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何奧蒼老的聲音，干瘦男人兀的一滯，握住平板猛地轉身。
原本伸向籠子里的觸手驟然回縮，甩向何奧。
「你是誰？！唔——」
下一秒，他的話語塞在了口中，只剩下氣泡穿過血液的咕嚕咕嚕的悶響。
何奧站在男人的身後，手臂從男人的右肩上伸過，鋒利的蝴蝶刀刺入了男人的脖頸，幾乎同時割斷了他的氣管和動脈。
鮮血飛濺在昏暗的燈光下，濺在那原本就布滿了暗淡血漬的鐵籠上。
在空中飛舞的觸手無力的垂下。
何奧松開手，拔出蝴蝶刀。
男人僵硬的尸體向側向傾倒摔在地上，隱在機械臂電梯的下方。
何奧抬頭看了一眼飼料間最上方的攝像頭，他剛剛一路走來都是踩的攝像頭的死角，動手的時候，也順便將干瘦男人拉入了死角中。
整個飼料間的攝像頭其實都是主要對準那一堵堵鐵籠牆的，幾乎沒有對準靠牆的走道這一塊，也就導致了這一塊存在著大面積的死角。
進化之從看起來主要防備的還是‘飼料’逃月兌。
解決掉干瘦男人之後，何奧將拐杖控制好平衡，立在地面上，從衣服內袋里拿出一條手帕，擦干淨了手上和蝴蝶刀上的鮮血，將蝴蝶刀收回了內袋。
與此同時，他蹲，取下了男人手中握著的電紙書平板。
此刻，這個電紙書平板上正顯示著一個個人員的名單。
何奧大概翻看了一眼這個名單。
這個名單里有每一個被關在這里的人所在的鐵籠的編號，以及他們來自于什麼地方，有些是在街上被抓的流浪者，有些是來自于綠橄欖街區。
這份名單里的人，主要來自于北城和南城的流浪者，只有極少數來自于綠橄欖街區。
看來毒蠍幫所‘交易’出去的人，大部分都被送到了剛剛這兩個飼養員所談到的‘西城’那里了。
在西城，進化之從似乎還有一個基地，並且比這個基地更大。
何奧還在這份名單里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桑特’。
這就是之前‘血狼’用來給他作為‘示例’的流浪者。
血狼和他說的時候，就告訴他，這個桑特找不到了。
那時候何奧就推斷這個桑特大概率被抓了。
不過很顯然，他很幸運，還活著。
何奧目前所看到的這個名單里的人都是還在這個‘飼料間’里的人。
何奧看了一眼桑特信息後的備注，‘桑特’大概是接近兩個星期前‘入庫’的，名單中所備注的‘投喂時間’就是今天晚上。
看起來他大概今晚上就會被投喂給養殖間的‘牲畜’
何奧如果晚一天來，就看不到他了。
何奧順著名單所指的編號找到了桑特所在的籠子，他就在第一排第三層最里面的一個籠子里。
此刻他正蜷縮在籠子中，茫然的看著何奧，眼神中有些迷茫，也有些興奮。
通過這個名單可以看出，桑特是這些還活著的人中，最早被抓進來的，看著那些比他早進來的人，一個個被‘帶走’，他自己應該也對自己的命運有所預料了。
被關在這里的人，雖然被貼上了‘飼料’的標簽，但是他們也有自己的恐懼，迷茫，與希望。
何奧繼續往下翻，試圖找到更早的，已經被‘投喂’了的名單，但是他一無所獲，這份名單里只有還活著的人。
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電紙書，四周也並沒有聯邦制式的數據傳輸口。
看來這個電紙書只是被當做了無線顯示器，上面所顯示的名單都是內網某台主機傳輸過來的畫面。
何奧試了一下進入電紙書的設置界面，提示需要密碼。
如果沒有數據連接口，就沒辦法讓夏娃嘗試暴力破解或者繞過密碼。
何奧也可以拆開這台電紙書，搭線讓夏娃把數據拷貝進去，再通過這台電紙書與內網的連接入侵內網。
但是這太浪費時間了。
何奧放下了手中的平板，撿起了從干瘦男人口袋里掉出來的已經沾染上血跡的工牌。
他重新握住了拐杖，撐住身體，稍稍的舒了口氣。
剛剛他遇見的兩個敵人，干瘦男人差不多是F級，那個前台要強一點，接近E級。
而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只是堪堪接近11，爆發狀態加上能量調動能勉強發揮出F級的力量。
他的優勢在于神識可以幫他找準弱點，鋒利的蝴蝶刀可以完成一擊必殺。
所以他基本上只有出一招的機會，如果一招沒有成功，被敵人拖入消耗戰，他就不得不開啟超憶應對。
這具蒼老的身體是經不起消耗的。
在剛剛的兩場戰斗中，他都有取巧，對付前台是借助了前台放松警惕，對付干瘦男人是將距離拉到了足夠近。
但即使如此，在經歷過這兩次爆發式的戰斗之後，他的身體依舊有些疲憊。
周圍處在籠子里的人都還沉浸在剛剛爆發戰斗的驚愕中，只有靠近何奧，剛剛被干瘦男人用觸手環繞過的小男孩似乎看出了什麼。
他小心的走了過來，脖子上的鐵鏈驟然繃直，然後他干瘦的手掌在自己衣服口袋里模了模，掏出來一小塊被布條包裹起來的塊狀物，他小心的把布條揭開，露出里面干淨的面包。
他把手伸出鐵籠，小心的遞向何奧。
「我不餓，」
何奧微笑著搖搖頭，他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的鐵籠，然後抬起手環看了一眼時間，目光重新回到小男孩身上，「你們可能要等一下。」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看著他，然後點點頭，將手上的面包收了回去。
何奧撐起拐杖，沿著來時的道路往回，很快就回到了‘飼料間’門口。
不過他在開門前停頓了一下，他目光落在那個進門的刑具里所混雜的那個沾血的生銹鋼管上。
從他剛剛進門時，他就看著這根鋼棍有些眼熟。
他抬起手環，打開了‘血狼’給他發的那張桑特的照片。
照片里的桑特就杵著一根鋼管。
而這根‘刑具’鋼管，似乎就是桑特曾經所擁有的那根，抓他的人連帶著他的鋼管也帶了回來，最後被留在這里做刑具了。
何奧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拉開了房間門。
接下來就是主控室了。
在離開房間的瞬間，何奧就听到了極其輕微的電話鈴聲。
鈴聲的來源似乎是他剛剛過來的方向。
在那個方向上，應該就只有一個人。
已經死去的‘前台’。
有人正在撥打前台的電話，試圖聯系前台。
看來已經有人發現了前台的失蹤。
進化之從似乎要比何奧預估的，要更警覺一點。
听到這個鈴聲，何奧直接沿著攝像頭死角橫穿過走廊，抵達了主控室前。
然後他直接快速刷開了主控室的門，推門走了進去。
主控室門前是沒有攝像頭死角的，但是走廊使用的攝像頭並不是什麼高清攝像頭，在何奧側著臉，快速通過的時候，攝像頭很難捕捉到何奧的面容，無法激活人臉識別程序，只能顯示一段模糊的人影穿過的畫面。
這依舊會觸發警報，但是不會是太高級的警報，需要有操作人員點開反復觀看，由操作人員決定是否拉響警報。
這里面有個時間差，而這就是何奧的時間。
進化之從的人似乎對于這種電子方面的東西並不是很願意投入資金，當然，也不排除他們因為不懂而被無良外包商騙了的可能。
不過這倒方便了何奧。
在推開門後，主控室內部的景色出現在了何奧的視野中。
這是一個狹小逼仄的房間，房間最里側只有一個很小的單人床，床上方的牆壁上有一些懸掛衣服的掛鉤，床腳與牆壁的縫隙里，擠了一個貼牆的鐵質衣櫃。
而除了這兩個‘大件’以外，在靠近房門的方向，還有一個主控台。
主控台上遍布各種控制養殖間溫濕度的按鈕，更上方還有一個顯示器，顯示著走廊、養殖間、飼料間的監控。
除此之外，主控台上還有一個一鍵警報按鈕。
此刻對著主控室的走廊監控畫面，正彈出一個警告圖案。
而在何奧進來的時候，那個棕黃色卷發的男人正站在衣櫃前，將某個衣櫃內的抽屜快速推進去，他听到身後的腳步聲，有些疑惑的問道，「你今天點庫存這麼快？」
說著他收拾了一下衣服，轉過身來。
然後他就看到了何奧已經走到了主控台前，背對著他。
布滿裂紋的拐杖靠在主控台上，何奧的右手正在扳開主控台數據接口的遮蔽罩，而靠近棕黃卷發男人的左手則捏住了那張沾血的工作牌。
在看見那張沾血的工作牌的瞬間，棕黃卷發男人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但是他看著何奧背對著自己，頭上布滿了花白的頭發，又有些猶豫。
來自污染怪物的簡單直覺告訴他，這個老人身上沒有帶有任何的超凡能力，就是純粹的普通人。
在短暫的思索之後，他緩緩的向著遠離何奧的方向挪動了身子，一條條裂開的觸手從他背後伸出。
雖然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拿到自己‘同事’的工作牌的，但是出于謹慎起見，他一只手打開了手環的內部交流軟件，準備一擊不成就搖人。
他已經很久沒開葷了。
終于，在和何奧的距離拉到最遠，確定何奧短時間內夠不到他之後，他操控著後背的觸手，瞬間襲向何奧。
砰——
被神識加強的工作牌從老人手中月兌出，帶著劃破空氣的劇烈聲響，在所有觸手抵達之前，割破了棕黃卷發男人的喉嚨。
棕黃卷發男人張了張嘴，伴隨著涌動的鮮血，無力的向後仰倒，摔在地上。
而何奧並沒有回頭，而是從口袋里拿出了一條數據線，將手環連接在了主控台的數據接口上。
「正在破解防火牆，正在傳送遠程控制終端，正在獲取內網權限。」
夏娃的聲音緩緩響在何奧耳畔。
何奧放下手環，轉過身看向身後棕黃卷發男人的尸體，看著那些圍在男人身周已經垂落的觸手。
其實這個慈善基金會的防護並不算差。
畢竟他們前台有一個接近E級的怪物守著，那個前台手上應該有隨時都可以觸發的警報按鈕。
無論是任何強攻，還是潛入，前台一旦發現了問題，都可以隨時觸發警報。
但是前台最終死在了貪婪和大意之下，錯過了觸發警報的最佳時間，導致了整個警報系統出現了缺漏，給了何奧混進來的機會。
但是這種缺漏也不會維持太久的時間。
何奧看了一眼主控台顯示器上顯示的監控警報標志。
通常情況下，這種養殖場，不會只有一個地方看得到的監控畫面。
再結合剛剛的走廊里听到的鈴聲來看，恐怕已經有人起疑了。
不過，
何奧收攏思緒，走到了那個衣櫃前面，這是這個主控間唯一可以儲物的地方。
如果桑特的東西都會被留下來，那麼其他被抓的人的東西是否也會被留下來？
如果有貴重物品，是否會被這些‘飼養員’偷偷藏起來？
何奧伸手拉開了衣櫃左邊的門，一個小抽屜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伸出手拉了拉，這個抽屜是鎖死了的。
剛剛棕黃卷發男人，似乎就在擺弄著這個抽屜。
何奧拿出蝴蝶刀，探進抽屜的縫隙中，直接割斷了抽屜的鎖舌。
然後他將抽屜緩緩向外拉出。
頓時琳瑯滿目的各種小東西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這里面幾乎沒有金銀等貴金屬，也沒有什麼珠寶。
只有一些看起來值一點錢，但是值不了多少錢的首飾或者裝飾品。
真正貴重的物品，也輪不到這些飼養員。
這個抽屜里的東西都很一般，何奧刨了一下，並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然後他打開了衣櫃右側的門，這里也有個小抽屜。
何奧直接割斷了這個抽屜的鎖舌，將抽屜拉了出來。
抽屜最上方的一個東西，瞬間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個雲紋玉飾。
這個玉飾是吊在脖子上的，價格並不貴。
何奧撿起了這塊玉飾，翻了面，看著玉飾背面。
一行浸了血漬的小字刻在那里，
[心之所願，無所不成]。
這是一行對于學業的祝福。
刻下這行字的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去晨曦市上學的時候，能夠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何奧緩緩捏住了這個玉飾，撫模著浸入玉飾鐫刻字體的血漬。
這玉很溫潤，它跟著它的主人經歷了很多很多年嗎。
從少年，到青年，再到成家立業，擁有自己的女兒。
帶著一位父親最美好的祝願。
何奧將這塊玉握入手中，身子靠在衣櫃上，微微弓起。
「檢測到有電梯正在從最頂層17層下降到負1層，可能為該區域的最高負責人，是否嘗試優先入侵電梯智控系統進行攔截？」
夏娃的聲音響在何奧的耳畔。
「控制主機還需要多久？」
何奧低聲問道。
「一分五十秒，」夏娃回應道，「控制電梯系統後可能會使攻擊被察覺，導致控制時間延長。」
「繼續嘗試控制核心主機，成功後優先拷貝所有被抓捕人員的名單數據，」
何奧整理了一下被揉亂的衣領，將手中的玉飾裝入內袋，拿起了靠在控制台旁的拐杖，
「放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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