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堂正小臉上興奮的探索欲,在跑出尼古拉‧特斯拉機場的第一秒就消失殆盡。
機場的存在往往是一個地區最先進、最奢華的地方。
無關偏好,這是出于對旅游業和招商引資的需要。
所以當小男孩從自家的飛行器上下來的時候,他的第一眼會看到整潔的、潔白的、巨大的廊柱。
這些廊柱撐起高高的穹頂,將頗有異域風情的建築展現給每一個在此處落地的人們。
盡情地展示人類的起源大陸的風俗、藝術、狂放的色彩、熱情的人們。
這很好,能給人非常好的第一印象,但問題是
之後呢?
這座位于非洲的機場能看,但也就只有機場能看了。
當白堂正興高采烈地奔向他從未見過的世界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成片成片的低矮鐵皮磚瓦房。
擁擠、雜亂、毫無規劃、一直延伸到天邊。
黑乎乎的人群就在這些磚瓦房的縫隙里涌動著,像是泥石流。
他們擁有義體的人不多,並且大多裝備著管線都出來的劣質義體。
人群在土黃色的地面踩踏,濺起的塵埃升騰不息。
沒有塵土飛揚的地方想都不用想,那里會是一片泥濘的垃圾堆。
機場門口,大把的本地居民緊盯著剛剛走出來的人。
眼神多是流連于他們的首飾、挎包、義體、通訊接口。
在看到一個活力滿滿的小男孩從機場跑出來後,好幾個出租車司機便眼神一亮,向著白堂正蜂擁過去。
「嘿,boy!要坐車嗎?」
「我們這里可是有不少好玩的東西哦!」
「坐我的吧!看看地圖,點哪里我都能最快到達!」
他們看起來是想拉客的樣子,但是在推搡之中,那些黑乎乎的手卻一直往男孩的兜里捅。
往他的身上模。
但奇怪的是,好幾個大男人圍著一個小朋友拽來拽去。
從體重和力量上看,本該被他們像是洋女圭女圭一樣擺布的男孩卻從始至終沒有發生過任何移動。
雖然有些手忙腳亂,但那更多的是因為沒見過這場面的慌張,而不是力量不足的無措。
在這年頭,能在一個城市當出租司機的人沒可能是傻子。
他們第一時間就清楚地反應過來,自己眼前的小孩不一般。
能在將近十個成年人的推搡中紋絲不動,那估計想要把他們全部拍死也就是一扭腰一甩手的事。
出租車司機們是見過強人的,他們不是沒見識的土人泥腿子。
但在手忙腳亂的推搡之中,他們並沒有住手,反而驚喜的對視一眼,下手愈發的勤快了。
這是個年齡又小、見識又少的強者!
他甚至沒有第一時間想著殺人!
普通人的油水哪有強者的百分之一啊!從強者的身上隨便模出一件
驚喜的眼神中,所有的出租車司機卻同時翻起了白眼。
「彭!」*10
癱軟的身體在土地上砸出了十團塵埃。
白堂正理好衣服扭頭一看,山姆正慢悠悠的從機場里走出來。
「就算不想傷人,用念氣把他們嚇暈也行。」
山姆走過自己外甥時,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腦門。
「這就是‘外面的世界’了,阿正。」
「跟我來。」
老式的外骨骼上操作幾下,一輛看起來等候多時的無人駕駛車輛就停在了兩人面前。
山姆和白堂正一起上車。
而那些暈在地上的人?他們身上有價值的東西,在非洲這片土地上的消失,簡直就像是自然界的分解效應一樣理所當然。
梳著高馬尾的巴西浪人端詳著眼前孩童的小臉,那上面沒有半點的局促,或是不好意思。
他看著窗外的好奇,現在和剛下飛行器時一般無二。
這讓山姆暗自點頭。
處理不好自己從未遇見的狀況,這不算什麼。在這之後仍舊保持自己的良好狀態,並且不會留下半點陰影在心間,這才是寶貴的素質。
夠資格稱為白堂鏡的繼承人的素質!
那個位置的意義和力量,早就不是只言片語能說清的東西了。
那是一種天然的就能凌虐世界上最頂層的權力者的地位。
只有這個世界上極少數的人杰,那些站在力量的頂峰,並且把持著權力的強人,才有資格和這個地位展開對話。
白堂正與白堂愁,兩個小子看似從小就因為天生的獸性而被收攏在父母的身邊。
人際接觸面也就遍及在小小一個日之本的巨獸強者之中。
但他們之間的教育其實在無形中已經被分開過了。
白堂愁是注定要統領吳之一族,讓白堂之血流遍吳之一族的人選。
現在因為力量的發展,能夠輕松以一族之力消滅世界上除個別國家外所有國家的家族。
這份前無古人的家族力量,在未來會歸攏到白堂愁的手中。
所以他很早就單獨接受了吳之一族作為家學淵源的殺手教育。
他會成為吳之一族歷史上第一個保留著外姓的族長。
也因為他那無人可比的父親,沒有一個人會不相信——白堂愁將是吳之一族歷史上最強大的人!
但子和山姆,卻從來沒有因為這種在教育上的搶跑,而對白堂正的未來有任何的擔憂。
因為他們了解這孩子。
他注定成為立在頂峰的強者,這是因為他的天賦。
而他渾然天成的樂觀和洞徹,從不吃第二遍虧的智慧,還有從未把一時失利放在心上過的心態。
這些將確保,白堂正會在未來成為一個驚世駭俗的強者!
現在,這個「未來驚世駭俗的強者」正晃著短褲下的小腿,向著胡子拉碴的山姆發問。
「話說,舅舅。那些出租車司機,為什麼要干這種風險收益不成比例的事情啊?」
白女敕的小手一根根地掰扯起自己的手指,小臉上滿是認真。
「我是小孩,表現慌亂,這些沒錯。但是小孩子發起瘋來才是最沒輕重的吧?」
「我身上擁有高價值物品的可能性很高,非常高。但是死了不就什麼都沒意義了嗎?」
「這完全是不成比例的冒險吧?」
那雙看向山姆的,黑白分明的大眼之中,閃爍著濃重的求知欲。
這讓山姆不禁拍拍額頭,心里暗罵。
要說這小子的優點就還有一條——連母雞下蛋都能看上一天的好奇心!
「你把生命看的太重了,阿正。」
「可是生命不是很美好的東西嗎?一切的體驗,一切的活動都是在生命的基礎上展開。怎麼可能會有人認為它不重呢?」
白堂正的表情有些懵懂。
原本正要給外甥科普一下,如今這個世道的混亂、非洲這片土地和土地之上人民的苦難、至今仍在攪動著這片大陸的勢力
原本打算講述這種種「世界的真相」的山姆,在晃神間與那清澈的目光對視之後,嘴巴徒勞的張開,卻無法把這些自己已經了然于胸,連準備都不用的話語講述出來。
吳之一族的家伙們他們當初是抱著怎麼的心情,給阿愁上課的?
他們在闡述現在這混亂而殘忍的世界時,真的有顧及到阿愁的心態嗎?
人稱激流的強者,就算是當場斬殺日之本島上的叛逆強者共計五十三人,連腳步都不曾有絲毫停頓的恐怖家伙。
現在腦子里卻陡然有些凌亂。
因為他現在在做身為長輩的本能所矛盾的事情——
如果不向孩子展示現實,那孩子就無從成長。
可如果向孩子展示現實身為長輩,總會覺得這是自己的無能吧?
「這些事這些事,還是自己找到答桉比較好吧,阿正?」
最後,從不猶豫,從不停步的激流,只能如此含湖著說。
~~~~~~
山姆與白堂正的目的地,是一座巨大的宮殿。
高科技的投影設備美輪美奐,搭配著真材實料的高性能材料,將這里打造成了一處富麗堂皇而且頗有非洲風情的巨大宮殿群。
清澈的水流被毫不珍惜地匯聚成瀑布,這里甚至還擬態了一片熱帶雨林的微型生態圈!
幾個穿著隨意的人,黑、白、黃都有,正呈一個隱約的包圍陣型,將兩人夾在中間,向遠處那最為高聳的樓宇走去。
它並不屬于這片大地法理上的王族,或者是民選總統、軍閥頭頭之類的「常態選項」。
這些「常態」,早在世界經濟崩潰,格局大亂的那十年間就被碾碎到只剩墊在桌角的老舊報紙了。
現在,在這片古老的大地之上,將一切勢力全部橫推。
在殺人盈野、血流成河之中建立起新秩序的,全部都是巨獸強者!
只有巨獸強者的力量才能鎮壓不臣,只有巨獸強者的力量才能讓民眾敬為天神!
直到現在,巨獸強者的力量本身,早就已經是比所有的血統,所有的法理,所有的民眾願景,都更加不容置疑,也更加被群眾所接受的——
統治者的唯一指標!
早在兩人走下飛行器的那一刻起,龐大而血腥的念氣就從這座皇宮出發,明晃晃的盯上了他們。
意思很明確︰我們來聊聊。
山姆也和白堂正講清楚了,這是規矩。
「我們的力量太強了,阿正。尤其是相對于普通人而言。」
黑發孩童滴 轉的大眼楮在好奇地觀望著輝煌的宮殿,亦步亦趨的跟著前面的長輩。
他家里是沒有這些「奢華」的東西的,他的父親更喜歡古樸、結實一點的房間。
當然,也不排斥玩一玩最新科技。
反而是對處在二者之間的建築風格頗感無聊。
屬實是個二極管了。
所以這里對他來說還挺新奇。
山姆的手肘仍舊漫不經心的搭在腰間的刀柄上。
圍著他的幾人雖然努力做出不在意的表情,但是義體因為精神緊張,被動進入高功率運轉狀態的「噗嗤」聲還是不時響起。
一個強者可以攻陷、毀滅一個國家。但是想要完整的持有一個國家的統治權,就非要能夠聚集起強者的集團才成。
這些人,就是本地首領的班底。
「現在科技發展了,普通人加上高科技能夠應付二十萬匹左右的敵人,這沒錯。但是任何一個巨獸強者,都能利用自己的行動力優勢,在沒有牽制的情況下對普通人造成區域滅絕性的殺傷。」
「所以,我們來這里就是為了和本土首領表示我們沒有敵意,對吧?我就說機場那地方又偏又大簡直不正常,看來要是有敵意的話,這里的首領就要直接轟過去了吧?」
白堂正很輕松的跟上了思路。
「是不是強龍,都得跟地頭蛇打招呼,不然就直接開戰哇哦!這不是跟那些江湖里一樣酷嗎!」
「emmm,你開心就好。我們到了。」
山姆無視了停駐下來,伸手示意的領路人們。徑直從他們的身邊走了過去。
他的眼神連些微的側視都沒有。
反倒是蹦蹦跳跳的白堂正,向他們揮手示意之後才趕緊跟上去。
直到那老式的軍綠色外骨骼消失在視野里將近五分鐘後。
這群人才不約而同的長出一口氣。
「呼-」*n
互相對視。
「這就是激流山姆?他那把刀甚至都沒有出鞘!我就感覺自己已經快被切開了!」
「他是世界頂級的劍術大師,巨獸力量的推進至少達到四十九萬匹極限,這種表現力再正常不過。」
「‘再正常不過’?那是你沒跟那個小鬼走在一起!」
「我剛才在那小鬼旁邊,全程四十三分鐘!全程閉氣!念氣根本不敢從精孔里冒一點頭!就好像只要我敢放開一點,那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刀氣就會順著進入體內,把我整個絞成碎肉!」
「怪物。」
「現在的世界頂尖,有哪個不是怪物?」
眾人一時都被干沉默了。
最後還是一個全身沒有任何義體痕跡的男人站出來說話。
「各位,關于大人物的流言不該多說,畢竟大家都是想在這里當土皇帝的聰明人,對吧?」
「那小鬼是什麼身份,猜。都可以猜。但是只要我听到你們敢對此吐出來半個字」
在場的最強力量者,從眼神里迸射出了環視全場的寒光。
所有與他對視的人盡皆低頭,表示明白。
然後他才接著,更加謹慎地用念氣開始通訊。
「你們也都知道,激流背後的是什麼人,那人是什麼性子。所以趕緊把那些雜毛都給我收拾干淨!」
「全、全部?」
「怎麼,舍不得?那也行,不殺,都給趕到邊境線外面也一樣。但我就一個要求」
「什、什麼?」
那人眼神之中的寒光更盛。
「動作要快!這段時間要消停!至少在激流和那小子走之前,雜毛們不能給我,給頭兒,惹出來任何!任何一丁點兒的動靜!」
所有听眾不約而同的咽咽口水,然後點頭。
「我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