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我帶著一張紅腫的臉從御書房回到了坤寧宮，誰也未見，誰也未理，便一頭栽入了內閣里。
八月底的天氣兒，不冷，卻帶著絲絲涼意。
我並未把衣裳褪去，便把整個人浸到了浴桶里。
此刻……我迫切的需要冷靜……
水漫過我的肩膀，我的脖子，我的下巴，我的唇，我的耳，我的鼻，我的眼。
我……好恨……
為什麼！為什麼害死父親和兄長的人，偏偏是擎蒼！
他曾說過……我是他手中的明珠，捧在手里怕摔著，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是……他對他的明珠都做了什麼？
明珠……呵……掌上明珠？
——卿兒，你是爹爹的小豬豬，爹爹這一輩子啊，可就是要栽在你的手里咯！
——爹爹你胡說！卿兒是小公主，怎麼會是小豬豬呢。
——傻丫頭，因為你是爹爹的掌上明珠啊。
……
——卿兒，你這個野丫頭，是不是又把哥哥的寶劍偷走了？
——哥哥，人家就想看一眼嘛，難道你還不舍得了？
——傻瓜，你是爹爹的掌上明珠，亦是哥哥的掌上明珠，你想要什麼盡管拿去好了。只是，哥哥怕你會不小心弄傷了自己罷了。
……
——知畫姐姐，知畫姐姐！
——卿兒小心，可莫要摔了。你瞧瞧你，又偷偷換上你兄長的長袍了？
——知畫姐姐好生嘮叨，就跟個老媽媽一樣兒。
——卿兒！
——姐姐，你看我穿兄長的衣裳可還好看？我覺得吧，雖然有些寬大，但看起來還是不錯的。雖然嘛……這顏色是有些暗了。
——你呀，是姐姐心里的小明珠，穿什麼顏色的衣裳都會閃閃發光的。
……
——你當真要娶我？
——阿卿，你可願意嫁我？
——哼，我可是我父親兄長的掌上明珠，可不能輕易應了你去。怎麼著……也得好好考慮考慮才是。
——哈哈，傻瓜。嫁給我，從此你亦是我的掌上明珠。
……
過往的一切，被灌注到了水里。最後，又由水，傳入了我的腦海之中。
曾經，我天真的以為，這些話都是真的。
可是到了如今才恍然明白，真正把我當初小明珠的人，都已經用死亡與我說了再見。而唯一活著的那個人，卻是罪魁禍首。
我嫁給了他，成了他的皇後，為他生兒育女。最後，不僅沒能如願成為他手掌心里的寶貝兒，反而搭上了一大家子的性命兒。
——我是害了慕容家。你父母，你兄長，你嫂嫂的死，都與我有無法逃月兌的關系！
呵，這一句話，可當真是諷刺啊。
……
我不知在水里憋了多久，直到無法呼吸的窒息感再讓我無法忍受。我終是把腦袋從水里抬了起來……
做錯了事情的不是我，我不能就這麼死去。哪怕在知曉了事情真相的那一刻，我的確自責過自己的糊涂。
我從水里起來，細細打量著銅鏡里的自己。跟當年要入宮前的那夜相比，依舊是仙人之姿，傾國傾城。只是，越發成熟和嬌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