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劫(九)

阿二聞言推門進了屋內,對清歡躬身行了禮,一手負于身後,另一手對陳冰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小娘子,請!」他面色雖是恭敬,可說話語氣卻是顯得冷冷淡淡的。

陳冰向後退了一步,微微抬起早已運起蘭花手勢的右手,此時她心中緊張,心知如今處境極為不妙,她冷眼看向清歡,說道︰「要把我帶去哪里?」

清歡搖搖頭,說道︰「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陳冰苦笑道︰「如今連去哪里都不願意告訴我嗎?呵,既然要帶我走,那就連同芸娘一起帶上。否則就是拼死了這條性命,我也不會跟你走。」

清歡冷笑一聲,對阿二說道︰「阿二,一炷香之後,阿姊還不隨你去的,你先去把張淑碧殺了。又過一炷香還不走的,再把張淑儀殺了。最後再過一炷香,仍是不動的,你就去把李芸娘也殺了。哼,好讓張氏姊妹路上也有個人陪伴,免得路上寂寞了。」此時清歡的面色已經沒了同陳冰一起彈奏樂曲時的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如今的她,如寒日里的冰霜,冰冷冰冷。

阿二應聲答應,從案上抽出一支香,點燃並插在了香爐上。

陳冰心中大怒,她看了眼香爐中插著的香,不假思索道︰「你敢!」

清歡冷笑道︰「呵,我有何不敢?不過是多添三條人命罷了,死了就死了。這兩浙路女子多的是,我再擄幾個便是了。」

陳冰心中懊惱道︰「她知李芸娘是我必要保護之人,所以以此來威脅我,而我又投鼠忌器,不可能舍棄了李芸娘,也不會放任張氏姊妹不管,因而她才有恃無恐,呵,看來我只能跟著阿大走一遭了。」

念及此處,陳冰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阿二,又看了看面色冷冽的清歡,嘆了口氣,放下了戒備著的右手,搖搖頭,說道︰「好,我答應你,隨阿大走。可你能保證不動芸娘和張氏姊妹分毫嗎?」

清歡輕笑道︰「動不動得,那是我說的算,已由不得你了。你只須按我說的去做,興許我還能好吃好喝的照看著李芸娘。」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呵,也不會少了張氏姊妹那一份吃食的。」

陳冰和清歡相處的不長,並不知曉她的為人到底如何,如今為了李芸娘和張氏姊妹等三人,也只得搏一下了,便問清歡道︰「甚麼時候走?」

清歡微微嘆口氣,勾住了陳冰的胳膊,面色也變得柔和了許多,柔聲說道︰「此去路途並不近,阿姊也不急于現在就走,不如你就先陪陪我,在這宅子里走動走動罷。」

陳冰心中奇怪,心想方才還急吼吼的想要吃了我的她,如今怎的又說不著急了?態度竟然也變得溫柔了,她怎的如此喜怒無常?不過陳冰的這番心跡自然不會表露出來,她點點頭,任由清歡勾著自己,隨她一起出了屋子,阿二阿大還有那啞巴丫鬟,這回並沒有避嫌,而是在身後緊緊跟隨著。

二人走過一道回廊,清歡拍拍陳冰,指著身前兩棵掛滿了李子的李子樹和掛滿了枇杷的枇杷樹笑著說道︰「這過了暮春,樹上的果子便結了出來。阿姊你看,如今已是四月,這李子和枇杷已是能吃,對了對了,要不摘幾個嘗嘗?」

她也不等陳冰說話,喚上阿二,抬首努了努嘴。那阿二會意,右腿蹬地,一個躍起,雙手來回快速探出,也只不過兩息的工夫,阿二躍回清歡身旁,攤開兩手中的果子,恭敬伸在清歡面前。

清歡看了眼啞巴丫鬟,丫鬟忙用帕子擦拭了幾枚阿二手中的果子,仔細遞給了清歡。

清歡揀了兩枚李子,兩枚枇杷,各給了陳冰一枚,笑道︰「這李子樹在這莊上種了有十多年了,出的果子極甜,阿姊也來嘗嘗。」

陳冰接過果子,剝了皮,淺淺嘗了一口,果然入口汁水飽滿,清甜甘冽。她又淺嘗了兩口,點頭

說道︰「不錯,確是好果子。」

清歡吃了手中的果子,用帕子擦淨了手,仍舊勾住了陳冰胳膊,笑著說道︰「來,阿姊在陪我逛逛。」

說罷,二人穿過了眼前的中庭,往東走上回廊,繞著回廊下了石階,路過一關著門的屋子,只听屋子內傳出陣陣刺兒且不成律的琴聲。陳冰心念一動,心想這屋子里關著的莫非就是張淑碧張淑儀姊妹?她看向清歡,眼神中盡是詢問之色,而清歡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陳冰不敢去問,便只旁敲側擊道︰「哎,這彈琴的,怕是一點音律都不懂,妹妹沒有去教過這彈琴人音律嗎?」

清歡輕笑道︰「阿姊理她作甚,她愛怎麼彈就怎麼彈,我才沒工夫去管她呢!走,阿姊,再隨我轉轉。」

陳冰無奈,只得隨她又在這院中走了一圈。而自出了清歡屋門後,陳冰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可究竟哪里不對勁,她卻怎麼都想不出來。

此時,二人已行至後院門口,就在陳冰心中徒自懊惱之際,清歡卻駐住了腳步,對陳冰說道︰「阿姊,時候也差不多了,再晚天就夜了,路上就不好走了。你我就此別過罷。」言罷,清歡對著阿大阿二說道︰「阿大,你去把馬車駕來,阿二,送阿姊上車。」

她盈盈向陳冰行了個萬福,陳冰微微還了禮,清歡卻只簡簡單單說道︰「我便不送了,阿姊一路珍重。」說完,她也不等陳冰回話,帶著啞巴丫鬟便往回而去。

須臾,阿大已將備好的馬車,駛至門口,阿二看著陳冰,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恭敬道︰「小娘子,請上車。」

陳冰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真實之感油然而生,心中有些悵然,但更多的卻是擔憂,她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尤其是對于李芸娘,她心中更是擔心,可如今身不由己,莫要說救出李芸娘,便是自己也暫時身陷囹圄,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念及至此,她輕嘆口氣,微微搖搖頭,掀開簾子,便上了馬車。

那車內布置極為簡單,車廂內鋪了一張涼簟,中間放著一張小幾,幾上放著一壺茶水,而小幾更前置了一塊用料甚為普通的軟墊,而車廂兩邊各開了一扇小窗,垂著兩塊簾布擋著,除此之外,便無他物。

陳冰將勾著的車簾放下,心想此去路上,仍是用迷煙迷暈自己還是再差個人進車廂看著自己時,卻沒想隨著阿大重重的甩鞭聲,馬車慢慢地駛動起來。

陳冰心頭一怔,心道︰「咦?!馬車動了!她,她就這麼任由我一人無拘無束的坐在車內?就不怕我逃跑嗎?」

待得馬車駛出約莫半盞茶的工夫後,陳冰確定無人會上馬車,也無甚麼迷煙燻香之類的東西,她心中陣陣驚喜,面色也因此而有些些紅潤,胸口快速起伏,她忙悄悄揭開窗簾的一角,此時馬車正在一條小道之上迤邐而行,而小道兩旁卻是深深密林。陳冰邊看邊在心中暗暗記憶,心道︰「這宅子果然靠在山旁,否則便不會有囚人用的石室,想來也是依山而建,依山而鑿。」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馬車駛離了小道,轉向了了一處大道之上。臨近天黑,路上已無了甚麼行人,而馬車行駛的也並不快。

陳冰輪番掀開窗簾一角,仔細左右的看著,依著即將落山的太陽盤算了一番,忽的心中一怔,心道︰「咦?怎的這車是往西而行的?原先我推算出囚禁我等的地方是在湖州左近,若是要走,不是往東,便是往南或是往北,而絕無可能往西,可怎的偏偏就是往西而去的?這往西不就回長興回顧渚山了?」

心念至此,陳冰又微微掀起窗簾,仔細看著道旁的樹木和農田,心中肯定道︰「沒有錯,這條大道是長興通往湖州的官道,我隨知行來湖州時走的便是這條官道,往後幾次來往苕溪村,亦是走的此道,因而我

認得,絕不會錯的。」

陳冰心中驚喜不已,心想自己的機會來了。可越是如此,越是要小心謹慎。她慢慢放下簾子,深吸了幾口氣,心中仔細盤算了一番,心道︰「此處離苕溪村和花湖村都不遠,我若用蘭花手制服了阿大,那些人首先會便會尋到花湖村,我若回花湖村,必然會給村人帶來危險。不行,若是月兌困了,絕不能回村子,我還要救回芸娘的。我若去了苕溪村,定然是出乎那些人的意料的,因而不太會尋來,那樣我便能讓歐陽小哥通知知行前來,而後合力去救出芸娘,再一舉搗毀這個擄人的窩點!」

心念已定,陳冰調勻了自己的呼吸,端起小幾上的茶壺,將其內的茶水偷偷倒向車外,掀起鋪著的涼簟,露出了堅硬的車底。陳冰深吸口氣,雙手端起茶壺,舉過頭頂,用力摔在車底上,隨著「 當」一聲響,茶壺摔碎成了幾塊。陳冰快速把碎片撿起放在涼簟上,合上掀起的部分,拿起一塊碎片,咬咬牙,劃開自己左手手掌,一股鑽心的疼痛從手掌傳來,鮮血順著傷口,一滴一滴的滴在了涼簟上。

「啊呀!」隨著陳冰的一聲慘呼,駕車的阿大停住了馬車,忙問車廂內的陳冰道︰「小娘子,怎麼了?」

陳冰忍著疼痛,說道︰「沒,沒甚麼,只不過,只不過摔碎了茶壺,劃破了手掌,我,我沒事的。」末了,又小聲的加了一句︰「好,好疼啊。」

阿大很不放心,他拉開簾子,進了車廂,說道︰「怎會傷了自己?我身上帶有金瘡藥,讓我瞧瞧。」

阿大才伸出手,忽覺自己腰間一麻,他的雲門、中府、天溪三處穴道,被陳冰同時拂中,他心中大駭,不可思議的瞪眼看著陳冰,而後身子一歪,背靠著車廂,慢慢的坐倒了下來。

陳冰大口喘著氣,也顧不得許多,掀開簾子跳下車廂,左右望了望,又看了眼即將躲入山後的太陽,選對了苕溪村的方向,發足狂奔了而去。

約莫奔出了一盞茶的功夫,此時陳冰已然氣喘吁吁,她又奔出幾步,彎著腰,捋著胸口,往回看了兩眼,未見任何異樣,她心中歡喜,深吸兩口氣後,正要再跑時,忽听身後不遠處一人騎馬而來,她心中暗叫糟糕,怎的阿大那麼快便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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