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番外之羅知畫(16)

「羅太醫,念嬪的胎兒一向都是你看著的。她有孕初期身子骨不好,可後來,胎兒卻一向穩健。」

芙蓉軒內一片沉重,惹得眾人不敢出聲兒。唯有皇上,在知道一切無可挽回的時候兒,開了口。

羅素听了皇上的話,穩了穩心神,道「回皇上話兒,的確如此!按理說,念嬪小主已有了將近七個月的身孕,哪怕胎氣兒不穩亦不會造成小產。」

而我,害怕皇上會因此怪罪羅素,也趕忙開口,把心中的疑惑說出「是啊皇上,卿兒的肚子已經七個月了。就算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也是早產而非小產,除非卿兒吃了什麼不該吃的,用了什麼不該用的。」

言畢,我見皇上的神色十分難看,又緊張道「可是卿兒向來對自己的肚子極為小心,她怎麼會如此大意呢?皇上……還請皇上為卿兒做主!」

「婕妤小主所言不錯」我話音方落,羅素便看了我一眼,緊跟著說「昨日微臣曾來過芙蓉軒給小主把脈,那時候兒小主的胎像極穩,身子並沒有任何不適。

可是讓人奇怪的是,微臣方才在給念嬪小主把脈的時候兒,卻發現念嬪小主體內寒氣兒甚旺。

能讓孕婦在最短的時間內從胎像穩健到落胎,唯有紅花一物。所以,微臣推斷,念嬪小主定是食用了大量的紅花兒,才會導致小產。」

紅花……

我一听,身上頓時冒出了不少冷汗。

縱使我沒有接觸過這個東西,可卻知道它的可怕之處。

莫說是在紫禁城內,就算是尋常人家後院里的女人,听到紅花二字也都是聞風喪膽。

這東西,可是禁藥。

不等我多想,只听皇上的聲音兒再度響起「來人,去把桌子上的烏雞湯拿來給羅太醫驗一驗。」

我听言,轉眼瞧了瞧桌子上的蠱罐。

那蠱罐外頭雕著九條飛天的龍,是養心殿獨有的瓷器兒。

听聞,卿兒妹妹近些時日胃口不好。因此,皇上不管政務多忙,每天都會抽出空閑,來為她做上一些吃食。

據說這些蠱罐,從不會在養心殿以外的地方兒過夜。每一日,待卿兒妹妹用膳過後,養心殿的人便會來芙蓉軒把蠱罐收走。

怎麼……

皇上竟會懷疑自己親手所做的東西麼?

羅素的醫術素來便極好,他只接過蠱罐,把里頭的烏雞渣子撈出來聞了聞。

隨後,又挑出一小塊烏雞放入嘴里細細咀嚼,便肯定道「回皇上,這烏雞里有大量的藏紅花!」

「藏紅花兒?」皇上雙眼微眯,透露著危險地氣息兒「宮里怎會有這種東西!難不成,這宮里還有人與外頭兒的人私相授受不成!」

我仔仔細細的盯著皇上的臉,生怕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

烏雞湯兒是從養心殿出的,如今,里頭又含有大量的紅花兒。如此,怎能叫我不多心?

旁的地兒有便罷了,養心殿怎會有這些害人的東西!

難道,前些日子發生的事兒,讓皇上對卿兒妹妹起了疑心!所以,他才尋了機會兒,要把卿兒妹妹月復中的孩子打落?

可是,若當真如此,皇上為何主動要求羅素去檢驗烏雞湯呢?

這究竟,是皇上借此警告後宮諸人,不許深查此事兒,還是我誤會了他?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皇上已疲憊的沖著我與華妃娘娘道「你們向來與阿卿交好,這事兒,便交給你們去辦。」

「是,皇上。臣妾定當竭盡全力,為皇上分憂。」

我與華妃娘娘垂頭,恭敬應了一句。

隨後,二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松了口氣兒。

我知道,當瞧見那蠱罐是來自養心殿後,華妃娘娘與我一樣,都十分懷疑。可如今從皇上的表現看來,此事兒定有蹊蹺!

若卿兒妹妹小產一事兒是皇上動的手腳,那麼皇上必定不會讓我與華妃娘娘去查明此事兒。

因為在這宮中,只有我跟華妃娘娘和卿兒妹妹的關系最好。

也罷,這事兒交給我們二人處理,至少可以親力親為,不必經過假以人手。如此一來,也能盡快地還卿兒妹妹一個公道。

「念嬪的身子,可還好?」我听著皇上再度開口,一顆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如今孩子沒了,還望老天爺能開開眼,莫要再讓卿兒妹妹的身子破敗了去!否則,她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羅素一愣,隨即便明白了過來,道「回皇上,念嬪小主此次小產雖有血崩之勢,但好在小主意志堅定熬了過來。日後,只要小主多加調養,還是能為皇上再旦龍嗣的。」

我听言,總算是松了口氣兒。

這,已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還能生便好啊,只要還能生,往後便還有機會兒。

……

在芙蓉軒里守了許久,卿兒妹妹都沒有醒來的跡象。我心里雖然著急,可當著皇上的面兒,卻不好發作。

好在羅素一直給我安慰的眼色,表明卿兒妹妹並無性命之憂。否則,我看著毫無血色又久久無法醒來的卿兒妹妹,定當崩潰不已。

皇上守在卿兒妹妹身旁,一雙眼楮熬得通紅。

他周身的寒氣不再逼人,取而代之的則是滿滿的軟弱和無助。

我頭一次瞧見這樣的他,不像皇帝,而像一個掌握了天下生死大權,卻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孩子。

他緊緊的握住了卿兒妹妹的手,豆大的眼淚不斷往下低落。嘴里喃喃的,皆是一些對不住之類的話。

如此場景,讓我與華妃娘娘見了,甚是心酸。

皇上,對卿兒妹妹果然不大一樣兒呢。

想到此,我與華妃娘娘終是慢慢退了出去。

一來,是皇上的軟弱不容旁人窺視。二來,是覺得與其在這浪費時間,不如趕緊去太醫院查查,好早日為卿兒妹妹那早夭的孩子報仇。

畢竟,有皇上在她身邊兒,我也放心。

……

我跟華妃娘娘二人為避免夜長夢多,從芙蓉軒出來後,便一直在太醫院里查閱處方記錄。

然,盡管我們二人一夜未眠,卻絲毫沒有得到任何進展。

除了知曉太醫院藏紅花兒的庫存莫名少了許多以外,並再無其它收獲。

「華妃娘娘」我疲倦的放下手中的記錄本,道「要不,咱們再傳庫房里的人來問問?這無緣無故少了的藏紅花究竟去了哪兒,總要查出來才是!」

「不必了」華妃娘娘揉了揉太陽穴,亦是滿臉倦意「若能問得出來,咱們也不用坐到現在。

那人在太醫院里想來是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否則,咱們也不會查出了東西少,卻怎麼也查不出去處。」

說罷,華妃娘娘又道「只可惜,皇上給了咱們調查此事兒的資格。否則,本宮定要把太醫院里相干的人一一抓了起來,嚴刑拷打一番!」

我听著華妃娘娘的話,雖覺得解氣兒,卻也無能為力。

是啊,我們都是後宮里的人。哪怕得了皇上的意思,來調查太醫院是否存在問題,卻根本無權去動他們。

畢竟,這些太醫就算是為後宮所用,可也有品階的朝廷之人。在沒有得到更多線索之前,我跟華妃娘娘也無計可施。

「現下……咱們該怎麼辦?」我想了想,終是開口問道。

對于處理後宮瑣事兒,華妃娘娘要比我有話語權。所以,我凡事兒都會問她,以表尊敬。

「去御書房吧」華妃娘娘撐著桌子起身,道「咱們好歹查到了太醫院藏紅花的數量無端減少卻毫無記錄,也不算沒有收獲。咱們且先去跟皇上復命兒,看看皇上的意思吧。」

說罷,華妃娘娘又言「以皇上如今對卿兒妹妹的寵愛,必定不會輕易饒過那幕後之人。你放心吧,皇上對卿兒妹妹必定會有交代!」

……

御書房。

我與華妃娘娘從太醫院出來,並未各自回宮。而是徑直來了御書房,把昨夜所查的事兒,一五一十告知了皇上。

就在我們等著皇上開口,該如何繼續的時候兒,卻見他臉色淡然道「這事兒便到此為止,不必查了。」

此言一出,我與華妃娘娘面面相窺,疑惑不已。

皇上今日的態度與昨兒個相距甚遠,難不成,卿兒妹妹的孩子當真是皇上下的毒手?

若真真兒是這般,那無論我們再如何查,都是查不出真相的。

「能從太醫院里拿走藥物而不被記錄在案,要麼是這宮里位高權重之人,要麼便是賊。」

說罷,皇上又冷笑了一聲兒「太醫院里日夜有人把手,想從里頭把東西偷走,可不容易。」

「皇上的意思是……」華妃娘娘疑惑了片刻,便問「皇上心中已經有懷疑的人了?」

我听言,心中一震。

皇上懷疑的人……會是誰?是我所懷疑的人嗎?

若是,那便可省掉不少工夫!

「烏雞湯是從朕的養心殿出去的,所以,對阿卿有歹心的人,要麼是朕,要麼是朕身邊兒的人。」

皇上一臉高深莫測地盯著華妃娘娘,一字一句道「桂公公是先皇留下來的人,這些年來對朕一直死心塌地。而雁栗姑姑曾是朕母妃身邊兒的宮女,自幼瞧著朕長大。」

華妃娘娘听言,張了張嘴,用口型無聲兒道「林公公!」

「哼……」皇上冷哼了一聲兒,眼中皆是殺氣兒「他膽子倒是極大!」

「皇上,這林公公與卿兒妹妹從前可不相識,更別說有著什麼恩怨了。若此事兒真是林公公所為,只怕是背後還站著高人指點罷。」

華妃娘娘最會揣度聖意,她一听完了皇上的話,立馬便把皇上往她所想的方向引去。

果然,只見皇上垂下眼簾,便對著我道「阿卿痛失骨肉,情緒不穩。你自幼與她長大,這些日子你便多去芙蓉軒陪陪她。」

「是,皇上。」我雖不知皇上心里打著什麼主意兒,但見他臉色陰沉,也不敢多說什麼。

倒是華妃娘娘,到底是身居後宮多年,又是側妃出身,膽子就大了不少「皇上……可是有需要臣妾的地方兒?」

皇上抬起眼,淡淡道「你如今是後宮的掌權人,便隨朕去一趟翊坤宮罷。」

翊坤宮!

看來,皇上是要把段修儀這個毒瘤拔了!

好!好!

果然,人活在世,總有因果報應!現在,段修儀的報應總算要來了!

……

華妃娘娘陪皇上去了翊坤宮,而我,則先去了一趟芙蓉軒。

本想好好開導開導卿兒妹妹,可誰料,去的時候兒她正睡著。于是,不好擾她,便又悄悄離開,回了自個兒的寢宮。

昨日徹夜未眠,甚是乏困。現下既然無事兒,便好生歇著吧。

……

我雖不知皇上與華妃娘娘去翊坤宮後發生了何事兒,只知道一覺醒來的時候兒,紫禁城的天……又變了一個模樣兒。

「向陽,我睡了多久?這天兒,怎麼就黑了。」我從床榻上爬起,只覺得渾身無力。

向陽給我拿來了漱口水與濕毛巾,小聲應道「小主許是太累了,所以睡得久些。」

說罷,又道「現在已是子時了,小主要不要喝點肉粥,再繼續睡會兒?」

「子時?」原來……我竟睡了這般久「向陽,翊坤宮那頭兒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我這麼一問,向陽的臉上多少有些難看「回小主話,芙蓉軒那頭兒晉升為了貴嬪娘娘。」

「那段修儀呢?」卿兒妹妹是否得以晉升,我不在乎。因為于我,于卿兒妹妹而言,再多的賞賜與補償,都無法填補痛失骨肉時所受到的傷害。

我在乎的,只是那個凶手,究竟有沒有得到該有的懲罰!

「翊坤宮那頭兒……那頭兒……」向陽有些吞吐「恢復了淑妃娘娘的位分……」

「什麼?」我皺緊了眉心,對此不可置信「怎會恢復了她的位分?」

在御書房時,皇上的態度還是如此堅決。

怎麼才過了半日,段修儀就再度成了淑妃娘娘呢?

「小主,奴婢听華妃娘娘身邊兒的人說了。」向陽見我神色恍惚,便開口道「一開始皇上是要降罪淑妃娘娘來著,可後來不知為何,太後娘娘卻去了翊坤宮,要恢復淑妃娘娘的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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