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番外之羅知畫(22)

就在我與毓秀打得不可開交之際,敬妃娘娘急匆匆趕來「住手!這都是怎麼回事兒!」

「敬妃娘娘……救救嬪妾……」毓秀帶著哭腔,朝著敬妃娘娘求救。

敬妃娘娘見此,先是無奈搖頭。隨後,才過來把我扶起,輕聲兒哄道「嫻嬪,你又胡鬧了。」

「嘻嘻……」我揚起小臉,樂呵呵笑道「她美……她這樣子美……」

我是得了失心瘋的人,當然不會給毓秀道歉。所以毓秀今日,算是啞巴吃虧不能言。

加之,敬妃娘娘本就是卿兒妹妹的人。就算毓秀是卿兒妹妹的胞妹,可她如此這般無理取鬧,卿兒妹妹想必也不會容她。

果然,敬妃娘娘只三言兩語,便讓毓秀回自己宮里去。

毓秀本是來尋我出氣兒,誰知竟被毆打成這番模樣兒,自是不甘。

只見她才走了幾步,便又折了回來「娘娘……嬪妾有一事兒不明!」

「什麼?」

毓秀先是沖敬妃笑了笑,隨即便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這羅家犯下了如此大罪,幾乎整個羅家的人都被處斬了。

羅太醫還能苟活,是因為姐姐的身子需要他照料。可這嫻嬪卻是一切禍源的根本,為什麼,皇上還要留著她的命兒呢?」

羅家,處斬!

我原本痴傻的眼中,不自覺的流出一抹震驚。心中對于毓秀的話,不知是該信,還是不信。

羅素不是說,羅家只是被發配到了邊疆麼?就連卿兒妹妹,也是這般告訴我的。

怎麼如今到了毓秀的嘴里,我羅家的人竟都被處斬了呢?

她在騙我……她一定在騙我……

想到我,我神色恢復如初。明面兒上雖假裝什麼都未曾听懂,可滿腔的心思,卻都寄托在了敬妃娘娘身上。

若毓秀是胡說八道,敬妃娘娘必定會開口責怪于她。可若毓秀說的是事實,那敬妃娘娘就算再有心瞞著這個秘密,也不能當眾給了毓秀難堪去。

畢竟,敬妃娘娘照拂我,是私底下的事兒。若做得太過明顯,必定會惹起旁人不滿。從而,違背了保護我的初衷。

等了好一會兒,才听敬妃娘娘開口「你與嫻嬪不是舊時麼?就那麼希望她死?瑾美人的這個問題,該去問皇上才是。」

「只是心中的一個疑惑罷了,也正因是舊時,所以覺得她甚是可憐。整個世上,流著羅家血脈的,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說罷,毓秀勾唇,朝我笑了笑。隨後,便行了個禮「嬪妾告退。」

……

我看著毓秀搖曳而去的身影,仿佛跌入了暗無天日的地獄。

羅家的人都被處斬了……羅家的人都被處斬了!

整個世上,流著羅家血脈的人,就只有我一個了!

敬妃娘娘沒有反駁毓秀,而是用一種的含糊的反問,去解了這個難題。可就算敬妃娘娘再如何含糊其辭,亦是沒用啊。

毓秀看我時得意的神色,離開時的心滿意足,早便表明了一切。

她來,只是為了讓我知道真相,為了讓我痛苦。

呵……

原來這麼久以來,羅素和卿兒妹妹都在騙我!

什麼發配邊疆,什麼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都是假的!假的!

為什麼啊!為什麼老天爺要這般對我!

一開始我本以為,只要不喝下那碗湯藥,只要堅強的熬下去,羅家就能昭雪。可是,皇上徹徹底底的摧毀了我的希望。

後來,我裝瘋賣傻的苟活了下來。一心想著,待卿兒妹妹站穩了腳跟,必定能為慕容家和羅家找回清白,把兩家人從邊疆寒苦之地給接回來。

可如今……毓秀卻說,羅家早已不復存在了。

我所有的堅持與努力,心中所抱有的希望,全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

我獨自坐在院子的枯井旁,懷抱著自己瘦弱的肩膀。腦海中閃現的,皆是父親慈愛的音容笑貌。

是我……一切都是因為我。

若沒有我,父親不會臨老出事兒。若沒有我,慕容家也不會慘遭牽連。

我蠢啊……我當真蠢!

肚兜沒了,我找不回來。被人陷害,我無言可說。羅家覆滅,我無能為力。

這一輩子,我是無可救藥了。

既然如此,我還活著做什麼?

無辜的慕容家受了牽連,什麼錯都沒有的父親,也已人頭落地!

而我,我這個罪魁禍首,憑什麼還裝瘋賣傻的苟活著?

想我羅知畫當年,是如何的孤傲與清高。

現在,卻每日在這冷宮里孤獨度日,一天幾回的瘋言瘋語,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兒。

不……這種日子我受夠了!

當初之所以苦苦的熬著,是因為父親還在,家還在。可現在,父親沒了,我還活著又能對得起誰?

我對不起父親,對不起慕容家,也對不起我自己!

我想……遵從自己的意願,為自己做一次選擇。而不是,苟活著去拖累羅素,拖累卿兒妹妹!

是啊,我從來都被別人牽引著走,從未遵從過自己的本心。

我愛毓晟哥哥,卻違背了一心要嫁給他的心願,入宮為妃。

我不願侍寢,卻因為無能為力,而選擇默默忍受。

我想要自由,卻因為身為家族嫡女,始終不敢放肆的做出選擇。

我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想哭。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兒,從來都是隨之逐流。

現在,事已至此,我當真不想再這般,毫無意義的走下去了!

……

我入冷宮後,羅素總是每隔一段時間便來給我請脈。

因上頭有卿兒妹妹與敬妃兜著,我這又是個得了失心瘋的。旁人就算是知曉了,也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曾插手。

是啊,我已經是個沒有了母族,並且丟失了神智與清白的女子。在她們的眼里,我一輩子都別想再出冷宮了。

更何況,現在連皇上都對我不問不理,我又何曾還是一個威脅?

這一日,羅素照常背著藥箱來了冷宮。

「畫兒,我給你帶了叫花雞,你快來聞聞,香不香?」

我起身來到羅素對面坐下,看著他滿目帶笑的從藥箱里取出一包東西,小心翼翼在我面前兒打開。

「你又偷偷往公里帶東西了……」我伸手接過,卻道「不是告訴過你,莫要冒險嗎?」

「你不是喜歡吃嗎?」羅素對此並不在意「雖說現在敬妃娘娘協理六宮,對你這頭多加照拂。

可她畢竟是上頭的人,很多事情難免顧及不到。我既然能來瞧你,給你帶些你喜歡的東西也是應該的。」

「這叫花雞如此難得,我都舍不得吃了。」我心中微酸,咬了咬唇便落下淚來。

羅素見此,連忙給我擦掉了眼淚「你快吃,莫舍不得。待過些時日,我再給你帶就是了。」

我見他對我如此寵溺,心中的悲哀無端端便朝四周蔓延開來「好……我吃……」

臨死之前,能吃上自小最愛的叫花雞,也不算是個餓死鬼。

「素哥」我細細咀嚼著手中香噴噴的雞肉,道「卿兒還好嗎?」

羅素一愣,應「你放心吧,她是皇後娘娘,過得自是比你好的。」

「我快有一年未曾見她了,心里當真想她。」我低下頭,小聲兒道「再過些時日便是我的生辰了,也不知她有沒有空閑,來見我一見。」

「怎麼突然想起見她了?」羅素嘆了口氣兒,道「如今你在冷宮,她高居坤寧宮中,地位不同身份有別……」

「我知道」我知道,羅素是怕我與卿兒妹妹相見,會給彼此帶來麻煩。可是,我當真想在臨死之前,再看她一眼啊「可是,我一個人在冷宮里待著,實在孤寂……

放眼整個後宮望去,我也只能與她說上一些話了。不管身份如何不同,地位如何有別,我跟她都是姐妹啊。」

「好了」羅素素來如此,總能懂我心思「既然你想見她,我明日代你去傳話就是。」

「素哥,謝謝你。」

「快,趕緊把叫花雞吃了。」羅素見我如此客氣兒,心中有些無奈「這東西,留得越久口感便越差。」

「好……」

我拼了命的止住眼淚,乖巧的吃著叫花雞,不忍讓羅素失望。

叫花雞已經冷了,口感的確不如方做出來時的好。可如今,一口口的雞肉吃在嘴里,卻已足夠讓我滿足。

羅素見我吃得開心,臉上多少也有了些安慰。他尋出絹布給我,替我診脈。

隨後,又說我身子太虛,要好生修養,莫思慮過多。

送他離開的時候兒,我第一次主動牽起了他的手「素哥,你要保重。」

羅素身子一震「什麼?」

「我說,羅家眾人被流放邊疆,你一人在宮里,得自個兒保重。」我笑了笑,溫和道「我如今被關在冷宮里,這一輩子怕都出不去了,也無法跟你有個照應……」

羅素听我這麼一說,總算松了口氣兒「傻丫頭,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

夜里的冷宮總是格外陰森恐怖,院子里的孤燈伴著外頭的鬼哭狼嚎,隨風搖曳。

我坐在桌子旁,靜靜的等著。

若羅素回去後傳了話,卿兒妹妹也該來了。

「姐姐……」

果然,才一個恍惚的功夫,我便听到了熟悉的聲音兒。

我抬起頭,招了招手「卿兒,你來了。」

卿兒妹妹趕忙上前,帶著哭腔道「我不是交代了敬妃不能缺了你的用度麼?怎麼你現在竟這麼瘦了?」

「她什麼都沒缺我的,每月也都會送來新的衣裳,只是我自個兒不願意打扮罷了。」

我看著卿兒妹妹這般大的人了,竟還像小時候一般的哭鼻子,不免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一個得了失心瘋在冷宮里苟且偷生的妃嬪,還是安分守己些好。」

「胡說!」卿兒妹妹滿臉嚴肅「姐姐,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我听言,笑道「好好好,卿兒今日既然來了,那便幫姐姐好好搗騰搗騰可好?」

還記得小時候兒,每每我去慕容府,或卿兒妹妹來羅府的時候兒,我們總換著給對方打扮。

從選衣裳到發飾,首飾,妝容,一應考慮得面面俱到。

我總給她挑沉穩內斂的衣裳,把她打扮成大家閨秀。指望著,她能溫婉賢淑一些,日後好嫁人。

她呢,則盡給我選一些行動方便的常服。又因從小不愛打點自己,不會梳頭,所以總是給我梳上一個圓溜溜的髻。說是,動如月兌兔才能惹毓晟哥哥喜歡。

呵呵……那時候兒,我們總是互相嫌棄對方,卻又樂此不疲。

雖是夜深,我與卿兒妹妹卻絲毫沒有倦意。

她命巧慧給我打來了水,溫柔體貼的給我洗臉,洗頭。然後,替我選了一身寶藍色的衣裳讓我換上,雖不華麗,卻是干淨典雅。

「卿兒,姐姐記得你小時候最不打點自己,可又極其喜歡幫司棋她們梳頭。今日,姐姐便讓你來為姐姐梳頭,如何?」

卿兒妹妹听言,隨即拿起了一旁的木梳「姐姐不嫌棄就好。」

冷宮里並沒有像樣兒的梳妝台,只有一塊破碎得只剩下半邊兒的銅鏡。

卿兒妹妹的動作十分小心,生怕把我弄疼似的。她的神色很是認真,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這一次,她沒再給我梳那簡單方便的頭發。而是看著我的衣裳,給我梳了一個大方得體的發髻。

隨後,又幫我抹上了胭脂水粉,折騰了好些功夫,才輕啟朱唇道「大功告成!」

我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好笑不已「是有點樣子了,不過過了今夜,定又不是這番模樣兒。」

卿兒妹妹噗哧一聲兒笑了出來「敢情姐姐是為了迎接我才舍得收拾自己?」

我听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卿兒妹妹,過了今夜,我便沒有往後了。既沒有往後,自然不會再有這番美艷動人的模樣兒。

不過,臨死之前能得你親自給我梳妝打扮,我此生無憾了!

我牽過卿兒妹妹的手,細細打量著她。發現她今日身著簡單,發髻上一直蘭花簪甚是好看。

我知道這支簪子……

簪子極其好看,卻尖銳鋒利。這是,當年慕容將軍送給卿兒妹妹防身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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