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會武就好了

楊鈺娘看著梅德才對著陳冰如此殷勤,眼里似要噴出火來,陰陽怪氣道︰「德才哥,有的人被賣進了李員外家,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怎會看的上你這些個小玩意。」

陳冰回頭看著楊鈺娘,眼神卻頗為冷冽,說道︰「你也不用指桑罵槐,這事情村里頭誰人不知,那張賣身契本就是假的,何來被賣進李員外家一說?你若想吃那山珍海味,想過那錦衣玉食般的生活,大可以把自己賣進去。哼,我可是衷心祝願你能美夢成真。」

陳廷耀向來愛護自己的妹妹,听楊鈺娘的話心頭亦是火起,伸手推回了梅德才的金絲黨梅,沖著楊鈺娘說道︰「楊鈺娘,這事情早已報知了耆長,耆長也知曉那賣身契是假的,你若還是糾纏不清,回去後這就同我一道去耆長那里,你我把事情在耆長面前好好說道說道罷。」

這鄉野村人向來懼怕耆長,這楊鈺娘本就是一個寡婦,加上她自己那番話原也是胡謅的,更是害怕去見耆長了,可偏偏她又是個心氣高傲之人,頗為不服氣的說道︰「耆長亦是公允之人,我還怕了不成?」

陳廷耀微一冷笑道︰「你說這些又有甚麼用?我就問你,你敢不敢同我去耆長那里?」

楊鈺娘自是不敢真去,只得嘴硬道︰「我也沒甚麼不敢的,只是今日集會有些累了,回家另有家事要做,若日後要去,我自是隨你同去。」

方孟山似是對陳冰的要硫磺和硝石頗感興趣,只是車上人多,也不便在去詢問,尋思日後尋個空閑再問也不遲。念及至此便不再言語。

而梅德才臉上則是寫滿了失落二字,他一直很喜歡陳家二娘,可陳興祖和陳廷耀對他連半分都瞧不上眼。雖然他的爹爹不太爭氣,可他自己卻頗為上進,這幾年在木匠活上也是賺了不少錢。就在冬至那日,他信心滿滿的又去提親,可陳家依舊看不上他,陳廷耀更是把他給攆了出來,他心中頓覺不公,對陳家也有了些恨意。

可沒想到,到了第二日,就出了陳家二娘被賣跳湖的事情,他原本很想去看望陳冰,可一想到那日陳家決絕的態度,便狠了心發誓不再去理會陳冰。可今日一見之下,又為之傾倒,當日所發誓言盡皆拋諸腦後,事後他也對自己獻媚行為很是不齒,可心里不知怎的,對于陳冰的喜愛卻是越來越濃烈,陳家越是拒絕,他心里便越是喜歡她一分,以至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被楊鈺娘如此一鬧,眾人也就沒了繼續談天說地的興致,李芸娘更是趴在陳冰肩頭睡著了,眾人一路無話。回到家後,陳廷耀把賣魚的錢交給了陳興祖,只是他留了個心眼,說吳掌櫃嫌帶去的鱉太小,一只只給了十五文錢,多余的十文錢便被他私藏了起來。陳冰則把剩下沒吃完的韻姜糖撿了幾顆留給自己的爹爹和娘,其余便全部給了李芸娘。一家人在正屋里頭用飯食時,陳興祖依舊老老實實的把賣魚的錢都交給了羅三娘,羅三娘自是毫不客氣的收了,可又嫌錢少,整頓飯上可沒少嘮叨,最後又分給了陳廣祖三十文錢,而陳興祖仍是一文未得。

西屋里頭,葉美娘乘天還未完全黑下來,正趕著縫制衣物。陳興祖坐在床頭泡著腳,正在泡去他一天的辛勞。而陳廷耀帶著陳冰蹲在地上用毛筆教她寫著字。一家四口也是其樂融融。

陳廷耀教著陳冰寫字,說道︰「二娘,昨日教你的這首詩,我念你跟著默。好,開始。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魚潛在淵,或在于渚。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他山之石,可以為錯。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魚在于渚,或潛在淵。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陳廷耀怕陳冰默寫速度跟不上,因此詩念的頗慢,待得他剛念完,陳冰便笑著說道︰「哥哥,我寫完了,你看看里面可有錯字?」

陳廷耀看了陳冰在地上默寫的詩經小雅里的「鶴鳴」後,甚是吃驚的看著了陳冰,說道︰「二娘,這詩我昨日就給你看了兩遍,今日你不但能默寫出來,而且只字不差。只是可惜,哎。」

陳冰跟著陳廷耀學字也有了十來日了,她也是有意加快學寫的進度,便笑著說道︰「哥哥只是可惜甚麼?」

陳廷耀嘆道︰「只是可惜二娘是女兒之身,若你是男兒,依你現在所展現的天分,將來考取功名亦是大有希望的。前朝曾出過個大才女,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書畫,醫卜佔相,無一不通,無一不精,更別提經史子集了,當真是學究天人。我想啊,若是二娘能成為她那般的人就好咯。」

陳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哥哥,你吹捧我也要有個限度啊,我是對你說過的,我只要能認能寫便是,也沒想過學究天人,哥哥夸的我臉都紅啦。」

陳興祖也笑著打趣道︰「好了好了,二娘臉皮本就薄的很,大郎你就別拿她尋開心了,要是你把二娘給惹哭了,看我和你娘打不打你。」

陳冰說道︰「爹爹,明日你捕完魚後,我想拿一條送去牛郎中家答謝他的救命之恩,不知爹爹覺得如何?」

陳興祖贊道︰「二娘說的是。其實爹爹和你娘原本就想過的,只是想著快過年了,等到了饋歲之時再行謝過的,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明日爹爹就多捕些魚來,送一條哪能夠,得多送幾條才是。只不過……」

陳冰笑著接口道︰「只不過不能讓婆婆知曉了,否則又是一頓奚落了。對了,爹爹,你可知這世上有人會武功嗎?」

陳興祖說道︰「我朝武藝最好的當屬太祖了,他那套太祖百拳傳世百年來皆是禁軍中必習武技。自然,軍中之人便是最會武功的了。」陳興祖的父親陳大維原本就在禁軍中待過,所以這些自然也是很清楚的了。

陳冰卻搖頭道︰「爹爹,我說的不是武技,而是那些武功,就是會武功的人能飛檐走壁,能摘花飛葉傷人性命。」

陳興祖呵呵笑道︰「二娘這次去縣城是不是听了打野呵的人說的一些志怪話本了?那些玩意本就是無稽之談,尋常消遣之物,怎能輕信呀。」

陳冰心中也是疑惑不定,尋思道︰「若這世上本就沒有前世傳說中的那些武功,那今日那人難道真是瘋病發作?真有如此湊巧之事?哎,要真的有武功就好了,起碼踫到今日這般也不用跑的如此狼狽了。」

陳廷耀收拾好了書卷,嘆口氣說道︰「爹爹,我今日在縣城踫見了楊進財楊大哥,他剛從北邊回來。他對說我,不出五年,天下將會大亂。」

陳興祖似是對此並無太大興趣,說道︰「大郎,你我不過是小民,這天下之事也不是我等能料的。去知道他作甚?徒增煩惱罷了。倒不如顧好眼前自家的這一畝三分地的好。」

陳冰對此卻是興趣很大,她一邊給著陳興祖擦著腳一邊問道︰「哥哥,那楊進財說了些甚麼?」

陳廷耀原本听著自己父親的話後頗有些失落,見陳冰如此一問頓時來了興致,說道︰「原來二娘對家國之事也有興致啊,好!那你听我道來。」

「我問起楊大哥近況,他對我說道︰‘陳老弟,我也不過比你大了幾歲,可近幾年在北邊游歷的經歷,讓我的心老了何止二十年。’我心中不解,便問他此話是何意。他又說道︰‘我父親在我年幼時已逝,而在清和八年三月,我母病亡,至此我家中便再無一人,這些你都是知道的。我這人向來放蕩不羈,並不想科舉入仕。世人皆說京城繁華,我也心中向往,很想去看看。于是變賣家產,毅然踏上了北上之路’。」。

「‘到了京城之後,我在下土橋那里賃了所小屋子,又在御街邊上的唐家金銀鋪尋了個學徒的活。想在京城安安穩穩過幾年日子,可是啊,呵,這京城,或者說,這大楚啊,爛透了。’」

「我便問他︰‘這京城繁華,怎的又爛透了呢?’」

「楊大哥對我說道︰‘呵呵,是,京城確是繁華,官家新修的宮閣確也氣派萬千,所謂瓊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著實能讓人醉生夢死其間。可就是這繁華,讓無數人忘卻了各州路仍受著苦難的千萬百姓,忘卻了仍舊對我大楚虎視眈眈的北齊!’」

「楊大哥說的有些激動,我便勸他吃了幾杯茶,他心情略復後對我說道︰‘陳老弟,是我方才激動了,先說聲對不住。都說京城通天下的消息,我在京城這幾年,也著實了解了外頭這世界到底是何等模樣的。我朝自太祖開國以來,四方征討,萬夷臣服,惟獨西邊的魏國和北邊的齊國,未曾征服’」

「‘就在太祖厚積薄發,以待最後一擊之時,卻忽的龍馭賓天,哎。之後太宗繼位,可太宗于戰事一道上,比之太祖差的頗遠,西邊被魏人破了大岐關,北邊又被齊人破了北關。雙面夾擊之下,只得與之求和。至此,西邊的大岐關,北邊的北關盡歸魏國和齊國所有。大岐關往東另有小岐關,關隘險阻,易守難攻,因而,這大岐關丟了,還不如何的要緊。’」

「‘可這丟給齊國的北關卻是不同。北關所處連綿燕山,原本我大楚以此為險,進可攻,退可守,游刃自如。而南關卻地勢開闊,無險隘據點,只能修築工事,互為犄角,才堪堪能守。之後的仁宗,孝宗,皆想收復北關,奈何武備早已不如太祖之時,加上南關守衛開支巨大,境內民聲鼎沸,故此作罷。’」

「‘因而兩國之間,我大楚處于守勢,齊國時常進擾。好在我大楚出了龍將軍,將齊國殺的大敗而歸,至此才確保邊關二十年的清靜。’」

陳冰听了暗自點頭,心道︰「這楚國周遭形式還很復雜啊。」

陳廷耀接著道︰「听到此處,我便問他︰‘那為何要說五年之內,天下將會大亂?’」

陳冰心中亦是好奇,听的也格外認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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