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誰?」
這個村民驚慌失色。
在他面前,是一名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個頭偏矮,面容清秀冷峻,像是一座萬古不化的冰山。
村民眼中閃過一絲暗紅,神情再度變得暴虐,手高高抬起……
男子手中長劍一揮。
嗤!
一團污穢的紅影被斬落。
這是一條臃腫的活物, 像是吸飽了血的水蛭,又像是過于肥胖的蛇。
它被切成兩半,掉在地上,蠕動掙扎。
不一會兒,化作一灘血水消失不見。
這村民先是面露迷茫,然後直接暈死過去。
「他被邪祟附身,迷了心智。」
「現在, 已經沒事了。」
女人很快反應過來, 跪倒在地,連聲說道。
「多謝仙長救命之恩!」
可當她再抬起頭時,黑衣男子已然消失不見。
******
村莊空曠的土路上。
身穿黑衣的男子,突然站定,看向一處陰暗的角落。
目光如電,帶著攝人的寒芒。
十余秒鐘過去。
角落中寂靜如初,什麼也沒發生。
他皺了皺眉,快步離去。
不多時,安樂從陰影中走出,心中輕嘆。
「不愧是傳說中的墨公子,感知真是敏銳。」
黑衣人名為姬子墨,人送外號,墨公子。
築基中期的修為,卻有接近大圓滿的戰力。
而且, 他的身份十分特殊。
姬子墨,乃是魔門少主!
有意思的是,他雖是魔門之後,卻沒有大肆殺戮的事跡傳出。
甚至和其他魔修發生過沖突。
再結合他剛才的舉動……
安樂目光閃爍, 快步跟了上去。
******
看似平靜的小山村,實則早已有數道不弱的氣息潛伏。
率先得知這處秘地所在,的可不僅有安樂一人。
眼下,他們紛紛動了起來。
一座古老的青石橋旁。
幽暗的河水靜靜流淌,有一種不祥的氣息擴散。
河底仿佛有血色的陰影徘徊。
這座橋被當地人稱作送子橋。
據說從橋上走過的孕婦,會得到龍王爺的庇佑,誕下的孩子大概率為男孩。
多子多福,財運亨通。
只是,這兩年來,當地的習俗漸漸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哇啊——嗚哇——」
嬰孩的啼哭,突兀響起。
蓋過了潺潺的水流。
令橋邊的人不寒而栗。
姬子墨率先抵達這里,觀察片刻後,就步入橋洞。
宛若被橋下的陰影吞噬一般消失。
緊隨其後的安樂來到橋邊,卻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去。
根據他上次推演的經驗,這時的橋洞中危機四伏、邪祟遍地。
「還是讓這位魔教少主,替我掃清一些障礙吧。」
安樂心中暗道。
他若無其事的掃了一眼不遠處的一座房屋。
隨後靜下心,等待凌晨兩點的到來。
上次推演,他就死在這橋洞下,這一次自然要多做些準備。
******
在這房屋中。
有三人竊竊私語。
「大哥,那人是誰?」
「好像是個喚作玉面書生的散修,名聲不大。」
安樂力敵傀道人的事跡尚未傳開。
在三人看來, 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而已。
房屋的角落里,已堆積著好些尸體。
分別是這屋子的原主人以及幾個倒霉的散修。
他們面帶怨恨,死不瞑目。
三個散修都是刀口上舌忝血的凶徒,對這血腥氣毫不在意。
和其他來雲天域,企圖通過試煉的修士不同,這三兄弟是來發財的!
他們把實力較弱又有些資產的散修,視作獵殺目標,殺人奪寶。
這些天來,賺得盆滿缽滿。
「大哥,要不……干了這一票?」
排行老二的男人面露貪婪。
「他那把飛劍好像不一般!」
「再等等。」
不知為何,老大心里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兩個小弟呼吸粗重,面色漲紅,眼底有暗紅閃過,慫恿道。
「大哥,還等什麼?」
「一個築基初期的無名小卒而已,你難道怕了不成?」
被這樣一激,老大也按捺不住沖動。
三人從屋中潛行而出,成合圍之勢,將小橋圍住。
靈力蓄勢待發,剛準備動手。
耳邊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唉,你們就這麼想找死嗎?」
老大心中悚然,抬頭一看,發現橋邊的書生,已然不見蹤影。
砰!
砰!
砰!
三道無形的靈力彈,分別打穿三人的胸膛。
胸口炸開大洞,前後貫通。
兄弟三人眼神呆滯,低下頭,還未說些什麼。
下一刻,劍光劃過。
他們的腦袋齊刷刷的被削成兩半。
紅黑色的水蛭從兩人體內鑽出,飛速逃竄。
這回,都不用安樂親自出手。
早就在陰影處等待的老墨一伸手,就抓住了它們。
舌忝著張蛇臉,爬到安樂身邊,諂笑說道。
「主人神功蓋世,這些小雜碎真是活膩了,竟敢對主人出手。」
安樂輕嘆。
「我是真的不喜歡殺人,但奈何……每次都有人要逼我。」
他一邊說,一邊撿起三人身上沉甸甸的儲物袋。
老墨回想這一路上死在安樂手里的人,心情古怪,但還是說道。
「主人說得對!」
「你認得這是什麼嗎?」
這兩條水蛭掙扎片刻,似乎因為缺少宿主,很快就化作血水消散。
老墨端詳了一會兒,得出結論。
「這應該是一種寄生血蛭,會放大宿主的情緒。」
「主人還是要當心些。」
解決了這個小隱患後,安樂打開面板。
時間已過兩點。
開始推演!
選擇推演部位︰下肢!
檢測到推演偏向︰靈詭暗河!
安樂︰「咦?」
這個推演偏向,並沒有在上次推演中出現。
第一天。
第1分鐘,你步入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這里的道路交錯縱橫,彎彎繞繞,仿佛一座地下迷宮。
你追尋姬子墨的蹤跡前進,路上的邪祟、妖獸,被清除大半,你走得十分輕松。
第1小時,你听見了地下暗河的流水聲。
但這里的土質疏松,倘若用蠻力破開,會導致所有通道坍塌。
第2小時,你發現了一些來自于姬子墨的血跡。
他受傷了。
又走了一段路,你遇到幾具修士的尸體。
他們的氣息邪異古怪,不像是正派修士。
你察覺到,有一批魔修,正在追殺姬子墨。
第3小時,你見到了一條地下暗河,不少修士已經來到此處,其中宗門弟子居多。
你順著暗河向上游走去,沿途見到數具尸體。
或死于爭斗,或死于河中的邪祟。
在一段路途中,你不得不潛入水下。
奇詭的靈力,滲透並細微的改造皮膚。
鬼鎧自行蠕動、調整,很快就適應了水下的環境。
解鎖詞條︰「破限」——「鬼鎧」——避水(白)!
第5小時,你來到了暗河的最深處。
數個魔修正圍在姬子墨的尸體旁,口中念誦詭異的咒文。
隨後,地下暗河發生異變。
眾多修士被血蛭控制,你化身鬼面,與之激戰。
但寡不敵眾,最終力竭而死。
你死了!
推演結束。
「呼……」
安樂從推演中醒來,長呼出一口氣,臉色有些疲憊。
在他記憶的最後,整條暗河變成了血色,無數的血蛭從中飛竄而出。
此地的大部分修士,都成了他的敵人。
安樂浴血奮戰,最終也沒能殺出一條血路。
他調整了一下心情,心中暗道。
「原來是這樣!」
在昨日的推演中,他沒有抵達暗河的深處,就經歷了暗河的異變。
現在,安樂倒是得知了這背後的原因。
「也就是說,現在破局的關鍵,就是救下姬子墨?」
安樂細細思索接下來的計劃,又難免有些奇怪。
「他不是魔門少主嗎?」
「怎麼會被魔修追殺,連尸體都被用作祭品?」
不過,現在時間緊急。
安樂不再多想,走到橋洞下。
在這里,有一條可供一人穿行的通道,還有幾個空蕩蕩的小籃子。
顯然,村里的人們,就是將嬰孩放在此處,作為獻給「龍王爺」的祭品。
通道中,隱約傳來嬰兒的哭聲。
安樂面色不改,向里走去……
******
與此同時。
姬子墨正在黝黑的通道中前行。
大大小小的邪祟,從四面八方涌來。
嗤!
劍光一閃而過。
它們發出淒厲的慘叫聲,最後怨毒的消散。
在邪祟中,有許多嬌小的鬼嬰。
它們體表無毛,皮膚干枯灰白,長著滿嘴的尖牙利齒。
雙眼中的怨毒,有如實質。
它們當然恨!
為何親生父母要將自己生下來?
為何又要這樣對待自己?
姬子墨嘆了口氣,眼底流露出一絲同情。
「來世,希望你們能投胎投到一個好人家吧。」
他竟是有些同病相憐。
但下一秒,姬子墨的神情重新變得冷酷似冰,轉頭看向身後。
「啪!啪!啪!」
一陣掌聲率先傳來。
「不愧是少主,竟然能一路逃到這里來。」
「您莫非是真想加入太虛宮,從此和魔門再無瓜葛了?」
陰影中,走出一個紅發及腰的女子。
發絲如瀑布般傾瀉。
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皆帶有一絲嫵媚的誘惑。
紫紅色的道袍,遮不住驚人的白皙。
若隱若現。
一看就知道,此女修行的不是什麼正經功法。
水凝艷神色嬌媚,眼神卻滿是冷意。
「少主,我勸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現在回頭,你還是我魔門的少主。」
她身後,數道氣息強悍的魔修緩緩走出。
姬子墨冷笑一聲。
「光憑你們,還留不住我!」
墨色劍光劃過。
戰斗就此爆發。
******
十余分鐘後。
姬子墨且戰且退,暫時躲開了水凝艷等人的追擊。
「咳咳!」
他喉頭一甜,嘴角溢出鮮血,冷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痛楚。
在這麼多高手的合圍下,姬子墨已然受了不輕的傷勢。
但他的眼神很堅定,看向通道的深處。
「我一定要拿到玉鼎碎片!」
「只要加入了太虛宮,就可以擺月兌魔門,擺月兌那個男人。」
「然後,再向他復仇!」
姬子墨雖出生在魔門,卻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魔修。
他的功法,來自他被抓入魔門的母親。
他母親的血脈十分特殊。
是種極為罕見的靈體,但也因此被人覬覦。
姬子墨親眼目睹,母親像是豬羊般被圈養,每日抽取含有秘力的鮮血,最後被生父煉成人丹。
魔門宗主誕下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傳宗接代。
而是要把突破到金丹後的姬子墨,煉成一枚寶丹!
這處境,和被送入橋洞中的嬰孩們,何其相似?
所以,姬子墨才會心生感慨。
******
又過去許久。
姬子墨終于找到了地下暗河。
河岸邊,隱約能看見許多具嬰孩的骨骸。
它們像是被某些東西,帶到了這條河邊。
河水幽深,泛著怪異的血色,還有影影綽綽的存在游曳。
「是墨公子!大家小心!」
「不要靠近,離他遠一點!」
此處,還有其他宗門的修士。
在見到姬子墨後,他們立刻警惕出聲,擺出隨時要出手的架勢。
畢竟,魔門臭名昭著。
這魔門少主,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姬子墨心情平靜,早已習慣了這些飽含敵意的注視。
只是心里稍稍感有些諷刺。
這里的有些修士,所作所為,分明比他還要更像魔門!
姬子墨加快腳步,盡快離開人們的視線。
在發現他的傷勢後,肯定會有不少人出手。
好在這群人懾于姬子墨先前的凶名,沒有人看出端倪。
******
遺憾的是。
姬子墨的好運沒能維持太久。
在追溯暗河的源頭時,他再次被魔修追上。
一番苦戰之後。
姬子墨狀態極差,全憑一口氣,勉強逃出了一段距離。
躲在暗河旁的岩石縫隙之間。
但以他現在的狀態,被找到,只是時間問題。
鮮血從口中不住溢出,五髒六腑被邪異的靈力侵蝕,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不遠處,傳來水凝艷嬌媚陰狠的聲音。
「少主,別躲了。」
「快跟我們回宗吧。」
姬子墨臉上終于露出絕望。
這時,有一只鬼嬰從河中爬出,正在朝他走來。
他慘笑。
「這樣也好,總好過被那人煉成丹藥。」
「也算是……一種解月兌。」
忽然,姬子墨耳邊響起一個粗糲沙啞的聲音。
「找到你了!」
一個魔修的身軀,被當做玩具般擲來,帶著一股惡風,狠狠砸在姬子墨身前的鬼嬰身上。
下一刻。
猙獰可怖的肉身、猩紅詭異的鬼面,闖入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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