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1】分擔

陰風在屋外呼嘯,幾絲冷風,順著門窗的縫隙吹了進來。那掛在屋內橫梁上的蛛網,在風中散開,成了一條條細絲,隨風搖擺,已是朝不保夕,遲早要在陰風中潰散而不成形。

積灰不少的地上,盤膝而坐的涂瑤清,還在嗤嗤的笑著。

她的言行舉止,都已經變得癲狂,且不自知。

嘴里不住地嚷嚷著︰「等著吧,等著主公來了我這里,我一定告你的狀,讓你也生不如死。」。

蠻橫的說完這些狂言,涂瑤清就眼露凶光,看著對面的鬼母,同時嘴里繼續發出嗤嗤的笑聲。

只是那笑容中,多了些得意和張狂,好似已經實現了她那狂妄又傲慢的夢想。

鬼母不為所動,一言不發,臉上依舊平靜。

對眼前這個,在目前看來,還算是可憐之人的涂瑤清,她可沒有絲毫憐憫和仁慈。

當初,涂瑤清狠心,活活摔死了賴月綺女兒的那一幕血腥,至今歷歷在目。

對這種冷血無情的人,鬼母和蕭石竹是一樣的處理辦法,只會用更殘酷的辦法對付他們。

「知道嗎?你那個青梅竹馬狐清雲,現在已經在大牢里了。」面對癲狂的涂瑤清,沉默片刻的鬼母,輕聲細語的說出這句話︰「就在青丘狐國使團離港的那一刻,玄教按計劃奉命出動,秘密逮捕了狐清雲及其身邊的一眾鬼官僕人。」。

雖然話音很輕,但是在涂瑤清听來,卻很刺耳。

在鬼母才提到大牢時,涂瑤清不再痴心妄想,而是登時呆住。一時間臉上狂妄不見,五官上蒙上了一層困惑和費解。

沉默許久後,在鬼母饒有興致的注視打量下,涂瑤清不住地嘀咕著︰「不可能,不可能。」。

「你相伴主公左右已又多年,應該知道主公會怎麼對付傷害他家人的鬼的。那些曾經企圖刺殺我,刺殺茯苓的鬼,還有那些膽敢屠殺我九幽國任何子民的鬼,有一個落得好下場的了嗎?」鬼母輕輕一笑,緩緩抬起右手。

「狐清雲曾經私下慫恿你,應該持寵狂傲,後又出謀劃策,要你摔死翁主,事後還刻意避諱,妄圖不承認此舉一事,主公早已心知肚明。」。

話說到此,鬼母伸直右臂,豎起的手掌掌心,已經對準了還呆呆愣愣,目光茫然又呆滯的涂瑤清眉心。

「在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和狐清雲,最後都會死得悄無聲息。主公命我來送你上路,就是要你的孩子蕭茯雷,永遠都不會知道有你這麼一個心狠手辣,蛇蠍心腸的母親,他現在是我的養子,他不會記得你的,也不會敬重你。而且任何九幽國的史冊上,都不會記載你今日的死,倒是會記載下你曾經的惡毒。這都是你自己作的。」。

一轉眼,鬼母目光已經變得陰冷。

在話音才落地的那一秒,她掌心有一道鬼氣,急速噴薄而出,似離弦之箭,風馳電掣的飛射向了涂瑤清的眉心。

轉瞬過後,鮮血飛濺,涂瑤清的頭微微向後一仰,散落開來的發髻,也微微揚了起來,她那呆滯的雙眼,目視上方滿是灰塵的橫梁。

而她的眉心處,已經多了一點細小的傷口。

鬼母掌心噴薄出的這一道鬼氣比長箭還要銳利,勢不可擋,輕而易舉的貫穿了涂瑤清的腦袋。

但在她後腦上,已經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口子,血肉模糊的傷口里,碎裂的腦 漿子,攜大量鮮血和碎小的頭骨,潑灑向她身後的地面。

這個曾經愚蠢又心狠的女鬼,在親手斷送了自己的活絡後,被鬼母輕輕松松的結束了她的生命,也結束了她生命最後時光的癲狂和傲慢。

鬼母轉身便走;對于涂瑤清,她不願意再多看一眼。

任由身後涂瑤清的尸體,慢慢地四分五裂開來,化成點點齏粉,也不回頭多看一眼。

辰若跟上,率先一步趕到門後,拉開了門,把鬼母迎出去,立馬就讓守在門口衛兵把大門鎖緊。

站在屋門口的鬼母,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她平視前方,兩手相合掩在袖子里,就輕輕地放在自己月復部,一如既往的端莊。

衛兵微微低著頭,算是給她行禮。

「嚴加看守此地,沒有我和主公的手札,任何人不得接近此地,公子和翁主們也不許接近此地。」。

一聲令下後,鬼母在那些衛兵的應聲中,緩步徐行著,離開了這個小院,朝著來路天權殿那邊走去。

而天權殿那邊,听完了林聰各項情報匯報後的蕭石竹,就沒有舒展開眉頭。因為出了幾個扛不住用刑的叛徒,北陰朝已經開始對掌握了名單和位置的九幽國情報據點,進行了大 清洗的消息,一直讓他心中暗生些許憂慮。

雖說林聰已經提前做了準備,但據說還是有幾個情報據點撤離太慢,已經被北陰朝的鬼差們進行了圍剿和抓捕。

听聞這個損失不小消息,蕭石竹倒是不擔心這些情報人員和探子在北陰朝的重刑下再出現背叛,也相信林聰對這些事物的處理能力;不過他眉頭還是緊鎖著的。

那些遣派到了六天洲內的九幽國鬼探,無不是對刺探情報等事,精通擅長的鬼。

就算是只損失一個,蕭石竹也會倍感心疼。任由他怎麼用‘勝利就得有犧牲’來聊以自慰,這種心疼和對那些鬼探安危帶來的憂慮感覺,始終還是會有的。

他懷著憂慮,在大殿中沉默著來回踱步許久,心中憂慮這才稍有消退,就又連忙坐在坐塌上,翻看著手上才送來的奏本。

近來奏本,多是國內發展的建議和提案。多是一些小事,倒是陸吾等天宮官員會和其他各部協商,然後處理了。

最後再報給蕭石竹和鬼母看看,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會頒布各地,按計劃施行。

但是大的決策,還是要蕭石竹和鬼母親自過目。

比如改進稅制和結算,廣開言路培養人才,選才納諫,還有消滅地方民間邪教凝聚人心,修訂刑律,再次整頓軍紀和糾正九幽國官場朝廷不良之風的大事,可都要蕭石竹和鬼母先過目了。

而這幾日也還多了一些東瀛洲各地戰後恢復生產的奏本,多是恢復秩序的奏報,也有修浚邊防的奏報,都會源源不斷的送達蕭石竹和鬼母的手上。

按蕭石竹和九幽國諸鬼官商議的策略,那就是既然還沒有盡快解決戰爭的辦法,那東瀛洲那邊就要邊打邊建。

首當其沖的任務,除了重兵戍邊的奏本外,就是擴寬官道,使其與九幽國各地冥道寬度一般,以及加速修建靈渠,以便泄洪灌溉的奏本最多。看得蕭石竹都有些頭大。

幾乎所有的東瀛洲那邊發來的奏本,不是來要人的,就是要錢的。

放下奏本的那一刻,蕭石竹長嘆一聲,放下奏本,眉頭鎖得更緊了。

伺候在一旁的青嵐,趕忙遞來茶盞。

蕭石竹端著茶盞,一口飲茶後,杯中已經見底。

他在這一刻又想到東瀛洲戰爭不能再拖了;繼續長期打下去,九幽國的國本用不了一年半載,就會發生動搖。

這是北陰朝最樂意見到的,蕭石竹可不想讓他們如願。

必須盡快解決戰爭,最好在這一年半載內,徹底解決東瀛洲的戰事。

到時候,東夷洲又到一年的秋收,糧倉充裕,也能幫助最近的東瀛洲完成安民工作。至于雲夢洲和玄炎洲,也能喘上一口氣。

正想著,殿門已開開,一聲嘹亮的「爹」,從門外隨風傳了進來。

蕭石竹聞聲望去,就見到自己的女兒蕭茯苓,手提馬鞭,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

見到蕭茯苓的那一瞬,蕭石竹緊鎖著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一切煩惱,暫且都拋到了腦後。

笑容,重回他的臉上。

蕭茯苓三兩步蹦到他面前才站定,蕭石竹就拿起了桌上的果盤,毫不猶豫的遞給了女兒。

「你監國期間,主持和督辦的幾件事都做的很漂亮,尤其是那個礦石開采,民辦礦井每年限制開采數量,以及不能私自開采特殊稀有礦物的這兩件事,做得特別漂亮,這大大的遏制了一些不法商人對外走私稀有礦物的途徑。」,夸贊著女兒的蕭石竹,蕭石竹眼中盡顯驕傲,「至于調度東瀛洲的糧草和武器,也做得很好,那邊糧草和彈藥也續上了。」。

女兒這麼讓他長臉,連和蕭茯苓共事過的鬼官們,都無不夸張這個翁主,不但沒有架子,而且廣開言路,判斷精準等等;這些都讓蕭石竹驕傲中,還有些得意。

在人間時,他不太能理解那些為人父母的人,動輒為自己孩子一點點成就沾沾自喜的心情。只因為那時候的他,還沒有為人父母。

現在,他算是徹底了解了。

蕭茯苓的任何成就,都是他驕傲的資本。

「你老師也跟我表揚你了,說你上課也不睡覺了,作業也能按時完成了。盤都還私下和我說,現在你上他的課都不哈欠連天的了,每天課堂上都很專心,學業也很用功。」。

讓蕭茯苓拿了些果子後,蕭石竹又讓她在青嵐搬來的椅子上坐下。

「他都教你什麼?讓你這麼有興趣?」緊接著,蕭石竹又問到。

在他的印象里,女兒天生喜歡打打殺殺的,可盤都不是個會武的鬼。能讓他女兒這麼專心致志的學習,只怕是盤都給蕭茯苓講了什麼能引起蕭茯苓興趣的學問。因此蕭石竹也一直好奇,盤都都教蕭茯苓什麼了。

「做人的道理,修身齊家,馭人之道什麼的。以及怎麼讓讓自己頭腦清醒,是非曲直分明啊。盤都師父說了,做事先做人。只有做好了人,才能做好事。要是人都做不好了,那就別做事了,做了也是白做。」蕭茯苓隨口一答後,大口一咬手中果子。

後面幾句話都是邊嚼邊說的,都說得迷迷糊糊的。不過蕭石竹離得近,也听了個一清二楚。

快速咀嚼,又快速咽下了嘴里的果肉後,蕭茯苓繼續對蕭石竹說到︰「阿倍老師教我明理,他說做人也好做鬼也好,都要明理。讀書也是為了明理。只有明理的鬼,才能做好任何事,不偏不倚,不做錯誤的決定。也才能真正的懂得以民為本為先,我們九幽國的這個治國大方針。」。

「甚好,甚好。」得到了女兒回答而解惑的蕭石竹哈哈大笑,欣喜中臉上浮現欣慰之色。

看著狼吞虎咽的蕭茯苓,雖然沒有點淑女的端莊,可蕭石竹根本不在乎這些。

這孩子的成長,蕭石竹是看在眼中的。這是他欣慰的地方。

同時也覺得,這丹水三杰雖然只請來了兩鬼,但讓他們來教授蕭茯苓知識也是做對了的。

蕭石竹向來堅信,萬事做對很重要。

「啊倍老師還對我說了呢,關于天這個字,在人間的寫法是上‘一’下‘大’,最能解釋這個字的含義。其實並不是一人獨大的意思,而是一人獨大的天,那可就不是天了。他還告訴我,北陰朝就是一人獨大的天,時刻提醒我要引以為戒。」滔滔不絕的蕭茯苓,繼續跟蕭石竹說著自己近來學到的知識︰「雖然不能領悟透徹,但我清楚一點,老師似乎是要告訴我,天下之事,不能一意孤行,也不能只有一人之言吧。」。

蕭石竹微微頜首,肯定著女兒的理解和領悟,同時待到蕭茯苓說罷,才接過話來,笑著緩緩道︰「這些事情,你自己慢慢領悟吧。你老子我可說不出你老師的那些大道理來,不過他也沒說錯。天下不只是誰的天下,也不只是我們蕭家的天下,是所有鬼民的天下。」。

說完,他把蕭茯苓上下打量一番,才發現了女兒今日與往日有些不同。

這衣著倒是沒有什麼變化,還是宮中那些心靈手巧的織女們所制的衣袍;就是這蕭茯苓的頭上,今天有點空蕩蕩的。

細細一看,蕭石竹發現往日和女兒形影不離的那些金銀笄、簪、釵、華勝、步搖都不見了蹤影。

只剩下了一根竹筷打成的簪子,用來固定發髻。

「茯苓,你的頭飾呢?」蕭石竹當即問到。

「賣了。」蕭茯苓不急不慢的,給了蕭石竹個隨口一答,道︰「再說我在學宮里上課,周圍的同學都沒有這些東西,帶著去上課太扎眼,也顯得我太鶴立雞群了。」。

「別說這些,是不是沒錢了。」蕭石竹一听,豪爽的說到︰「沒錢你和我,和你母妃說都是可以的啊,干嘛賣手飾啊。」。

他自己省吃儉用的,倒是不虧待了女兒。

「有錢。」不等蕭石竹讓青嵐去取冥銀來,蕭茯苓已經啃完了手上的果子,掏出自己的繡帕,胡亂擦了擦手後,又從自己袖中,掏出了一疊九幽國的通用銀票,擱在了蕭石竹身邊的桌案上。

那些蕭茯苓拿出來的銀票,張張面值一樣,而且面值都還不小。都是五千兩一張的,全是九幽國改進幣制後,由朝廷制造發行的通用銀票。

按九幽國如今的物價,一張郵票都夠一家人普通尋常的鬼民們,吃用一百多年了。

每一張銀票都印著防偽的多重印押,用得都是特殊的紙張,迎著光,也能看到銀票上有特殊的內密水印,都是真的。因此拿著這些銀票,在九幽國任何地方,都可以使用。

也可以從國庫儲備中,提出等價的冥銀和瞑金,用于對外購買他國商品。

看著那些銀票,蕭石竹猛然一驚,拿起那些銀票初略一數,發現蕭茯苓給他的銀票,大概就有幾十張。

幾十萬銀子,就在自己眼前,蕭石竹都有些震驚了。

再回頭,用驚訝的目光看著女兒,︰「都是賣手飾的錢?」。

「是啊,我把我的那些手飾,多數都給賣了。」蕭茯苓輕輕地點了點頭,臉上笑嘻嘻的。

蕭石竹一陣茫然,不知女兒此舉意欲何為?

「為什麼啊?」愣了片刻,蕭石竹才又問到。

「父王你現在不是急需要用錢嘛,東瀛洲戰爭也還要打一段時間呢,要得到錢的地方也是可多了;這不,我這就給你送錢來了,算是我為你,為九幽國做的一點小小的貢獻吧。」輕松隨意的說著,蕭茯苓就站起身來。

她今日來此,也是給蕭石竹送錢來的,就是這個目的。

之前監國時,她查閱賬目,發現東瀛洲戰爭爆發後,九幽國賬目流水很大。因此,想著不能讓自己的父母一個勁兒的操心,自己也是能分擔一點,就分擔一點。

于是把自己這些年得到的那些首飾,都讓宮女帶出宮去賣了。

還別說,蕭茯苓帶過的首飾,才出現在宮牆外的市井中,立刻就被一搶而空。

女鬼們都想著,得到翁主帶過的首飾,再來裝飾自己,成為一種流行。

這不,才幾日光景,蕭茯苓就把要賣的首飾都給賣空了,給蕭石竹換回了一疊銀票。

「父王你拿去充國庫吧,我走了啊,下午還有課呢,去晚了學宮里的那些先生又要嗦了。」說著,蕭茯苓一揮手,在蕭石竹的呆愣中,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天權殿。

來得風風火火,去得也風風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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