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要剪萑苻靖一方 (一)

作者︰一萬只熊貓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六十多名北海軍騎兵抵達破廟的時候,時間剛過巳初,也就是上午九點多一點。帶隊的副連長找了個山坳先將大隊人馬隱蔽,然後就派了幾個士兵前往破廟偵察。

不到半個時辰,一士兵就跑回來報告,說那些叫花子還在。副連長留下幾個人看馬,隨後就帶著其他人出發。到了破廟門口,他將手下分成兩撥,讓一個排把守住後院的各處出口,自己帶著另一個排直接來到了後院門口。過了一會,當他從步話機里得知所有人全部就位,便抬手朝天來了一槍。

「砰!」

槍聲回蕩在不大的院子里,樹枝上的積雪都被震的簌簌灑落,屋內的乞丐們都被嚇了一跳,心說大過年的,誰跑這破廟里放炮仗來了?

「里面的人都听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我數十下,不出來就開槍了!所有人雙手抱頭走出來!敢反抗的,一律格殺勿論!」

幾個乞丐聞聲急沖到窗根前,透過草簾上的縫隙往外張望,誰知這一看,全都大驚失色,兩股戰栗,有個家伙都更是直接被嚇尿了,一股腥臊氣在屋里開始飄蕩。

炕上的乞丐頭臉色驟變,也湊到窗前向外查看,只見院子里或站或蹲著至少二十多個身穿白色披風的人,全都手持「火槍」,在那黑洞洞的槍口下面居然還帶著把雪亮的「匕首」。

乞丐頭腦袋里嗡的就是一下,兩耳轟然作響,整個人都不會了。這特麼可不是什麼官差衙役,而是讓清廷聞風喪膽的北海兵!

話說戲班眾人和垂柳村村民的突然離開,固然引起了他的警覺,但他仔細一琢磨,也沒太過當回事。之所以會這麼想,主要是因為帶清官府歷來的「過年封印」制度。

清代的封印制度承襲自明代,欽天監會在上一年確定下一年的封印日期,並在頒布天下的《時憲書》里說明。差不多從康熙早期開始,封印的時間被確定在了臘月十九、二十、二十一這三天,而開印辦公的時間則要等到來年的正月二十。

雖說封印期內遇上軍務、災情和人命案都要予以處理,地方官不得耽擱,不過對于人命案來說,首先得有人報官舉證才行;至于一般小偷小模的案件根本沒人管,全要等開印之後再說。

乞丐頭自以為之前的案子做的天衣無縫,又想著今天是大年三十,就算是新朝官府查案,有什麼事也會過了年,官差才不會出城幾十里跑這破廟來呢。他和手下商量後決定,等雪停了再拿著搶劫來的錢財各自跑路。

問題他哪知道啊,因為四縣之地剛打下來幾個月,越是過年,各地軍管會越是不敢掉以輕心;而且北海鎮的體制和帶清完全不同,從來都沒有過年封印的規矩!

「老大,咋辦?」

乞丐頭眼珠飛速轉了轉,對幾個手下輕聲道︰「嚎!」…

他話音剛落,屋內的一群乞丐就開始叫喚上了︰「官爺,冤枉啊!俺們就是群花子,借這破廟躲幾天風雪.」

「大老爺行行好吧!俺們啥犯法的事都木干過啊!」

乞丐頭趁著這工夫,飛速的掀開土炕的一角,接過手下遞來的幾個包袱,一股腦兒的塞了進去,隨即用炕磚蓋好,撒了點土在上面,然後用破席子蓋了,再抱起一堆干草蓋在上面,最後才將自己的破爛鋪蓋壓上。這土炕因為煙道堵了,一直都沒生火,拿來藏東西正合適。

「砰!」外面的北海軍根本不廢話,對天又開了一槍,隨後就開始報數︰「十、九、八」

這一下,屋里的乞丐們都被嚇蔫了,求饒嚎喪的也都不敢再吱聲。乞丐頭也沒轍了,外面幾十桿「火槍」呢,而且他們所在的西廂房西邊根本沒窗戶,想跳窗戶逃跑都沒戲。他眼珠飛速轉了轉,對屋內眾人低聲急語道︰「嘴都嚴點!他們沒證據,不敢拿咱怎麼樣。只要能熬住,過幾天就能出來!」

一眾乞丐听了,都忙不迭的點了點頭。

乞丐頭見狀,這才用沙啞的嗓門喊道︰「官爺!俺們出來!出來!」

外面的北海軍等了片刻,看到草簾子終于動了,最先伸出來的是一只手,隨後便是一個衣衫襤褸,趿拉著雙破棉鞋的家伙。

此時離門口最近的士兵向右側讓了兩步,一指身後的空地大喝道︰「雙手抱頭!蹲那兒!」

那乞丐顫顫巍巍的剛走過去蹲下,兩名北海軍就撲了過來,將他一只胳膊從肋下向後一背,另一只胳膊從脖梗子後面繞過去,然後用黑色的塑料手銬套在兩只手腕上一勒,來了個「蘇秦背劍式」。那乞丐疼的叫喚了一聲,一便跌坐在了地上。之後,其他乞丐也跟著魚貫而出,全都跟第一個一樣的姿勢,被拷了起來。

眾乞丐此刻無不心中駭然,要知道這種捆人的方法一般都是衙門里的老捕快才用的,專門用來鎖拿那些大盜重犯。一般人犯被這麼捆上後,只要繩子系的牢靠,犯人很難掙月兌;而且用這種方式捆人還有個好處,雙臂被控制住了,就算逃跑也跑不快。

「去把那兩個捕快帶進來。」帶隊的副連長等所有乞丐都被捆了,便讓手下去外頭叫人。

不多時,兩名穿著便裝短打棉服,頭戴氈帽,腰里還別把著鐵尺的家伙走進了院子。當看到一地七扭八歪的叫花子,其中一位的臉上還露出了一絲笑容。甭說了,這捆人的法子就是他的主意!

話說明清時代的「捕快」群體其實是兩類人,分別被稱為「捕役」和「快手」。捕役專司緝盜,類似于後世的刑警,設有總捕頭、捕頭、捕役以及白捕,其中白捕就是臨時工;快手雖然有時也會協助捕盜,可他們的主要責任是征糧。兩者雖然經常會被合稱為捕快,但絕不是一回事。…

由于寧海州軍管會里暫時沒有擅長捕盜破案的人,所以昨夜接到哨卡報告後,便臨時從城內征召了兩名曾當過捕快的人。兩人中年紀大一些的叫曹貴福,三十出頭,曾經是捕頭;另一人叫郭玉,今年才十九,以前是捕役。

曹貴福在寧海州很有名,此人善于緝捕盜賊,通過觀察人的形跡,常常能夠發現一般人難以發現的破綻。郭玉是個愣頭青,只不過承襲了他父親的位置,又使了銀子,這才年紀輕輕當上了捕役。

別看清代捕快的社會地位不高,一年的工食銀才六兩,可自來都是奇貨可居的職業;而且很多秘密教門的頭目都是出自捕快群體,比如林爽文,還有之前被徐壽南審出來的段文經。

在登州府這樣海貿發達的地方,且不說什麼抄搶家私、豢賊分肥的下流勾當,單是每月默認收取的規費和陋規,一個捕役每年就能到手幾百兩銀子,捕頭和總捕頭能拿到上千兩。

曹貴福和郭玉這兩人在捕快里名聲還算可以,當然該拿的錢也拿,但不干壞良心的事;比如欺男霸女和賊捕坐地分贓就從不沾惹。

二人自從北海軍打下寧海州後便一直躲在家里,生怕新朝的大人們拿他們這些人作筏子,落個抄家的下場。昨晚軍管會的人找上門時,兩人半是恐慌半是高興的應了下來。

曹貴福這些年雖然錢掙的不少,可平日里被別人點頭哈腰慣了,當了平民還真有點不適應;郭玉則是年輕,剛接了老爹的位子,還沒掙多少錢,差事沒了。

雖說大年三十頂風冒雪的跑一趟很是辛苦,不過兩人都覺得自己能被軍管會的老爺挑中,能重新吃上公門飯,穿上官衣,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至于說朝廷會不會還打回來,這點兩人反倒不擔心;以前那些往來寧海州的海商里早都傳遍了,北海軍將朝廷的大軍如何按在地上摩擦。

此刻副連長對二人道︰「搜查證據和盤查人犯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小人定當盡心辦差,請大人放心。」

曹貴福和郭玉知道北海軍沒有下跪的規矩,于是便作了個揖,然後就打量起了地上的那群乞丐。郭玉年輕,對「老瓜賊」這一犯罪群體根本沒認識,所以只是瞪著大眼打量。曹貴福就不同了,他眯著如同鷹鷲一般的雙眼將這些人逐一打量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乞丐頭的身上。

他盯著對方從頭到腳看了兩遍,隨後又湊到近前,蹲來仔細盯著對方的臉看了一會,突然咧嘴笑了。

「楊奎,找了女敕這麼多年,沒想到今兒個在這踫上了!」

乞丐頭因為捆綁的姿勢,仰頭很是吃力,剛才曹貴福打量他的時候,也一直低著腦袋,沒敢抬頭看。此刻听到對方叫出自己的名字,心中頓時一驚。他斜著腦袋瞟了一眼,低頭裝出一副可憐相道︰「這位官爺,女敕認錯人了吧?俺不姓楊,姓李,認識的都叫俺李二稜。」…

曹貴福嘿嘿一笑,道︰「別裝了,女敕師傅叫朱繩武,還有個師兄叫吳三毛。七年前,女敕師傅和師兄來登州府犯案的時候,俺還帶著幾個兄弟奉府尊大人之命緝拿過,一直追到了萊州府,可惜讓他們給跑了,後來听說他們在青州犯案被抓了個正著。」

乞丐頭越听越心驚,不過臉上還是露出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心說只要不認,找不到證據,看你能奈我何!

「官爺,俺就是個花子,帶著一幫兄弟到處討飯,恁可不能冤枉俺們啊!」

其他乞丐一听,也跟著叫起冤枉來。旁邊的幾個北海軍怒喝了一聲,作勢要用槍托砸,乞丐們這才住了口。

曹貴福知道楊奎這種人只要落網,絕逃不過一個千刀萬剮;所以只要找不到證據,打死都不會認。于是他轉身進了西廂房,郭玉也跟了進來。

草簾子一撩開,一股汗臭腳臭還有臊臭撲鼻而來,燻的郭玉急忙用袖子捂住了口鼻,而曹貴福只是鼻頭皺了皺,隨手就把門上掛著的草簾子給扯掉了。

隨著空氣流動,屋里的味道淡了不少,曹郭二人掏出腰上的鐵尺,在屋內各處搜查起來。兩人先是在地上的那些鋪蓋雜草里扒拉半天,甚至連地上的磚頭縫都用鐵尺撬開,仔細查看下面的土是否有挖過的痕跡。

南面的屋子都搜過了,二人又來到北屋。柴禾堆、干草堆都不放過,地面也找了,可惜一無所獲,曹貴福這才將目光落在了土炕上。

郭玉這會已經累的滿頭冒汗,他跳上炕,拿鐵尺在空處敲擊了幾下,等扯開鋪蓋後,用鐵尺在干草里杵了幾下,沒發現什麼。他正要下炕,曹貴福突然叫住了他。

「曹叔,咋了?」

「小郭,女敕把那堆草挪開。」

郭玉無奈,只得回身將草移開,露出了下面的那塊破席子。曹貴福眼楮一亮,抬腳也上了炕,扯開了那塊席子,用鐵尺扒拉了幾下

曹郭二人進屋一通翻騰,趁這工夫,副連長讓手下將一眾乞丐都押到了廟門外的空地上。等了好半晌,副連長和一眾士兵都有些不耐煩了,正要讓人進去問問,突然院牆缺口處傳來一陣聒噪,還夾著跑步聲,只听一人氣喘吁吁地喊道︰「找到贓物了!」

一眾乞丐听了,臉色巨變,那乞丐頭也是心里暗暗叫苦。此時就見曹郭二人和兩個陪著他們的士兵提著幾個鼓鼓囊囊的包袱走了出來,看上去頗為沉重。等把東西放在地上打開一看,里面除了一些銀子,還有十幾吊銅錢、玉佩、戒指和衣物腰帶等,雜七雜八的一大堆。

曹貴福冷笑道︰「楊奎!贓物在此,還不認罪!」

郭玉也喝道︰「快說!女敕把尸體都埋哪了?」

乞丐頭楊奎雖然看上去有些沮喪,可還是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道︰「冤枉啊!這些東西是小人撿的,旁的一概不知。」

曹貴福道︰「這麼多錢你說是撿的?在哪撿的?咱一樣一樣的說。」

楊奎低著頭眼珠亂轉,口中道︰「這些包袱都是小人和兄弟們在路上撿的,等了一天都不見有人來,這才住在這廟里。小人每日都讓人去驛道上看看,有無過往行人找尋。」

副連長聞言都被氣樂了,心說真他媽不見棺材不掉淚,隨即對手下士兵道︰「把這些家伙都押回去!」

日暮時分,六十多名騎著馬的北海軍將十幾名叫花子押進了寧海州城。此時城內各家都開始燃放爆竹,烹制年夜飯,空氣里彌漫著過年的味道,讓馬上的士兵們頓生思鄉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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