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東山莊疑雲(十三)

眾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雖說整件事情最終所要針對的便是範德承,可他畢竟只有六歲,一夜之間沒了父母,而行凶之人卻是他口中的哥哥,陳冰不願他小小年紀就承受如此巨大的痛楚,且他本身就是十分無辜,心中更是可憐于他。便坐其身旁,輕輕摟著他。可範德承卻輕輕掙月兌了陳冰,頗為有禮的問道︰「姊姊,你為甚麼要摟著我,我又不認識你,哥哥說過,不要同陌生人說話,不要吃陌生人給的吃食。我不認識你,我不要你踫著我,我也不會吃你給的東西。」

陳冰被他這一頓數落卻並不生氣,反而心中對他說的這番話甚為高看,便蹲子,輕輕柔聲說道︰「呀,德承真乖,德承既喚我姊姊,那你我就不是陌生人了。那麼姊姊就問德承了,你還未到入學年紀,平日里的學問是不是哥哥教你的呀?」

範德承被陳冰繞的有點暈,也只點了點頭。陳冰接著問道︰「哥哥都教了德承甚麼呢?」

範德承說道︰「哥哥教我寫字,陪我玩,還教我讀孝經,我這些都能背出來呢。哥哥還說了,我到八歲時才能去縣學,不如現在多學一些,多會一些,待入了縣學,也不會比別人差。哥哥很厲害的,他說的我都听。」

陳冰輕拍雙掌,眉眼彎彎,夸贊道︰「德承好厲害呀,小小年紀,孝經都能背出來啦。來,告訴姊姊,你還能背甚麼呀?」

若是換做尋常孩童,受此夸贊,此時應是頗為自傲,而範德承卻全然不同,他雖是稚童,為人卻頗為謙遜,對于陳冰的這番夸贊,他也沒有沾沾自喜,反是謙恭道︰「姊姊謬贊了,我也是反復反復的讀了好多好多遍才能背出來的,爹爹常說我笨笨的。姊姊問我還能背甚麼,除了三百千這些,哥哥讓我讀詩和世說新語,可是,可是……」說著說著,範德承竟低下頭,沉默不語了。

陳冰心中好奇,便問道︰「可是甚麼呢?不能對姊姊說嗎?」

範德承抬起頭,看著陳冰,說道︰「我告訴姊姊,姊姊可千萬不能嘲笑于我,也不能說與別人听。」

陳冰點點頭,伸出右手小拇指,說道︰「姊姊答應你,不嘲笑你,你我拉勾!」

範德承同陳冰勾過了小指頭,便放下了心,說道︰「可是詩和世說新語里面有好多字我都不認得,讀起來好辛苦,背起來更是苦惱,想問娘,可是娘並不認字,問爹爹,爹爹卻沒耐心教我,每每我去問了,他卻總是要考教我背的如何,而我卻又總背錯,老要被他責罵。」

陳冰听明白了範德承的意思,心道︰「這小小稚童,能把三百千和孝經都背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詩經和世說新語有些字句確也不是這六歲孩童能夠識得和理解的。」陳冰心中更是對範德承高看一眼,夸道︰「那也很不容易了,姊姊像你這般大時,還不認字呢。」

範德承說道︰「哥哥說,讓我多學些有好處,能懂得更多的道理,還說以後不能只做買賣,要去做官。姊姊,其實我不想做官,我好好讀書也只是想早些把每日的功課做好,空出來的時候就能同哥哥一起玩了。」

陳冰心中暗暗叫好,對範德廣的做法也頗為贊同,她柔聲問範德承道︰「德承做完功課了都和哥哥玩些甚麼呀?能不能告訴姊姊呀?」

範德承歪著腦袋,想了一想,說道︰「家中東園子里有一棵棗樹,我愛食棗,可是棗樹太高,我夠不著。哥哥會用竹竿幫我打棗子,我撿起落地上的棗子,用帕子擦一擦,和哥哥一起吃,哥哥還直夸這棗子甜,說我懂事乖巧,會把吃食分人一起吃。夏日,哥哥會編竹籠子,把捉來的金鈴子放籠子里給我玩。他還做過小竹馬,還說等我長大了,要帶我去騎真的馬,可是哥哥說他不能騎馬。姊姊,哥哥對我很好的,一直都陪我玩。」說到此處,範德承臉上似是泛著向往之光。

陳冰听了心中卻是一怔,心道︰「從這孩兒的所說來看,似乎範德廣對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還不錯呀,怎的竟能對他下的去手呢。不如我再多問問他一些。」念及至此,陳冰問又範德承道︰「都是哥哥陪你玩的嗎?你爹爹和娘呢?不陪你嗎?」

範德承微微垂下頭,悄悄捏緊自己的雙手,慢慢伸到背後,說道︰「爹爹身子不大好,他很少陪我玩,常會喚我去他書房,讓我背誦詩律和新學的世說新語給他听,若是,若是背的不好的,爹爹會用藤條打我的手心,可是爹爹雖然打我,可對我也是很好的,就是平日里凶了一些。娘對我也很好,她一直讓我長大以後要對爹爹好,說爹爹只有我一個兒子,將來甚麼都是我的。可是姊姊,哥哥也是爹爹的孩兒呀,為甚麼說爹爹只有我一個兒子呢?」許是說道自己的爹爹和娘,範德承面色似也暗淡了一些,語氣也不如方才來的活泛。

陳冰從懷內拿出用帕子包好的金絲黨梅,說道︰「姊姊這里有幾枚金絲黨梅,德承真乖,姊姊獎勵你一顆吃,來,把小手伸出來,姊姊給你吃。」

範德承把雙手伸至跟前,卻仍舊握著拳,他轉頭瞄了眼範德廣,卻見他和柳志遠說著話,並未注意到自己,便轉回頭看著陳冰,慢慢攤開雙手,陳冰見他雙手手心通紅,心中一酸,心道︰「這孩兒方才說話時悄悄把手背向身後,這些怎能逃過我的眼楮,果然如我所料,今晚應是被他爹爹打過了。而且似乎他的爹爹和娘對他甚是嚴厲,而他母親似也有利用之心,哎,當真是苦了他了。」陳冰心疼于他,卻在給他金絲黨梅之時運起蘭花手勢,在其穴上輕輕拂過。

範德承只覺一股清涼之氣由指尖沿臂膀流入四肢百骸,手心也不如何的疼了,他自然不知這些是陳冰精妙的蘭花點穴手造成的,只以為是這金絲黨梅入手後的功效,他忙將兩枚梅子捏緊在拳中,希望這清涼之氣能多持續一些,口中更是不停的稱謝。

陳冰想著他父母的事情不知該如何開口對他言明,于是心中微微斟酌一番後,低聲問範德承道︰「德承,你爹爹和你娘要出一趟遠門,有些很重要很重要的買賣須他二人親自出馬,須去很久很久,德承很乖,若是這段時日里,爹爹和娘回不來了,你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嗎?」

範德承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卻問道︰「姊姊,這天還未亮呢,爹爹和娘怎的就出去了?」

陳冰輕拍範德承後背,柔聲說道︰「事情比較急,因而連夜便走了,也沒來得及同德承招呼上,讓我代為說一聲呢。你爹爹說呀,要德承以後一定要乖乖的,好好吃飯,以後身子長的壯壯的,那樣就不會有人能欺負你了。也要好好讀書,將來博取一個功名,便能光宗耀祖,也不辱沒了你爹爹和娘對你的期盼。」

範德承看了看門邊站著的範德廣,卻是笑著說道︰「有哥哥在啊,沒人能欺負我呢。」

陳冰鼻尖一酸,說道︰「這件事情頗為棘手,你爹爹和娘不一定處的過來,你哥哥過的些時日,興許也要去尋爹爹的,那就只剩德承一個人了。」

範德承虎著小臉,慢慢低下頭,低聲說道︰「連哥哥也要走嗎?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姊姊,你能不能給哥哥說說,就說德承一定听話,一定把世說新語背出來。讓哥哥莫要生我的氣,好嗎?」

陳冰心中嘆氣,卻也不願意去傷了這小小稚童的心,便輕輕點頭,說道︰「好,姊姊一定把話帶給哥哥。德承,天還沒亮,要不要你再睡一會呀。許是一覺醒來,爹爹和娘就辦完事情回來了呢?」

範德承只道是自己睡一覺爹娘就能回來,甚為高興的用力點著頭,陳冰扶他睡下,哼著歌兒,輕拍他的後背,也不過幾息的工夫,範德承便睡著了。

與此同時,那邊廂的柳志遠對範德廣弒父弒母的行為極為

不齒,然而柳志遠為人甚為重情義,尤其是範德廣在兒時還常為柳志遠出頭,雖是經年不見,可柳志遠仍把範德廣當做自己的好友,因而對他更有些怒其不爭之感。

柳志遠和範德廣二人互相對望著,卻都未說話,過了約莫半盞茶的工夫,範德廣率先打破沉寂,他微微嘆息道︰「呵,柳知行,別用那種憐憫的眼光看著我。」

柳志遠感慨道︰「還記得兒時李文虎是如何欺負我的嗎?」

範德廣點了點頭。

柳志遠繼續說道︰「李文虎比我大,而那時我的身子並不好,常須飲藥,若是忘記飲了,便會又喘又咳,李文虎等人常拿這些來嘲笑我,罵我是病秧子,短命鬼,還說我娘命中克人,克死了我的兩個姊姊和一個哥哥,我听後心中大怒,他罵我可以,但是罵我娘便是不行了,然而李文虎生的人高馬壯的,那時的我又怎會是他的對手呢,常被他打的鼻青臉腫。」

範德廣卻是笑道︰「是了,你那時候還不會武功,身形又是矮小的很,而且身子還有病,那李文虎仗著自己力大,盡是欺負于你,我看不下他那欺軟怕硬的行徑,便常常代你出頭,我年紀和李文虎差不多,力氣也差不多,可他沒我來的靈動,就打不過我了。」.

柳志遠的思緒亦是回到了從前,說道︰「不錯,但凡你在,總會為我出頭。那李文虎身強體壯的,可這頭腦卻不如何的靈光,你也就三言兩語,便能激的他率先動手打人,他身形不靈,往往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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