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的回信,很快就隨著使者送到了襄陽。
‘難道他真的只是想讓我為父親治病?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劉琦看到書信的剎那間,整個人都凌亂了。
哪有這麼玩的?
沒看到正要打仗嗎?
指名道姓的說出一個醫者,而且還在話里話外的表明,只要能把醫者請來,就願意退兵……
雖然劉琦一直以來確實都很孝順,但劉琮還是無法接受。
「諸位以為如何?」由于實在是想不通,劉琮最終只能將問題拋給了眾人。
蔡冒第一個站出來,語氣有些急躁道︰「既然劉琦覺得這個什麼華佗能治主公的病,讓人去請便是了,到了那時,且看他要不要退兵。」
「附議。」
「附議。」
「華佗此人,我也听說過,確實是世之名醫,據說能生死人肉白骨……傳聞或許有些夸大,但這華佗應該是個有本事的。」
一群附議的人中,出現這麼一個聲音,那是很讓人意外的一件事。
尤其是對于蔡冒來說。
這一刻的他,突然就想把剛才的那番話收回來了。
畢竟,如果劉表真的被華佗給治好了,他還怎麼帶著人投降曹操啊?
可惜的是,有些話一旦說出來,就像是潑出去的水一樣,壓根也是不可能收回來的。
當然,這還不算最關鍵的。
最為關鍵的是,劉琮已經在他後悔的時候,將這件事給通過了。
「好!」
「就讓人去請來華佗,若可以治療父親,自然最好不過,便是不能……我那兄長也就唯有退兵了!」
劉琮下達命令的同時,那張年輕的臉龐之上不由自主地就閃過了一抹期待。
當然,深知劉表已經病入膏肓的他,可並不是期待華佗能治好劉表。
他的期待,完全是期待劉琦能失信于天下。
真到了那一步,他就再也不用擔心劉琦會對他造成什麼威脅了。
一個失信之人,恐怕連統制麾下也都做不到,還有什麼威脅?
「喏!」
眾人皆是拱手稱喏,表面上倒是一片和諧。
只是一出了公府,有些人的面孔便忍不住地暴露了出來。
「不能讓華佗來!」
蔡冒臉上閃過一道陰狠之色,壓低聲音道︰「一旦華佗來了,我等的謀劃恐怕皆要付之流水!」
「將軍的意思是……?」傅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道。
「截殺!」
蔡冒壓低嗓門道︰「只要華佗來不了,我等的謀劃便不會出錯!」
「等到曹公大軍抵達……」
「將軍何至于此?」
傅巽听到這番話,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搖著頭道︰「華佗再怎麼厲害,只是一個醫者罷了。只要將軍願意,一封手書過去之後,他又怎能跨過中原?」
「書信若是暴露了當如何?」
蔡冒也是覺得有些臉紅,但到了此時,他卻是不可能把話收回來了,只能硬著頭皮做下去。
沒辦法,在這個時代里面,面子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將軍英明。」
傅巽大概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管是不是裝的,起碼在說話的時候,眼里的笑意已是消失了。
「就這麼做了。」蔡冒笑著點了點頭。
……
數日過後。
曹操也得到了消息。
「一個華佗罷了,影響不了大局,讓他去!」相比起蔡冒,他表現的更加坦然。
這一刻的他,甚至都不在意自身的頭風,向來都是由華佗治療的。
該說不說,能成大事的人,確實是有一定格局的。
當然了,也或許是曹操覺得,除了華佗之外,他還能再找一千個華佗,一萬個華佗……
就像是他開口所說的一樣,一個醫者罷了,根本就影響不到大局。
說完之後,他甚至很快就將注意力放在了另外的事情上。
「南征,才是大局。」
曹操深吸口氣,目光凝重地盯著輿圖上的樊城半晌後,忽然感嘆道︰「劉備,吾儔也!但得計少晚……而今來說,他卻是再無機會,當真是…」
令人遺憾!
蔡冒、張允、蒯越、傅巽、韓嵩……等人,都已經對他表示歸附。
這樣的情況下,劉備顯然不可能再來抗衡他了。
也就是說,這一戰他必然會勝利。
而在勝了之後,不僅僅是荊州,甚至整個南方,恐怕都再也沒有跟他抗衡的敵手了。
按理說,曹操應該高興才是。
但不知為什麼,曹操只要一想到這里,內心里便是一陣陣的空虛來襲。
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目標一般。
「仲德。」想著想著,曹操下意識地向程昱呼喚了一聲。
「主公?」听到呼喚,程昱趕忙將心思從公務當中收了回來,疑惑地抬起了頭。
「嗯…」
曹操本來想問,劉備此戰之後會怎麼樣,但話到了嘴邊,他卻是不想說了。
「無事。」
思索間,他搖了搖頭,澹澹道︰「只是突然想到南方暑熱,不知…仲德可有對策?」
「蔡冒、蒯越、張允…等人皆已言降,大局已定。」
程昱看出了曹操只是隨口一問,但還是認真地作出了回答︰「因此若無錯漏,此戰應該不會再有意外,甚至都不會爆發太多戰陣,主公便能輕易拿下荊州……暑熱之患,實不足道也。」
「是嗎?」
曹操听罷,先是一愣,隨後突然大笑起來︰「一匡天下,不以兵車……妙,妙,妙!」
「……」
見此一幕,程昱哪里還不知道曹操又想到了新的作品,而且還是據他所說而作,不由得便是一陣無語。
但曹操卻是已經顧不得程昱了。
此時的他,就像是孩童剛剛得了玩具一般,一臉喜滋滋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筆來便寫道︰「一匡天下,不以兵車……」
「此句……」
寫完,他仔細地看了一會兒之後,突然便皺著眉搖了搖頭,滴咕道︰「此句雖好,但在這之前,或許還要加上一句,嗯……」
「荊州若降,我便已得天下之…這麼來說,或許九合諸侯,一…」
「妙!」
「拿……」
想到這里,曹操眼前陡然一亮,抬起頭來便要讓人上酒。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這里也是軍營,不是家里。
此時的他們……也正在行軍途中。
雖然作為主帥,曹操壓根不需要遵守規則,但而今大軍出征未久,仗都還沒有打一場,他到底還是要注意影響的。
‘如此妙句,不能以美酒左之,實在是可惜了。’
他心中一嘆,但也沒有開口說什麼,直接便伏桉寫道。
「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一匡天下,不以兵車。正而不譎,其德傳稱……」
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美酒相左,寫到‘其德傳稱’之後,曹操忽然就寫不下去了。
這時的他,就像是被老師抓著背誦課文的小學生一樣,一臉的別扭。
偏偏,不論他再怎麼去想,卻還是想不到。
不知道過去多久之後,曹操心中一嘆,‘想來今日此作尚不該出世,便且待日後吧。’卻是放棄了。
「…」
思索至此,他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想跟程昱聊聊天。
但在看到對方實在是忙碌後,他便模了模鼻子,一捋胡須走了出去。
曹操出了中軍大帳,入眼處,是一道道精銳士卒。
他們眼神明亮,面帶煞氣,彷佛只要一聲令下,就連天都能捅個窟窿。
「如此精銳在手,何愁天下不定?」
曹操忍不住感慨了一聲,隨即喊道︰「讓子孝曹仁前來見我!」
曹仁很快就被人叫了過來。
隨即,他便跟曹操聊了起來。
這期間,誰也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
但是這一天的傍晚時分,整個軍營卻是換了一個規矩,因此變幻,整座軍營的煞氣更加濃厚了。
與此同時,二十多萬人的軍營里,還多了一個很是簡單明了的口令。
而這些事情,居然只是曹操的一聲令下,曹仁、曹純、樂進、徐晃、滿寵、趙儼等人的配合下,一個晚上就都做好了。
該說不說,精銳就是精銳。
次日一早,曹操大軍再度向南。
在此期間,不知道有多少山賊、土匪嗅到了味道,嚇得紛紛躲回了窩里,甚至連看曹操軍陣一眼的勇氣也都沒有。
在這般霸氣無匹的行軍數日之後,二十多萬大軍最終竟是奇跡般的在悄無聲息之下,涌入了南陽第一大城——宛城。
二十多萬人,確實不少。
按照道理來說,怎麼也不該是悄無聲息的。
但……這畢竟是二十多萬的軍隊。
行軍又是那麼的霸氣。
哪怕便是有人看到了,他們真就敢把消息傳遞出去嗎?亦或者說,他們有機會把消息擴散開來嗎?
不敢,沒有。
因此之故,二十多萬大軍,便在這般情況下悄無聲息地進了宛城。
不過在此之後,曹操卻是並沒有下達進一步的命令——比如說,進駐新野城。
當然,他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的。
比如他便派人去了襄陽送信,讓那些投曹派盡快地投靠過來。
除此之外,曹操還做了另外一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只有極少數核心方才知道的事情。
他默不作聲地祭祀了長子曹昂、佷子曹安民…順帶還有 將典韋。
這期間,也不知道曹操到底做了什麼事,反正……隨他一同前往的曹仁,在這之後便被嚇得渾身哆嗦,好幾天都沒有敢開口說話。
而且不論誰問曹仁發生了什麼事,他都只是沉默以對,連一個字都不願說。
實際上,不是曹仁不願意說,而是他不敢說。
因為那一天,他看到了曹操落淚,哭的很慘很慘……
而這樣的事情,顯然只能爛在肚子里,半個字也不能往外說。
就算是親爹親娘親兒子親女兒來詢問,他也絕對不能說一個字。
……
曹操大軍駐扎宛城之後,又過了數日時光。
這一天。
隨著劉表咽氣,劉琮被推上荊州牧的消息傳來之後,曹操終于下達了進軍的命令。
目標——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