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還是羊？」
沙啞的呢喃聲響在何奧的身後響起。
何奧一只手握住劍柄，轉過身，看向身後。
借助顯示器照耀而出的微光，身後身影的輪廓在他的視野中勾勒出來。
那是一個身形佝僂矮小的身影，他雙腿直立，身上布滿細密漆黑的絨毛，他有著人類的頭顱，五官卻擠在一起，像是一只老邁的山羊。
兩支彎曲高聳的山羊角從他頭顱的兩側伸出，隱沒在無光的黑暗中。
他手中捧著一個浸透鮮血，被扯下來的破布裹著的塊狀物，兩只狹長的眼楮注視著何奧，
「你是人，還是羊？」
他低啞著聲音，用第二區的語言再一次問道。
「你是羊，還是人？」
何奧看著他，同樣用第二區的語言回復道。
那個形似山羊的身影一愣，他似乎並沒有預料到何奧會反問他，而且還是用他熟悉的語言，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人’交流過了。
「我是人‧‧‧‧‧‧」
他沙啞著回答道，然後緩緩他舉起手中的塊狀物，遞向何奧，似乎準備請他吃‘羊肉’。
但是在他舉起物品之前，何奧就快速問道，「你是人？你確定？」
那身影一懵，目光呆滯的看著何奧。
何奧抬起了手中的微型電腦，漆黑的屏幕在微弱的光輝反射著周圍的景象，何奧把屏幕對準那身影，「你照照鏡子，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怪物︰？
他低下頭，看向何奧手中的屏幕。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那屏幕的微弱的反射光輝里，映照出一個頭頂山羊角的怪物模樣。
「我是‧‧‧羊？」
他看著那一對羊角，緩緩伸出手去，撫模頭頂上的羊角。
「不，我是人。」
他猛地搖頭，收回視線，捏碎了手中的物體，覆蓋著漆黑絨毛的手握住了自己的頭頂的雙角，「我是人！！！
他的口中傳來尖銳的嘯聲，周圍的所有金屬，都在這一瞬間震顫了起來。
何奧收回手，一個後空翻，拉遠了和怪物的距離，並順勢拔出了背在背上的骨劍。
那怪物此刻已經蜷縮在了地面上，匍匐的身影像是趴在地上不斷顫抖的黑山羊。
何奧注視著怪物的身影，一步步的向後退去，在他身後不遠處，就是通向電梯區域的閘門。
伊維爾並沒有留在這里，周圍也沒有戰斗的痕跡，看起來他應該成功打開閘門逃跑了。
不過與他同行的那個矮壯男人，則被他作為拖延逃跑的時間‘道具’而拋棄了，最終成為了怪物手中的‘羊肉’。
「你是羊！」
而就在何奧即將靠近閘門的瞬間，怪物猛地抬起頭來，注視著何奧，他原本類似于人類的眼楮，此刻已經完全變成了圓形，而屬于人類的圓形瞳孔，則變成了長方形的橫瞳。
扭曲的血肉在他的身體里蠕動，將他的整個身軀迅速撐大，而那覆滿黑色絨毛的四肢，則完全變成了扭曲的既像人的肢體，又像羊蹄的模樣。
他注視何奧，眼楮布滿了鮮紅的血絲，「你是羊，羊應該被吃。」
然後他低下頭，將羊角朝向何奧。
下一個瞬間，他的身影驟然消失。
好快！
何奧橫劍側身，擋向虛空，而也就在他剛做完動作的剎那，那尖銳的羊角撞在了骨劍上，將他整個人撞飛了出去。
何奧猛地將骨劍插入了旁邊的金屬牆壁，借助牆壁的阻力化去剛剛那一次沖撞的巨大沖勁。
鋒利的劍身在金屬牆面上劃出一個長長的劍痕，直到快要撞到另一側的牆壁上的時候，何奧的身形才完全停了下來。
他握住骨劍，身體浮在空中，注視著前方不遠處的怪物。
一聲聲低低的，仿佛羊叫聲的‘咩咩’聲從那怪物的口中溢出。
而听到這聲音的何奧，只感覺自己的身體的肌肉正在不受控制的扭曲，他的皮膚蠕動著，仿佛有細密的絨毛要順著毛孔鑽出。
與此同時，他的眼前開始出現扭曲的幻象，仿佛自己正在大草原之中，周圍是密密麻麻的羊群。
他混在羊群之中，不分彼此。
何奧一腳蹬在牆面上，將骨劍從牆面拔出，然後整個人的身體向後飛起，在空中翻轉兩圈，落在地上。
這個怪物的污染很強，而且混雜了某種極度扭曲混亂的思維，但是也還在何奧的承受範圍之內。
他皮膚下的蠕動的血肉漸漸平息，那想要長出的絨毛也最終沒有長出。
而隨著何奧平穩落地，怪物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污染沒有起到應該有的作用。
他注視著何奧，再次抬起蹄子，猛地沖出。
這個怪物很強，要比之前何奧遇見的那些怪物強出一個數量級，已經非常接近B級。
何奧匯集了神識的目光掃過了周圍的虛空，他猛地抬起骨劍，身子半蹲，將身體的力量匯集在肘腰腿一線上。
砰——
那巨大的羊角再次和骨劍撞在了一起。
這一次，何奧的沒有再被擊飛。
他雙腿下彎，伴隨著‘砰——’的一聲，腳下的金屬扭曲下沉。
與此同時，神識的目光也看清楚了這個山羊怪物的能量流動線路，這個山羊怪物只有一個能量核心，匯集在身體的中部。
山羊怪物注視著舉劍擋住自己攻擊的何奧，停下腳步，然後猛地後退，周圍原本亮起的屏幕驟然漆黑，而山羊怪物則是跳入了幽深的黑暗之中。
何奧放下骨劍，注視著周圍的黑暗。
神識可以幫他窺破黑暗，但是消耗很大。
他取下了電腦上的手電筒模塊，打開手電筒，然後把手電筒叼在了嘴里。
他扭頭看向周圍，明亮的光輝迅速掃過周圍黑暗的場景。
映入他眼簾的只有一個個機械山包。
這個山羊怪物是何奧從進入遺跡以來，見到的最像‘正常生物’的怪物，但是也是強大的怪物。
他有極致的力量和速度，還帶有扭曲瘋狂的污染。
手電筒的光輝迅速的掃過何奧正面的視野，但是都沒有看到一點那個山羊怪物的影子。
這個時候何奧毫不猶豫，立刻抬起骨劍，背劍在身。
他的動作還沒有做完，堅硬的山羊頭骨就和骨劍撞在了一起。
攻擊是從後面來的，確切來說，是從後上方。
何奧的身體被猛地撞出，尖銳了的羊角頂穿了他左右兩側的上衣，沿著他兩側肋骨的外表刮過，留下兩道淺淺的血痕。
這還是他利用骨劍擋住了攻擊，並引導了山羊怪物攻擊方向的結果。
剛剛他的動作再稍微晚一步，那山羊角就能頂穿他的肺葉。
而何奧在被撞飛的同時，出劍插入了前方的一個機械‘山包’，隨後他的身子以劍身為支點，猛地一旋，將整個身體轉了過來。
手電筒照耀著身後山羊怪物的身影，他站立在那里，似乎在嘲笑何奧。
何奧拔出插入機械山包的骨劍，四下看了一眼。
剛剛他的站位，其實已經很靠近牆壁，正常情況下，山羊怪物是不可能繞到他後面的。
但是從剛剛的攻擊是從後上方來看的。
何奧抬頭看了一眼山羊後面的牆壁。
然後他抬起骨劍，猛地將手中的骨劍擲出。
山羊怪物看著何奧拋來的骨劍，輕蔑的‘咩’了一聲，猛地向上一跳。
而這個時候，已經飛在空中的骨劍卻驟然消失，落入何奧手中。
何奧將全身力量匯集在手臂一線上，再次將骨劍擲出。
他利用隔空取物的能力，打了一個山羊怪物一個反應差。
事實上，他在投擲出骨劍的瞬間，就發動了隔空取物，那時候山羊怪物甚至還沒有跳出。
但是何奧通過山羊怪物的細微動作，以及自己投劍的方向，大概預判了一下山羊怪物可能會跳出的方向。
然後再用召回的骨劍投向預判的方向。
山羊怪物的速度很快，只有這樣，才能在它反應過來之前，投擲出骨劍。
而在何奧第二次擲出骨劍的時候，山羊怪物仍在空中。
伴隨著一聲輕微的聲響，山羊怪物的軀體落在了牆面上，並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身體幾乎貼住牆面的情況下，豎直的站在了九十度的牆面上。
而這個時候，何奧投擲而出的骨劍也抵達了它的身前。
山羊怪物同時再次向前跳出。
鋒利的骨劍刺入了山羊怪物的後臀，發出的卻並不是利劍入肉的聲音，而是金屬被切割開的聲音。
最終，骨劍只是沒入了劍尖，便再也沒有刺下去。
這個山羊怪物的身軀是經過加固的血肉和金屬混合的身軀。
何奧抬起手，用隔空取物收回了骨劍。
而這個時候，山羊怪物已經再次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
何奧將叼著手電筒，順著剛剛山羊怪物跳開的方向迅速尋找了一圈，但是都沒有找到山羊怪物的蹤影。
這家伙速度也太快了。
何奧思索了一下，緩緩抬起頭。
在他頭顱的正上方，山羊怪物正雙腿站在天花板上，直立其身軀，整個身體‘倒吊’在天花板上，那張似人非人的臉頰正沖上往下注視著它他、
慘白的光輝照在了那狹窄的臉頰上。
緊接著那山羊怪物猛地一躍，如同迸射而出的炮彈，從上往下的向著何奧沖來。
那鋒利的雙角仿佛奪命的尖錐，要刺穿何奧的頭顱，刺穿他的身體，攪碎他的血肉。
而在這瞬間，何奧驟然開啟了超憶，所有的力量匯集在雙腿上，他不再硬剛，而是以一個極其恐怖的速度向後躲閃。
剛剛他一直在硬抗山羊怪物的攻擊，沒有展現出閃避的能力，就是為了這一刻。
此刻山羊怪物為了攻擊他，身體已經完全浮空。
精神干擾！
何奧注視著這個扭曲的怪物，先直接用超憶的力量沖擊了它的靈魂，讓它短時間陷入僵直。
而在放出精神干擾的同時，何奧也同時抽身回劍，將所有的力量調集在了雙臂上，同時在劍刃上覆蓋了薄薄的一層神識。
滋——
宛如細薄的鐵皮被撕裂的聲音，雪白的劍光在手電筒的光輝下，劃過一道潔白的扇面。
而這扇面橫穿了山羊怪物的身軀，整個山羊的身軀在空中一分為二，向著兩側濺開。
世界在這驟然間清靜了下來，鮮血灑落了何奧一身。
何奧看了一眼怪物的尸體，確定怪物已經死透之後，關閉了超憶。
他取下了口中叼著的手電筒，深吸一口氣，跌坐在了地上，用骨劍撐住身體。
多次激進的調動力量，透支了他的身體。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讓疲憊的身體得到喘息的機會。
然後他用骨劍做支撐，再次站了起來。
神識能看破能量匯集點的能力有時候還是很恐怖的。
在這樣的戰斗中，何奧可以失誤很多次，但是已經被何奧看破弱點的山羊怪物，失誤一次，就意味著一切的結束。
他走到山羊怪物的散落的兩節尸骸前面，用骨劍切割開了堅硬的金屬，然後搜索了一下。
這個山羊怪物機械化異變並沒有那麼強，所以並沒有儲存芯片，但是何奧找到了七顆與觸手怪物的能量塊差不多大小的灰色能量塊。
這應該是山羊怪物利用機械結構儲存的能量。
如果戰斗持續的拖延下去，有這些儲備能量的山羊怪物，說不定真的可以耗到何奧精疲力竭。
這個山羊怪物的戰斗方法其實很謹慎，如果不是何奧刻意掩藏了閃避能力，它也不會這樣輕易的靠近何奧，給何奧機會。
搜索了一圈，沒有找到其他合適材料的何奧站了起來，將山羊怪物送的能量石禮物揣進口袋，一步步的向著通往電梯區域的閘門走去。
不過就要走到閘門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舉起手電筒，看向靠近閘門的牆壁。
那個牆壁上用干涸的血跡寫著一行文字，
[通訊恢復了，但是里面只有呢喃的噪聲，沒有人會來救我們了。]
這行文字與進門處的[我餓了]字跡相同，應該都是出自于變成山羊怪物的那個人之手。
何奧收回了目光，手放在了閘門旁邊的開關之上。
這個開關沒有任何問題，隨著他的輕輕扳動，閘門應聲打開。
閘門外是一片明亮的空間，天花板上亮堂的光輝照耀著光潔的地板。
一個類似于電梯門的東西，佇立在空間的右側。
而在空間的最深處，在何奧正對面的地方，是另外一個閘門。
而此刻，對面的閘門也緩緩打開，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何奧的視野中，他看著何奧，面露驚訝，
「何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