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劫(三)

「咚咚咚,咚咚咚……」隨著時辰臨近酉時,鼓樓上已漸漸響起敲鼓之聲,以提醒城內眾人,城門即將關閉。

柳志遠看著手中捏著的面具,心道︰「已至酉時,今日恐怕無法將冰兒尋回送至花湖村了。冰兒母親如今正有身孕,決不能讓她因擔心此事而傷了身子,不如我先去一趟冰兒家里,就說今日她宿于城中,也好安了她家人的心。」

念及至此,他在城門將將關閉之際快步跑出了城門,好在天色已暗,他于少人之處,也不在乎真氣的損耗,肆意催動起了內力,將所學輕功發揮到了極致,沿官道飛奔而向花湖村,僅僅用了三炷香的功夫,便已到了陳家門口。

他調勻呼吸,整了衣衫,微微打量了一番自己後,敲了敲院門。院內陳廷耀的聲音由遠及近傳出︰「爹爹,定是二娘回來了!二娘啊,你這麼晚回來,爹爹生氣了,他說啊……」陳廷耀拉開門,卻見站在門外的是柳志遠,心中一怔,余下的話便都吞了回去。他朝外張望了一番,並未見陳冰身影,忙小聲問柳志遠道︰「知行,二娘沒跟你在一塊兒?」

柳志遠微一頷首,說道︰「今日從蘇州來了幾個攜了家眷的客商,想要商談自生火的事,冰兒陪著客商的家眷,不便出城,我輕功好,便來知會一下廷耀兄,還望廷耀兄替我向令尊令堂問好。時候不早,我這便回去了。」因做自生火的關系,陳廷耀也時常出入月柳園,因而柳志遠與他也頗能說的上話,相處的也不錯,所以在陳廷耀的面前他便直呼陳冰為冰兒了。

陳廷耀又是一怔,拉住了轉身便要走的柳志遠,忙問道︰「知行!你莫要說胡話騙我,這都甚麼時辰了,城門早就關了,你還如何進的了城?」說完,他拉著柳志遠出了院子門,先往院內張望了幾眼,輕輕帶上院門,低聲問柳志遠道︰「你快告訴我,二娘是不是出了甚麼事了?」

柳志遠搖搖頭,說道︰「還請廷耀兄放心,冰兒沒事。」

陳廷耀急了,一跺腳,說道︰「你還想瞞我!若不是芸娘要送香菇,二娘今日說甚麼都不會出門,莫要說甚麼陪同客商的家眷了。你若還想瞞我,你我現在大可以去芸娘家,看看芸娘回來了沒有!你快快告訴,到底怎麼了?!」

柳志遠嘆了口氣,心想瞞是瞞不過去了,只得將實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陳廷耀,連他和陳冰今日之間約好的飯局,他也一並說了。陳廷耀听後大吃一驚,有些手足無措道︰「竟然,竟然是這樣,那,那該如何是好?」

柳志遠心中也極為焦躁,雖心中不喜陳廷耀那副失了魂的樣子,可他畢竟是陳冰的哥哥,只得拱手說道︰「廷耀兄還請放寬心,便是掘地三尺,我亦是要尋回冰兒,親手交到令尊令堂的手中。今日之事,還請莫要對令尊令堂說起,尤其是令堂。」

陳廷耀微微想了想,說道︰「我同你一起去!」

柳志遠搖搖頭,說道︰「你跟不上我的腳程,而且你也不會武,去了也白去,我反要空出心思來護著你,于我不利。你先去李家,就說李芸娘陪冰兒在城內,今日不回家了,也好讓她家人安心,而後你留在家里,照顧好令堂,待我的消息便是了。」

陳廷耀面色發紅,柳志遠這話說的雖是實情,可說的著實是重了些,不過好在陳廷耀還是有自知之明,知自己不會武,去了反倒要給柳志遠添亂,于是也沒再勉強,點了點頭,說道︰「那好,父母和李叔李嬸那邊有我在,你放心便是。知行,一定要帶回二娘和芸娘,拜托了!」

「咯剌咯剌,咯剌咯剌……」隨著陣陣木輪滾動的聲響,以及有節奏的晃晃悠悠的搖動,陳冰悠悠轉醒。她想睜眼,卻猛然驚覺自己眼楮被蒙上了黑布,想要呼喊李芸娘,可嘴中卻被堵上了兩枚核桃綁上了一根粗繩,而手腳更是被繩索綁縛了起來,無法動彈。

她心中一驚,左右動了動身子,發覺自己身邊似是都有人,于是她不在動彈,努力使自己靜下心思,側耳傾听身邊所發出的各種細微的聲響。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陳冰心中漸漸有數,心道︰「我應該身處一輛馬車的車廂之中,身邊除了我,應該還有三人,听著呼吸聲響,芸娘應當就在我右手邊,依著這呼吸的節奏,三人都還沒醒來,哎,我等怎的會被綁在這馬車中的?」

隨著馬車的顛簸起伏,陳冰忽覺有些頭暈腦脹,她吃力的蹬著雙腳,往後慢慢地挪著身子,直到後背靠在了車廂上,她這才覺得適宜了一些。

身子適宜了,這腦中便愈發的清靈了起來。她朝著自己右手邊挪了挪,踫著了李芸娘,心中也安了心。她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思緒,捋了捋事情的前前後後的經過,心道︰「我和芸娘在城外小攤上買好了東西,進了城,陪著她去了吳家腳店送了香菇,吳掌櫃人也是熱情,端了兩碗齏子粉給我二人嘗嘗,吃完之後我二人便離開了吳家腳店,剛轉出一條街,卻沒想張縣令的轎子進了城,左右衙役忙著開道,被人流這麼一擠,我手中的面具便被擠丟了,我和芸娘還險些被擠散了。」

陳冰忽覺有些頭疼,她想拍拍自己腦袋,可苦于雙手被縛,只得搖搖頭,微微蹭了兩下車板,心道︰「等張縣令的轎子走後,人群也都散去了。芸娘忽對我說剛買的頭釵忘在了吳家腳店,我二人便又折了回去。吳掌櫃見我二人又回來了,忙拿出芸娘的那根頭釵,說他收拾桌子時發現了,知是芸娘落下的,便替她收了起來。我二人謝過吳掌櫃後,他說外頭人著實太多,不如再歇一會兒,店里的小廝前些日子成了婚,做了許多酸梅汁,還有一些,不如倒些給我二人嘗嘗,解解渴。吳掌櫃的好意,我也不便推卻,便和芸娘一人吃了一碗,吃完之後,便只覺人有些暈暈沉沉的, ……再之後的事情便不記得了。」新

陳冰此時腦中閃過一道靈光,心道︰「不好!難道我和芸娘和踫見了之前擄走女孩兒的人販子了?!那,那就是說,吳家腳店的吳掌櫃,也是那些人一伙的了?去年我和知行夜探紅橋子巷夜市時,打探到張青青被擄之前也去吃了胥倉雪藕齏子粉,那是吳家腳店特有吃食,既是如此,那吳掌櫃定也是參與者了。哎,陳冰啊陳冰,如此淺顯的道理,怎的今日才想明白啊。」

她雖心中懊惱,可也別無他法,也只得坐在車中,靜待其變了。忽的從車子右邊傳來陣陣呼喝叫賣之聲︰「咚咚咚……咚咚咚……來來來,看一看啦,瞧一瞧啦,胭脂水粉細花鈿,頭釵香囊樣樣有咯!來來來,看一看,瞧一瞧咯,三月初二上巳前,莫教女兒節日閑。來來來,看一看,瞧一瞧咯。」

听著這熟悉的叫賣之聲,陳冰心中一動,心道︰「我和芸娘去長興城時是由西往東而行的,那小販是在我二人的左邊,那邊是坐北朝南了。如今這叫賣之聲是從右邊傳來的,這便可以說明,這輛馬車出了城後是向西而行的。就我方才听來,駕車者似只有一人,因而絕不會走遠。沿著官道往西,首先經過的便是顧渚山了,這,這帶我等去顧渚山作甚麼?難道這顧渚山中有這群劫匪的窩點?而此前被擄走的女子都在這顧渚山的窩點中?」

陳冰雖是想通了不少關節,可苦于口不能言,目不能視,手腳綁縛更是使不出蘭花點穴手了,不過好在李芸娘的安然在自己身旁,她心中多少也稍稍安心了些,自知如今再怎的掙扎也無濟于事。她干脆閉起目,養起神,只待到了匪窩再行打算。

許是過了人多的路段,這馬車也漸行漸快,陳冰雖是看不見,心中卻仔細的算著時間。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的工夫,陳冰感覺到馬車行駛的越來越顛簸,陳冰心中暗自點頭,心想自己猜的沒有錯,這車果然是駛入了顧渚山方向的官道上。只是她

心中奇怪的是,車中另外三人呼吸勻稱且綿長,顯然仍是在昏睡之中,卻不知自己為何會早早醒來。

又過了二炷香左右的工夫,馬車終于停了下來。陳冰機警,在馬車將停之際便已躺回到了原處。那駕車者跳下了馬車,朝內走了幾步,對著出迎之人說著話。

陳冰豎起耳朵,想要仔細傾听,只是可惜,那二人離的頗遠,且說話聲音又輕,陳冰也只零零散散的听到一些諸如︰內知,員外,明州,清歡,陳老弟,等一些不成句的話語,陳冰雖沒听明白他二人說的這些,可也暗暗地記在了心中。

此時,二人的腳步聲漸漸靠近,陳冰調勻了自己的鼻息,微微蜷縮了子。那二人走進馬車,一人掀開車簾,說道︰「貨怎的才四只?你家老吳是怎麼辦事的,這讓我如何給上頭交差?哼,莫要以為他是那邊派來的,就能為所欲為了!我家主子,也不是吃素的!」

陳冰听了這話,心道︰「說話之人想來便是在此地接頭之人了,哼,他所說的老吳,不用想也知道了,便是那吳家腳店的吳掌櫃了。哎,吳掌櫃平日為人和善,卻沒想會做出這種勾當,枉我當初還為他辯解,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她一想到自己此前曾反駁柳志遠對吳掌櫃的看法,心中不禁十分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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