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1】帶走

夜幕下的黃泉海波濤翻涌,怒卷高浪,咆哮萬里。

長琴乘坐的戰船,在浪中微微搖擺著,夜風把桅桿上的白帆,都吹得鼓了起來。站在桅桿頂上放哨的羽人雙翅白羽,都在風中微微顫抖。

今夜的黃泉海上,和過去的夜晚一樣,不太平靜。狂風下巨浪滔天,連連咆哮。

風大浪急的海面上險象環生,血腥的腥臭也隨著波濤翻涌,在海面上彌散。好在九幽國的船只已經是今非昔比,不同往日。這點波浪,沒法讓長琴乘坐的這艘,堅實的五桅大船有任何損傷。而除了甲板上有點搖搖晃晃的,艙內還是四平八穩的。

偶爾有點搖晃,幅度也是很小。

而長琴的艙室中,也是平平穩穩的,只是偶爾遇到數丈大浪,朝著大船迎頭打來之時,才會偶爾搖晃幾下。

而此時安坐船艙之中的長琴,也知道他們兩派誰要是在九幽國一統之前,多盡心盡力一些,多立功一些,待到十洲一統之後,功勛就越多,在朝中說話就更有分量。

到時候天下太平了,這把持朝堂上的話語權就更是重要了。

而所謂的大樹底下好乘涼,也就是這樣的。

只不過,這也是蕭石竹拉攏他們的手段之一。

為了讓大臣們對國事無不爭先恐後,盡心盡力,蕭石竹可謂是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辦法之一,就是駕馭黨爭。但凡遇到問題,黨爭也能為他集思廣益,最後篩選出最佳的方案。當然,這也是蕭石竹有本事,能把黨爭控制在一個互相制衡的平衡上,不至于因此亡國滅種。

也能讓諸鬼官吏,互相監視彼此,杜絕一小部分的作奸犯科。

而長琴,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別說是他了,老鬼的國師盈盈,還有陸吾,也不知道蕭石竹還玩著這一手。只知道蕭石竹一直秉承著不偏不倚,獎罰分明,似乎也不知道他們暗暗黨爭一樣。

治國就是一個險象環生的游戲,明槍多余暗箭,但蕭石竹確實是這個游戲的高手。

不僅如此,這樣一來還能讓蕭石竹向來都保持著知人善用,所以什麼官吏做什麼,他算的一清二楚,把鬼官的能力發揮到最好。可也是在這樣的用人中,蕭石竹悄然地制衡了兩派。

本來,他也可以派他鬼出使青丘狐國的。

但是,最近陸吾那一派有點飄了。幾次大的立功,讓陸吾一派是沾沾自喜,傲得走路都飄飄然的。

再加上蕭茯苓查出了長琴他們這一派中,嘯風平原上的鬼暗中為了牟利,叛國一事後,雖說這和長琴沒有什麼關系,但也讓陸吾他們那一派就更是得意了。

大力治理嘯風平原官場,鋤奸的舉動,也讓陸吾一派得到了此消彼長,勢力飛漲。

這個時候,蕭石竹也沒有多想,就把長琴以最合適出使青丘狐國為名,派去了青丘狐國。

確實,長琴也適合去做外交工作,他有著豐富的外交經驗,尤其是對付青丘狐國的外交,長琴也是最好的人選了。陸吾他們那一派,也因此沒法說什麼。

不過,也正是因為蕭石竹用人得當,長琴出使青丘狐國的任務出色的完成了,這樣一來不但利于九幽國,而且還能殺一殺陸吾那一派的威風。

也能讓陸吾他們,和長琴這一派更是暗暗較勁,同時為了立功,對九幽國的事情更是盡心盡力。

這一切都顯得那麼的自然。黨爭之事,蕭石竹也順理成章的‘自然不知’。

而還在船艙里的長琴,也因此次立功了,而得意的笑了起來。

他的出使任務非常成功,論功行賞,也得是個甲等功,是九幽國的功績之中,第三等級的功績。

若是加上了他長琴探明了青丘狐國的反意,怎麼也得是一個一二等功績的天功,或是地功了。

長琴一派,可不就大長臉了嗎?

長琴自然是得意得很。

「主公也是,自稱為英明一世,不世出的千古鬼才,連我們和陸吾在暗中較勁,也看不出來。」就在此時,長琴身邊矮胖書吏,嘿嘿一笑,道︰「要是他這次知道有我們兩派爭斗,這出使任務,指不定就不會派大人你來了。」。

「是啊。」自然也是認為,蕭石竹對此一無所知的長琴,當即就點頭一下,隨之又叮囑那書吏道︰「不過這種略帶嘲諷,說主公的話,以後千萬不能在別人面前說。」。

說話間,長琴已經快速收起了笑意和得意,心中反而多了點怒火,對那書吏的怒。

對于他們來說,黨爭之前首先是要忠于蕭石竹的。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沒法取代蕭石竹。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有蕭石竹,才有他們今日的成就。

兩派都是如此。

所以那個書吏的話,還讓長琴有些怒氣突生,同時長琴也有些擔心日後要是這書吏多嘴,被人抓住了把柄。

書吏也覺得自己是話多不嚴了,趕忙連連稱是,把長琴的叮囑牢記于心,不敢再信口開河的嘲諷蕭石竹了。

「忠于鬼民,忠于我國,忠于主公是首要任務的。」長琴收了胸中怒氣,再次露出笑容,頓起茶杯用杯蓋,悠哉悠哉地刮著杯中的茶末,危襟正坐了起來,繼續教育著自己的親信書吏︰「就算我們和陸吾爭斗得再厲害,國家和鬼民的利益,都要擺在首要。」。

「諾。」那個書吏趕忙拱手,微微行了一禮,應聲之間把長琴的話,牢記于心。

「回復**,我長琴牢記嘉獎,也牢記她和主公的教誨和恩情。」頓了頓聲,長琴若有所思的說到。

而書吏趕忙從袖中,掏出了隨身攜帶的筆和書本車子,拔了筆套後舌忝了舌忝筆尖,在抬著的冊子上書寫了起來,把長琴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記錄在冊子上。

「日後爭取再立功,為九幽國的發展和安定盡心盡力,鞠躬盡瘁,在所不辭。凡事以國事為重為先,力求再創新功。」稍加思索之後,長琴又對書吏說到︰「絕不辜負主公和**的信任,以及期許厚望。」。

他話都說完了片刻後,書吏才停筆下來,抬眼看向了長琴,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但是長琴想了想後,也沒有什麼要說的了,就道︰「就這麼說吧,話多了反而顯得虛了。」。

「諾。」應聲後,書吏收起了筆,對長琴說到︰「那下官這就去讓菌人,發到玉闕城去。」。

「你去吧。」長琴站起身來,朝著床榻那邊緩步走了過去,但隨之又叮囑了那個書吏︰「今日夜已深,明日清晨過後,再傳信回玉闕宮也不遲。」。

長琴這是怕攪擾了蕭石竹和鬼母的清夢,特意叮囑書吏的。

這就是做官的藝術了,長琴也算是精通此道的,知道往往也是細節決定成敗的。

尤其是對也有喜怒無常的蕭石竹,能謹慎的地方,就謹慎的好。

書吏記下後,出門而去,順手幫長琴把門再次關上。

艙內的長琴已經月兌了外面的衣褲,躺倒了床榻上去,側耳傾听著艙外隱約傳來的波濤聲,漸漸入夢,睡了過去

天通城外,風雨籠罩之下一片迷濛的冥道上,蕭石竹的馬車,還停在風雨之中。

雨簾籠罩下的冥道上,還有泥濘和橫流的泥水,在四處蔓延。

冥道兩側的水渠中,承載著雨水流入四周田地里,縱橫交錯,從良田之中穿插而過的灌溉靈渠里去。

蕭石竹身旁周遭的火把,和蜈蚣珠燈上散發出的柔和燈光,照亮了馬車四周。

車中圓筒形,下有三足的銅漏壺身上,接近壺底處有一小管外通。

壺中的水從小管逐漸外漏,滴答滴答的聲響中,壺蓋與提梁有正相對的小好各一,作為穿插刻有時辰的標尺便逐漸下降,從而可以看出時辰的變化。

車中的青嵐,菌人們,還有琉雲,听著蕭石竹在外面的問話,都能嗅到雨霧里的潮氣和陰氣之中,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

那腥臭實在是令人作嘔。青嵐和菌人們,是隨時侍奉在蕭石竹左右的,跟著蕭石竹上過了無數次戰場,對血腥味那是已經習以為常,倒是沒有如何。

但是琉雲卻很不習慣,不由得抬手起來,捂住了口鼻。

使勁忍著,這才避免了嘔吐。

可見戰場之上,血腥味要比這里濃郁十倍百倍,是何等的殘酷。

許久之後,蕭石竹停下了殺人,風雨更大了,洗刷了地上的血跡,血腥味才淡了一些,不那麼濃郁,車中琉雲也適應了一點。胸中不再是翻江倒海。

車外,蕭石竹並未等待太久,就從殺手們嘴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這些殺手都是豪強。

豪強,又是豪強。

這些豪強之前就無惡不作,有權勢而又強橫,武斷鄉曲,兼並土地,役使貧民等事情無一不做。

這樣一來,豪強們自然是危害一方的毒瘤。

蕭石竹還在人間時,他的師父,泰山府君的元嬰就教過他,世間的‘富’字,便是蒼天之下,一人一口田的道理。但是,豪強的存在,讓九幽國諸鬼沒能實現一人一口田,更別提富了。所以還在朔月島上時,蕭石竹就開始打擊豪強。第一個被打擊的豪強,還是羽榮的親戚。事後,他一直秉承著打擊不法豪強,使得土地不得兼並,豪強勢力削減的同時,也有效抑制豪強勢力發展。

國泰民安,鬼民安居樂業的功勞之一,便是打擊豪強。

但是,這樣也惹來了不少豪強的怒火和仇恨。九幽國開國以來,逐漸安分了的豪強不少,他們選擇了改過自新,重新選擇了從事正當行業,不再欺壓良善,老老實實的做人,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但有的豪強就是不忿,不過高高在上的日子被剝奪了。因此想要蕭石竹命的豪強也不再少數,多如牛毛。

只是這次還要作惡的豪強們居然主要是沖著琉雲來的,蕭石竹反而覺得驚訝;不過片刻過後,他也就知道其原因了。

城隍狸天蘊,怕一些事情讓蕭石竹得知了。

比如不久之前,琉雲才在車中給他說到過的,學館里並不存在的畜棚一事。

九幽國治貪和腐化之嚴,讓狸天蘊害怕,讓他不得不鋌而走險,得知琉雲和蕭石竹才走了,立馬就派出了殺手,要他們在城外動手。

蕭石竹想到此,就是怒不可遏。

他治下的鬼官,已經有人不把鬼命當回事了。

草菅人命之事,也是說來就來,所做就做,沒有絲毫的猶豫。這還沒有取得最後的冥界統一和勝利呢,就有鬼官如此膽大妄為,回到玉闕宮後,蕭石竹要繼續大力整治這一塊了才行。

否則的話,無需北陰朝發兵,繼續這樣放任不管,自己都能亡了國。

「好啊,好啊,一個小小的鬼城城隍,也敢買凶殺人,殺人滅口。這狸天蘊,還真的是我的‘好城隍’。」蕭石竹盛怒之下,橫眉倒豎,冷冷說到。

口中濃郁的鬼氣再次噴吐而出,所過之處,雨點瞬間凝聚成冰。

語畢,他轉頭看向了一旁的狸天蘊,冰冷的目光才落了上去,狸天蘊就渾身一抖,心中有些害怕,渾身神經也緊繃了起來。

「狸天應,這混蛋城隍,是你的同族親戚吧?」頓了頓聲的蕭石竹,繼而冷冷地問到。

「是。」微微垂首著的狸天應,趕緊答到。

「那此事交給你,你立刻去會同丹水郡的郡城隍,還有判官一起來審理此事吧。」蕭石竹氣不打一處來,說話自然也沒有好氣︰「希望你狸天應將軍秉公執法,別弄什麼同族情意,也別冤枉了好人。」。

「是,臣一定盡心盡力而為,絕對不敢有私。」這狸天應是又怕又急,更是不敢不應答,趕忙就答應了下來。

同時對自己這個同族狸天蘊,是咬牙切齒的恨意,心中橫生。

往日他就看不上此鬼;狸天蘊是行事乖張不說,為了私欲,小動作也不少。但狸天應畢竟是忙著治軍,哪有什麼時間去管他狸天蘊。

可這才不管多久,狸天蘊居然就敢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來,讓狸天應誠惶誠恐之下,心驚膽戰之余,也是氣憤不已。

蕭石竹把此事交給他來處理,狸天應也巴之不得,自己親手去查,去審問,然後一發判決了自己的同族,總比看著別人把狸天蘊要推上斷頭台好的多。

而且狸天應也不打算私放凶手,狸天蘊的所作所為要是查實,他願意讓狸天蘊死。

整個讙頭民,好不容易從奴隸總月兌身而出,可不能因小失大,落得個反叛的惡名。

「那臣就把幸存的殺手,這就帶走了。」狸天應不敢怠慢,只是頓了一頓後就趕忙對蕭石竹請示到。

這可是重要的人證的。

「不用全部,你把除了頭目之外的人帶走就行,這個頭目我得留著,我要帶走他,帶他去玉闕城交給夏星。」蕭石竹當機立斷,搖頭否定了狸天應的話,說到︰「剩下的你帶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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