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7】雲崖觀星

冰冷的風雨落在了九幽國大軍那彌散著惡臭血腥的陣地上,沖刷著已經沁入了泥土中的血跡。

接二連三的聯軍鬼兵,氣勢洶洶,前赴後繼的沖上了九幽國的陣地,露出了凶惡猙獰的面目,對著陣地上的九幽國鬼兵們揮刀就砍。

這些聯軍士兵在逼近九幽國的陣地時就已經發現了,在九幽國陣地上,能連續掃射的迅雷銃和五雷神機並不多,春寒只能將其安排在一個或是多個陣地的左右,形成對角之勢。

只要繞開這些凶猛又密集的掃射,他們能順利得多的沖上陣地。

排山倒海一般的聯軍源源不斷的用來,聯軍身上赤紅的戰袍讓他們看上去向一片凶猛的火海,在風雨捶打下的山坡上,從山腳開始不斷蔓延向上。

早已上好了刺刀的九幽國軍也不甘示弱,他們也接二連三的一躍而起,紛紛奮勇應戰。

每一個鬼兵都充滿了勇氣和必勝的信念,每一個鬼兵臉上,都寫滿了不可遏制的憤怒。

之前山上疾射而來的投石,讓這半山腰上的戰壕已經千瘡百孔,如今在這些千瘡百孔的臨時挖掘戰壕上,奮起殺敵,殊死搏殺的九幽國軍們,紛紛用手中的雪亮刺刀,毫不猶豫的捅向了敵人的咽喉,在陣地上潑灑了一道接著一道,惡臭的敵人鬼血。

此種直截了當,毫不拖拉的擊殺方式,一直是九幽國大軍的特色。

早在蕭石竹還是鬼母國的帶兵小將時,就發現陰曹地府的鬼兵,厚重的鎧甲能護住多出體魄上的要害。

唯一暴露在刀刃前的,全部是脖頸喉結這一塊。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他就要求士兵冷兵器搏殺,不能捅心窩子,少白費勁兒,直接瞄準敵人的咽喉一刀下去。

這種上來就下死手的搏殺技巧,是蕭石竹在人間混跡街頭時學會的生存之道。這讓九幽國軍極少能和敵人糾纏不清。基本一兩個回合,就會出現不是敵死就是我亡的結局。

也讓九幽國的大軍一到了戰場上,在敵人尚未投降之前,毫無仁慈,所向披靡。

戰爭本該如此,沒有仁善可言!

這就是蕭石竹教導每一個九幽國鬼兵的話,一代代延續至今,九幽國新兵老兵們把的這種搏命廝殺技巧,練得更是爐火純青了。

在撼天動地的炮聲中,第一批沖上陣地的聯軍士兵還沒有揮舞落下手中的武器,就被九幽國士兵雪亮的精鋼持刀,筷子捅豆腐一般穿破了他們的喉嚨,也輕而易舉的斬斷了敵人的頸椎。

就算陰曹地府醫術最為高明的鬼醫來此,對那些不死不活的聯軍傷兵,也是回天乏術。

接二連三倒下的敵軍越來越多,每一具死相淒慘的尸體倒在泥濘和血泊之中,都會一點一點的帶走了聯軍士兵們的勇氣和信心。

九幽國鬼兵端著火銃精準射擊他們的時候是戰神一般的存在,現如今的近戰格斗,讓九幽國鬼兵猶如魔神附體。

九幽國士兵手中的刺刀甚至都不與敵軍武器踫撞,就能精準的一擊必殺。

而且哪怕是才上戰場的新兵,也表現得頑強又勇猛。

很快,臉上就點滿了血污的九幽國士兵們依舊面目猙獰,他們和他們手中的刀槍讓沖鋒的敵人感到了畏懼和驚慌。

九幽國大軍的勇猛,無形中告訴了所有的來犯之敵,並不是士兵的數量能決定勝利和戰爭走勢的。而犯九幽國所有國土者,注定有來無回。

更要命的是,此時此刻,春寒下令的空騎兵和飛天軍已經出動。

沖天而起的風聲在山頭上呼嘯著,緊接著就是成群結隊的空騎兵和飛天軍從山坡上的戰場上呼嘯著飛掠而過,毫不猶豫的沖下山去。

這將是春寒帶給腳下敵軍們的絕望。

山坡上,雙方士兵還在奮勇廝殺,山坡下的九幽國空騎兵和飛天軍,已經一個俯沖,來到了山下谷口敵陣上空。

空騎兵的大炮開始轟鳴,飛天軍朝著敵陣中的攻城器械,投下了一枚枚拉開引線的石榴雷。

轟鳴聲再起,火海騰飛,濃煙滾滾,一座座攻城器械相繼倒在了騰起的火海烈焰中。一個個聯軍士兵,也接連在爆炸中四分五裂。

聯軍敵陣中的弓弩手,著急忙慌的端起了手中弓弩,對準了頭上半空,連連發射鐵箭。

還沒有被毀去的弩車,也揚起了車上的弩機。

咻咻的破空聲在谷口外響起,一支支各式各樣的羽箭和弩箭沖天而起,朝著半空中來來回回的九幽國空中部隊激射。

穿梭在風雨下的九幽國空中部隊,有條不絮的躲避著迎面而來的箭雨,還能從容不迫的開炮,或是投下石榴雷。

山上沖鋒並未取得勝利,山下的敵陣又遭到了空襲。

從山上到上下,到處都有殘肢斷臂,隨處可見。

火海在敵陣之中,也肆無忌憚的蔓延開來。

支援已經沖上山的聯軍被阻撓停滯,九幽國山坡上的炮台繼而調準炮口,瞄準了半山坡以下,所有還在山坡上繼續沖鋒的敵人,毫不猶豫的狂轟濫炸起來。

聯軍之前組織起來的洶涌攻勢,已經出現了崩潰之象。聯軍沖上山來的鬼兵中,十有八九,已經開始怯戰了。

山下,不少運氣不好的九幽國空中軍還是不幸中箭。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拋灑著鮮血從空中接連翻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在落地的那一瞬間,立馬就有手持長戈的聯軍鬼兵圍了過來。轉眼過後,就會有幾柄或是十幾柄長戈,一齊刺向地上的九幽國鬼兵。

可周遭的敵軍還沒來得及抽身,他們就發現自己低估了九幽國大軍的勇氣和果敢。

那些中箭落地的九幽國飛天軍和空騎兵,會在落地的前一刻,毫不猶豫地拉響自己胸前掛著的石榴雷。

在落地後不久,所有的九幽國士兵都會帶起一陣猛烈的爆炸。

他們身上的石榴雷轟然作響,會炸毀他們的體魄,武器,和身上其他的轟炸物。

劇烈的爆炸地動山搖,也能瞬間帶走四周幾個或是十幾個聯軍士兵的生命。

爆炸中泥濘飛濺,火焰拋射,又讓四周其他聯軍在爆炸余波中驚慌失措。

玄目在指揮台上看得眼角肌肉一陣抽搐,驚恐的神色從眼底涌起,驅散了他眼中之前滿含的自信,又迅速朝著眼眶外蔓延而去。

他從被征召入伍之日開始,時至今日已經經歷過大小百戰,在戰場也見過不少不怕死的士兵,但是像九幽國鬼兵這樣,每一個都是視死如歸的勇士組成的鐵軍,他玄目還是第一次見過。

爆炸還在繼續,火焰讓風雨下的嵎夷谷北口地區,不再是那麼的冰冷。

九幽國的空中部隊,在一次次的輪番轟炸後,于一刻鐘後返航山頂。順便把還未投完的炮彈和石榴雷,精確地投到了山坡上還在沖鋒的聯軍士兵群中。

不到半個時辰的戰斗,就此隨著山下的鳴金聲響起畫上了句號。

山上已經是在苦苦支撐著的聯軍沖鋒士兵終于松了一口氣。

九幽國的拼命搏殺,以及越戰越勇早已擊潰了聯軍士兵們的勇氣和信心,帶來了絕望和膽怯。

淅淅瀝瀝的雨聲還在回蕩天地之間,山上的聯軍士兵們伴著鳴金聲轉身朝著山下而去。

他們只想盡快逃離身後那些面目猙獰的九幽國鬼兵。

而他們來時,仗著人多信心滿滿,來勢洶洶。腳下的土地也只有雨水沖刷後的泥濘。

可現在,還不到半個時辰,折返而回的崎嶇山路已經面目全非。炮彈留下的彈坑和焦黑散落山坡上,烈焰點點,還在山坡上風雨中頑強的燃燒著。

斷臂殘肢,淋灕鮮血,星羅棋布在山坡上。

還有不少的人魂尸體,正在風雨中變冷,然後慢慢地化為紅色齏粉,隨著流淌的泥濘雨水,向著山下而去。

九幽國軍並未乘勝追擊到山下去,但他們也沒有忘了給敵人一份送別禮。

山坡上陣地里的所有還活著的九幽軍,端起了火銃,對著落荒而逃的敵軍一陣掃射。

又有不少的聯軍士兵,在撤退的道路上相繼慘叫著倒下。

只是他們的死亡,也沒能讓九幽軍的憤怒得到宣泄。

陣地上那些戰死的九幽軍尸體就在身旁,雖然不多,但也讓活著的每一個九幽軍臉上和心里的憤怒一直難消。

直到最後一個敵人僥幸逃下山去,他們才停下了射擊和追殺。

默默停下了攻擊的九幽國軍,環視著四周面目全非的陣地,和逝去的戰友,在風雨下為逝去的戰友們默哀

這一天,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過去,直到陰日東落後,聯軍都沒有再發動任何像樣的進攻。

春寒組織的防守堅固,令敵人聞風喪膽,她暫時守住了嵎夷。

而遠在玉闕城那邊的蕭石竹,還在獵場上狂歡。

行營里篝火熊熊,照亮了行營上空。隨行的士兵們擊石拊石,百獸率舞,給行營里的每一個鬼都帶來了歡樂。

蕭石竹和青丘狐王也一直都笑呵呵的,兩鬼都不再講究禮儀,勾肩搭背著,把美酒痛痛快快的喝了個夠。

行營中的篝火酒宴一直到了子夜時分,才終于結束了。

青丘狐王喝得醉醺醺的,讓人攙著回了自己的帳篷,蕭石竹卻意猶未盡。他騎上了自己的睚眥,也載著鬼母,一路飛奔出了行營。

睚眥腳下生風,飛奔前行。十幾個衛士也趕忙騎上各自的坐騎,跟了上去。不一會後,他們來到了遠離行營的地方,一座山中生長著不少迷榖樹的山崖上。

迷榖在黑夜之中,散發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山崖上,那些破土而出,星羅棋布的雲母石。

雲母石在柔光之下,散發出絢麗的珍珠光澤。

這座孤零零屹立在平坦草原上的山崖,便是玉闕獵場上著名的雲崖。

雲崖四周都是開闊的平原地帶,沒有丘陵也沒有山脈,一望無際。

雲崖上,此時林間已經飄起了淡淡的薄霧,蕭石竹馭獸疾奔,在朦朧的霧氣之中載著鬼母一路來到山崖頂上。

隨行而來的幾個衛士,都在遠處林子里停了下來,遠遠地站在一邊。

而暗中跟隨著的黑猴,也躍上了距離山崖頂部不遠處的一株枝繁葉茂的迷榖樹上,纏身到了柔光後的暗影之中。

在崖頂停下來的蕭石竹,躍下睚眥,穩穩地張志安地上後,伸手抱著鬼母,把她從睚眥上輕輕地,小心翼翼的抱了下來。

這崖頂上有一片空地,空地上寸草不生,倒是地上都是風吹雨打下已經光滑的石頭。當然,這里也不長樹木,無遮無攔的,抬頭就能看到頭頂的萬里星空,向前放眼望去,也能看到遠處行營的燈火通明。

山風吹起,蕭石竹身上的玄袍袖口獵獵作響,也吹散了崖頂上的薄霧。

蕭石竹走到了懸崖邊,臨崖而坐,鬼母也走了過來,坐到了他身邊。

兩人都把雙腿伸在了懸崖外,鬼母在風中,輕輕地蕩著自己伸在懸崖外,懸在半空中的雙腿,好奇的問蕭石竹︰「我們大晚上的不睡覺,來這里做什麼?」。

蕭石竹帶她出來太匆忙,也沒有說明去做什麼,所以鬼母至今不知道蕭石竹不睡覺,大半夜的到此做什麼?

蕭石竹身子向後微微後倒,雙手也向後杵著地面,昂首起來,看向頭頂。

漫天星辰匯聚藍天之上,星辰一道明亮的銀河,橫在了空中。

美麗星河璀璨,點點匯聚在一起星辰密布在夜空。

湛藍的夜空因為星河的點綴,跟顯神秘又夢幻。

「看看星星啊。」蕭石竹漫不經心的答到。

此言一出,鬼母眼珠子一轉,又問到︰「不會是前幾日,欽天監告訴你的星象晦暗,國運不明,讓你不安了吧?」。

她總是能知道,蕭石竹的心中所想。這次也不例外。

沒錯,蕭石竹就是因此而有點不安的。當然,他來此也是看看星星的。

在玉闕宮中,很難看到獵場上這樣的開闊天空。他蕭石竹更是忙得整天連軸轉,哪有這份悠閑抬頭看看星星啊?

反正明天還能睡懶覺,蕭石竹打算今晚就玩個痛快。

他隨之嗯了一聲,繼續昂頭注視著夜空璀璨的銀河,道︰「你說,欽天監的話能信嗎?」。

鬼母被他問得皺了皺眉,思索了片刻也學著蕭石竹一樣,身子微微後仰,昂首看向星空後,若有所思地說到︰「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吧。」。

鬼母的語氣有些不確定,是因為她也不會看什麼星象,因此也沒法判斷星官們的話。

在她眼中,和蕭石竹一樣,看到的星空都是璀璨又明亮的,不知道哪里是黯淡不明之象。

星空在他們眼中只有璀璨和絢麗。

「等于沒說。」蕭石竹坐直身子,輕嘆一聲,又道︰「你都看到了,青丘狐王野心已經畢現,他根本不打算和我們一起去開創美好的未來。他要東瀛洲,甚至是東夷洲,整個陰曹地府的東部地區。我本以為,我們最近在東瀛洲的軍事行動會給予他震懾,但青丘狐王還是野心不減,他這只老狐狸胃口太大了。正是如此,或許和欽天監星官們說的一樣,未來一段時間,國運不明。我們和青丘狐國,這一仗避免不了了。」。

「你不想打這一仗?」鬼母依舊注視著頭頂星空,緩緩問到。

「年年征戰,會民不聊生的。能不打,我當然不願意打。每一場戰斗不只是要死傷我的子民,還要消耗大量的錢財和物資。」蕭石竹又嘆息一聲,道︰「當然,我是不懼怕打戰。敵人要敢來犯,我會讓他們有來無回的。只是我覺得,和青丘狐國完全可以不打這一仗,奈何青丘狐國不領情啊,非得欠揍。」。

鬼母也直起身來,不再觀星。但她轉頭一看,卻看到了蕭石竹眼底泛起的擔憂神色。

「我听說國運不明,我怕這一仗,打起來也不容易。」頓了頓聲,蕭石竹也略有擔心的繼而說到︰「青丘狐國這些年韜光養晦,實力已經不可小覷了。我有種預感,一旦開戰,這一仗不會打得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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