。
沈雪穿著戲服的樣子，扮相可以說是美不勝收、妙不可言，柔媚之中，又帶著一種逼人的英氣！
王林情不自禁的跟著節拍抖腿，搖頭晃腦。
沈雪唱完之後，王林大聲叫好︰「再來一遍！」
「還要听啊？」沈雪在台上笑道，「你听不膩的啊？」
「再听萬遍又何妨？」王林哈哈笑道，「再來一遍！」
趙百靈從後台探出頭來，喊道︰「唱一遍打賞兩百！唱十遍就要打賞兩千哦！」
王林笑道︰「使得！」
沈雪便又唱了一遍。
京劇講究唱念做打，唱、演、舞缺一不可。
王林太喜歡沈雪的這一身素服扮相了，要不是因為有這麼多的人在場，他都能沖上台好好和她恩愛一場。
沈雪唱完後，趙百靈上台跳了一支獨舞。
趙百靈和沈雪搭檔，本就是小百靈舞台上的雙姝，一直得到觀眾的喜愛。
比起沈雪來，趙百靈更為活潑，所以她倆搭檔時，沈雪一般都是出演文靜秀氣的閨門旦，而趙百靈飾演古怪精靈的丫環。
趙百靈步伐輕靈，身形高挑，體段苗條豐盈，跳舞賞心悅目。
之後是付美芳的表演。
付美芳是曾經的台柱子，她的功底自不用多說。
但她今天並沒有獻舞，而是唱了一首歌。
當旋律響起來，王林就听出來了。
這首歌的歌名，叫做《驛動的心》，是姜育恆演唱的一首歌，收錄于同名專輯《驛動的心》中，歌曲于1987年發行。
「曾經以為我的家，是一張張的票根……」
付美芳的聲音一響起，王林不由得一訝，想不到她的歌聲也這麼有感染力。
「路過的人，我早已忘記；
經過的事，已隨風而去；
驛動的心，已漸漸平息。
疲憊的我，
是否有緣，和你相依……」
這句唱詞，撩動了王林的心扉。
王林看到，付美芳在唱這一段時，眼神看著自己，手也是指向自己。
他心想，付美芳這是在借歌傳情嗎？
「疲憊的我，是否有緣，和你相依？」
唱到第二遍這句歌詞時，付美芳雙眼里閃現著晶瑩的淚花。
她是真的融進了感情在唱。
很多文章，很多音樂，要有足夠的閱歷，才能讀明白。
就像這首歌的歌詞，就寫得十分的打動人心。
尤其是像付美芳這種經受了太多生活和感情挫折的人，才能真正明白歌詞中的感情。
一曲唱罷，付美芳雙淚長流，朝著王林躬謝幕。
她抹了抹眼楮，轉過身，小跑著下台去了。
王林倒是一怔。
看完表演後，王林兌現了諾言，給每個人打賞了兩百塊錢。
大家白得兩百塊錢，自然高興，都商量周末要去逛街買衣服呢！
王林笑道︰「你們要去秀之林買衣服啊！」
趙百靈撲哧笑道︰「你可真會算計，你給我們錢，我們又到你家店里消費掉，說不定我們還要多消費一些錢。你這兩百塊錢，就相當于給我們的優惠券了，是吧？」
王林哈哈笑道︰「不愧是你趙百靈，說話永遠這麼厲害！」
沈雪道︰「你才知道？我們這些人里面，就數她最為牙尖嘴利，祝她以後得一個厲害的丈夫，天天和她打嘴仗，那才叫一個好看呢！時間不早了，都散了吧！王林，我送她們回家，你到三樓等下我。等我回來你再走。」
王林應了一聲好。
沈雪關掉劇院的燈光、音響，拉閘。
現在沈雪有了車，又要方便許多了。
而周粥當上廠長以後，在廠里也有了小車的配額，上下班可以有專車接送。李文秀和她一起上下班，也不用再等王林了。
沈雪送趙百靈她們回家。
王林和付美芳上三樓來。
「我唱得好听嗎？」付美芳幽幽的問道。
「好听！你嗓音挺好的。」王林笑道，「沒想到你這麼會唱歌。」
「我小時候也學過戲劇。你要是喜歡听戲，我以後也可以唱給你听。」
「難怪你嗓子這麼好。」
「你听懂這歌詞了嗎？」付美芳又問。
「听懂了。」
「我都唱哭了！」付美芳道，「初听這歌時，我並不知道其中的含義，今天想到要表演給你看，我就想到了這首歌，唱的時候，我覺得我就是曲中人。」
「你太感性了。」王林道，「過去的事，你要學會放下，奔赴美好的未來。」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這樣的人。」付美芳淒然一笑，撩了一下秀發，脖子微仰，聳聳鼻子，說道，「你是不會喜歡我的。」
王林尷尬的笑了笑︰「我們是好朋友。其實我挺欣賞你的舞蹈，還有你的堅強。你一定能找到一個更好的未來！你值得擁有。」
兩人說話間，來到了三樓房間。
付美芳打開燈光，說道︰「我再也不期待我的未來了。」
王林在沙發上坐下來，說道︰「滬蘭影劇院就要開業了，到時沈雪要搬到別墅里去住。」
付美芳道︰「我知道。這邊的房間，能不能留給我住？我付你房租都可以。」
王林倒是微訝，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
他手模著下巴，有些猶豫的道︰「到時我們集團的總部也會搬走。」
「你們都要搬走？那這里呢？」
「這里暫時當成衛生巾廠的辦公樓。等衛生巾新廠建立後，這邊也會整體搬遷了。這塊土地，我以後可能會拆了重建一幢大廈。」
付美芳怔怔的道︰「那我無家可歸了？」
「怎麼會呢？你還是團里的成員，你可以去住宿舍。或者你可以回家去住？」
「我不想住宿舍，宿舍里冰涼的。她們也只會笑話我。回家？我家里人現在恨死我了，都不認我這個女兒了。說我放著秦建波那樣好的家庭不要，說我作！說我自己作死！我有錯嗎？我過得不好，他們知道嗎？」
王林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付美芳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
她坐在王林身邊，忽然拉著他的手。
王林下意識的躲了一下︰「美芳，你這是做什麼？」
付美芳說道︰「王林，如果我什麼也不要求，只要你花點小錢養著我，我就當你的情人，你能願意嗎？」
王林輕輕搖頭︰「對不起，我不需要。我也不能這麼做。」
付美芳咬緊嘴唇道︰「我就這麼不堪嗎？連當你情人的資格都沒有？我保證不告訴沈雪，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和你好。我一定乖乖的听你的話。」
王林苦笑一聲︰「美芳！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以你的能力，要賺錢也是容易的事。等大劇院開張以後，你們都能賺到錢的！你長得這麼漂亮，又會跳舞，又會唱歌，又這麼年輕，你肯定能火起來。你沒有必要為了一點錢就出賣自己。」
付美芳道︰「王林，你感覺不到嗎？我喜歡你！」
王林身子一震！
他拿開她的手，說道︰「對不起，美芳，你是沈雪的朋友，我和你之間，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我不會跟沈雪說的。我們就當今天的事不曾發生過。」
「王林，我很好養的，我要求沒有沈雪那麼多，你隨便給我一個房子住，給我一輛夏利車，甚至不買車給我都行的。」
「這不是錢的事。」王林站了起來，說道，「如果你需要錢，我倒是可以先借一些給你。以後你再慢慢還給我好了。」
付美芳悲傷的道︰「你就這麼看我不入眼嗎？」
王林尷尬無比，只盼著沈雪快點回來。
外面傳來開門聲響。
付美芳抹干了淚水。
沈雪走了進來，笑道︰「百靈都快要瘋了！說明天還要你來看她跳舞，她還要賺你的兩百塊錢呢！」
王林道︰「哪能天天這樣啊？那真的是夜夜笙歌了！」
「你高興嗎？你開心吧？這麼多的美女，為你開了一場專門的演出！」
「高興！」王林哈哈一笑，「時候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沈雪道︰「我送你。」
她送王林出來，一出辦公室，她就熱烈的擁抱王林︰「我想你。」
王林道︰「這麼晚了，還去別墅？」
「去嘛！」沈雪撒嬌，「大不了你今晚回去，我在那邊睡一晚。反正我自己有車了。明天我自己開車來上班好了。」
「好。走！」
王林也被她的熱情感染了。
兩人各自開了車，一前一後前往別墅。
王林看到路邊有一家燈火輝煌的大店面，不由得投去一眼。
原來是一家夜總會！
裝修得金碧輝煌，巨大的霓虹燈，紅得耀眼，閃得炫目！
申城也漸漸的開起了夜總會！
90年代，將是各種娛樂場所爭奇斗艷的時代，發端于八十年代末的夜總會、歌舞廳、娛樂會所，肯定會佔有一席之地。
就在王林這一瞥眼間，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了夜總會的大門。
孫長富！
這小子，來到申城也不老實！
王林冷哼一聲，駕駛小車，往前開去。
一黑一白兩輛小車，開進了王氏別業的大門。
王林和沈雪下了車。
沈雪撲進王林懷里，先來一個吻。
「王林！我愛你！」也只有在這別墅里面，沈雪才能無拘無束的表達自己對王林無盡的愛意！
「我也愛你，沈雪！你今天在台上的扮相，真的好看！嬌俏迷人，我都想上台把你抱下來了！」
「啊？你早說啊！我把那戲服帶過來，穿給你看。」
「那倒不用，我沒那種惡趣味。」
「這有什麼？這叫情趣！」
「你哪里學來的情趣一詞？不正經了吧？」
「我們這麼多的女人在一起，還不是亂聊？什麼都談的。」沈雪依偎在他懷里，兩個人緊緊抱在一塊，「對了，我想從姑蘇老家請一個保姆過來，你覺得可以嗎？」
「當然好啊！我早就想請了！反正每層樓都有獨立的門鎖，保姆只能在一樓活動，她也影響不到我們的生活。如果能從你家鄉請一個靠譜的保姆，那最好不過。」
「是我一個表叔家的閨女，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跟我說要來城里打工，讓我介紹工作。那個妹妹我見過，挺文靜秀氣，會做飯菜和家務，也知書達禮，小姑娘肯定是愛干淨的。我就說我要請個保姆。我表叔剛開始還不願意，我一說工資每個月一百塊錢，他立馬就同意了。」
「如果真的用得好，工資可以再漲一點。兩百都可以的。」王林道，「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她嘴巴不要太碎了才好。」
「等她過來，我讓你見見她。我主要是請個伴在家里，我回家不至于太冷清。」
「好！就這麼定了。」
兩人一邊熱烈的吻著，一邊走向左樓。
兩只鳥雀，從旁邊的紫薇樹上驚起，撲楞翅膀飛到另一棵樹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