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後是北金最美麗的時候。
天氣正好不冷不熱，晝夜的長短也劃分得平勻。
沒有冬季從蒙古吹來的黃風，也沒有伏天里挾著冰雹的暴雨。
天是那麼高，那麼藍，那麼亮。
西山北山的藍色都加深了一些，傍晚時分披上了各色的霞帔。
難怪有人說，一到秋天，北金就變成了北平。
秋天是北金最美的季節，莊嚴的故宮，煙火氣的胡同，園林、寺廟、長城、樹林、山巒……美不勝收。
漫山紅葉，層林盡染，香山、百望山、鳳凰嶺、景山、八達嶺各領風騷，奇趣秋意盎然，或攜全家老幼，或約上三五好友，登高望遠，趁這個好季節，秋蟬在鳴，寒露未降之際，踏一遍北平銀杏披金甲，賞一眼風卷雲舒之遼闊。
二環內的紅牆，老北金的胡同，才是真正的煙火氣秋景。
地安門內大街路西，有一條米糧庫胡同，因以前胡同里有存放米糧的倉庫而得名。
在20世紀30年代，米糧庫胡同是著名文化人的聚居地，陳垣、傅斯年、梁思成、林徽因、徐悲鴻、徐志摩、丁文江都在這里留下了他們的身影。
下午兩時許，一輛普通不過的夏利牌小轎車，慢慢駛近某處大宅。
這條不到300米的胡同，無比的清幽安靜。
車子在大門前停下來。
副駕駛的車門開了，一個高挑秀麗、時尚動人的美女。
她優雅的拉開了後車門。
車門開處，走下來一個俊朗的青年男子。
他整了整衣領，抬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四合院大門。
「王董，我是陪你進去？還是？」陳繁恭謹的問道。
王林道︰「你和忠叔就在外面等我，我一個人進去。」
陳繁道︰「好的，王董。」
王林邁步走上前。
他剛抬手，就看到大門緩緩打了開來。
一個勤務兵立正問道︰「請問來的可是王林同志？」
王林遞上自己的證件︰「是的，我就是王林。」
勤務兵仔細檢查了王林的證件，說道︰「王林同志，請進來吧！」
王林道了一聲謝謝。
大門徐徐關上。
陳繁站在門外，時不時的看看手表，或者張望一下高牆大院。
忠叔坐在車里，喊道︰「陳總，到車里坐吧？王董沒這麼快出來。」
陳繁轉過身，微微一笑，坐進了車里︰「真沒想到，他居然就住在這里。」
忠叔道︰「人到了一定層次，物質什麼的，反而並不重要了。」
陳繁道︰「所以說，我們是俗人！」
忠叔咧嘴一笑︰「陳總，我才是俗人！你可是美人！」
陳繁撲哧笑道︰「沒看出來啊，忠叔你也會恭維人！平時看你嚴肅得很，都不怎麼說話的。」
忠叔道︰「那得看跟什麼人說話，王董來這里，都能帶你來，可見你很得王董器重。」
陳繁笑道︰「這麼說，忠叔你能和我說幾句話，還是我的榮幸！」
忠叔嘿嘿一笑。
陳繁抬腕看看時間，說道︰「王董進去半個小時了呢！也不知道談得怎麼樣了？」
忠叔道︰「不知道。這不是我能過問的事。」
陳繁想想也是，擔心有什麼用呢？
放在後座的大哥大響了起來。
95年已經有比較輕薄的移動電話問世了。
像摩托羅拉8900，是一款翻蓋的手機，面世之時曾引起巨大的轟動，
也為之後的手機設計提供了最新的範例。雖然只是在鍵盤位置設計了翻蓋，但這一設計影響深遠，可謂是翻蓋手機的鼻祖。
鑒于大環境如此，
不過王林並沒有換新手機。
大哥大用習慣了，也很不錯，急眼了還能當磚頭使，防身綽綽有余。
王林故意沒有帶大哥大進去，這也是對老人家的尊重，他可不想這麼重要的談話被來電給打斷。
陳繁拿起大哥大接听。
秘書不在身邊，有事陳總服其勞。
電話是周伯強打來的，他和王林分開行動，各自找人求情。
「周老總，我是陳繁。王董還沒有出來呢！我在外面等。」
「哦，那好吧！我這邊再找找人，不管有棗沒棗，打兩竿子再說。」
「好，我這邊有了消息，第一時間向你匯報。」
「陳總客氣了。那行，就這樣。」
周伯強的電話剛掛斷，陳繁手里的大哥大又響了起來。
這次打來的卻是一個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是誰的女聲︰「王林，你在哪里呢？」
陳繁微微沉吟，在想這是誰呢？怎麼回答？
王林來京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也就是他的幾個心月復知曉。
陳繁並沒有听出來對方是誰，但听對方的口氣，應該和王林很熟悉，因為說話很隨便。
「你好，請問你是哪位？」陳繁很恭謹的問道。
「你是郭秘書嗎？王林不在？」
「王董有事在辦，他不方便接听電話。」陳繁說道，「你有什麼事，我可以代為轉告。」
「哦，那算了，我晚點再打給他吧！他什麼時候有空？」
「現在不好說。」
「行，我知道了，我晚上再聯系你。謝謝你啊！」
「不客氣。」
直到對方掛斷了電話，陳繁也沒有猜出來對方是誰。
但對方那慵懶、隨意，帶點撒嬌意味的語氣，卻讓她十分難忘，也讓她浮想聯翩。
她是誰？
是王林的什麼人？
接下來，電話就沒有停過。
陳繁一一接听。
忠叔忽道︰「陳總，你是不是要拿個本子記錄下來？」
陳繁怔道︰「記錄什麼？」
忠叔道︰「如果是郭秘書，她都會把來電記下來，是誰打來的，有什麼事。過後好向王董匯報啊！不過如果你記性好的話，不記下來也沒事。」
陳繁哎呀一聲︰「忠叔，謝謝你的提醒。」
她雖然是做公關工作的，但並沒有當過誰的秘書，這些細節還真的沒有考慮周到。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陳繁拿出自己的隨行工作本來，一邊回憶之前的電話內容，一邊快速的記錄。
只有那個女人的來電，太過神秘，她不知道對方是誰。她問過了，但對方沒有回答。
一個小時過去了。
王林沒有出來。
兩個小時過去了。
王林還是沒有出來。
陳繁很想上洗手間小解，但又怕王林隨時會出來，只得憋著。
電話再次響起來。
這次是王林打來的︰「陳總，你和忠叔先回去吧！我在這邊吃晚飯了，晚上九點半，你們再來接我。」
「好的，王董。」陳繁很想問一下情況，但王林已經掛斷了電話。
忠叔問︰「王董打來的？說什麼了？」
陳繁說道︰「王董讓我們先回去，晚上九點半再來接他。」
忠叔道︰「來這里接？還是去哪里接？」
陳繁道︰「王董沒有說，應該是來這里吧？」
忠叔點頭道︰「行，那我們先回吧！」
陳繁道︰「看來事情有希望！不然王董也不會留下來吃飯。」
忠叔道︰「這只能說明，王董還沒有談到正事！要等晚飯過後才談。」
陳繁訝道︰「忠叔，你好厲害！」
忠叔嘿嘿一笑。
他猜測得不錯。
王林進屋以後，壓根就沒有提到909工程這碼事。
他一直在和老人家談論家長里短的事，順帶談到了國內和國際信息科技發展的一些現狀。
老人家留他吃飯，他欣然應允。
陳繁和忠叔打道回府。
王林來京，沒有住酒店，而是住在別墅。
別墅房間多，陳繁和忠叔都住在這邊。
晚飯過後，陳繁給大哥大換上了新的電池。
她學乖了，不管是誰的來電，她接听過後，立馬記錄下來。
一天要接幾十通電話，甚至上百通電話，再好的記性也不夠用。
晚上七點半的時候，電話再次響起來。
「喂，王林！」一個輕柔的嬌滴滴的女聲傳來。
是下午那個女人！
陳繁一耳朵就听出來了是她。
「你好。」陳繁說道，「王董還沒有回來。請問你是哪位啊？」
「咦？這麼晚了，他去哪里了？」
「他有事在忙，請問你怎麼稱呼？有什麼事情？我這邊會幫你傳達的。」
「你不是郭秘書吧？你是誰？」
「我是陳繁。」
「陳繁？怎麼是你呢？你和王林在一起？出差？」
「是的。」
「在哪里出差呢？他怎麼沒帶秘書？」
陳繁一時間有些為難，不知道要不要說實情。
就在她猶疑的工夫，對方追問道︰「王林去哪里了？什麼時候有空？」
「你好，王董要九點半以後才有空。你是誰啊？」
「我是他的朋友呀！我有事找他，他不在就算了，我晚點再聯系他吧！謝謝你，陳總。」
「你知道我？」陳繁心里滋生出極大的好奇心，一心想弄明白對方的身份。
「陳總大名，我當然是知道的。」對方的語氣變得很正常了，甚至有些正式得過了份，而且對方的普通話極為流利標準，听著是一種享受。
陳繁道︰「那我們應該是見過面的吧？」
「當然見過面。」
「你是哪一位呢？不用這麼神秘吧？」
「陳總，你听不出來我是誰嗎？」
「抱歉，我真的沒有听出來。」
「那就算了，下次有機會，我再告訴你。再見。」
「……」
陳繁听著電話里傳來的都都忙音，咬了咬嘴唇︰「這到底是誰啊？這麼神秘兮兮兮的！」
她心里閃過一個念頭︰不會是王林的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