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上班時間是10點，比寧海晚了兩個小時。這是經線的原因，如果東邊是6點天亮，而南疆這邊則是8點天亮。
所以，南疆的10點，就是寧海的8點。
早晨不到7點，宋禾婉便已經醒來，她依舊堅持著晨跑。不過，嘎林堰市的早晨確實很冷，風吹得刺骨。于是，她沒跑幾圈，便回到了酒店樓里。
到了酒店3層吃早餐的地方。
宋禾婉刷了房卡進入，溜達了一圈，心中感慨嘎林堰這城市雖然不算繁華，但五星酒店的餐飲倒著實一流。
屬于南疆特色的美食，已經全部開始蘇醒。
羊肉湯、雜燴湯、牛肉面、烤包子、薄皮包子、湯揪片子、丸子湯和油塔子、包爾薩克……宋禾婉看得眼花繚亂，口水都要流了下來。
烤包子主要是在 坑烤制，包子皮用死面 薄，四邊折合成方形。包子餡用羊肉丁、羊尾巴油丁、洋蔥、孜然粉、精鹽和胡椒粉等原料，加入少量水，拌勻而成。再把包好的生包子貼在 坑里，十幾分鐘即可烤熟，皮色黃亮，入口皮脆肉女敕，味鮮油香。
這是南疆人最愛的美食之一，宋禾婉拿了兩個，又配上了一碗女乃茶。
南疆的女乃茶和其他地方的口味不一樣，它是咸的，由磚茶和牛女乃慢火熬制而成，女乃味濃郁，剛燒好的女乃茶倒在碗里，晾一會兒還會有一層薄薄的的女乃皮子。
一口烤包子，一口女乃茶，回味無窮。吃完早飯後，宋禾婉感覺渾身都散發著暖洋洋的熱量，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呀！
9點15分，恆川證券的一行人整裝待發。
城投公司，是城市建設投資公司的簡稱，是全國各大城市的投融資平台，是一種特殊市場經營體。一般這類公司的業務基本為公益性或準公益性質，幾乎不具備盈利能力，例如土地整理、基礎設施建設、水務等等。
當然，這種羸弱的盈利能力並不代表他們就會垮掉。「機智狡詐」的各大金融機構，更不會因為這類公司不賺錢，而不借給他們錢。因為，這類公司還有地方財政的資金支持。
所以，一個城投公司和地方政府的關系便尤為重要。
根據唐煜雯給宋禾婉講述的城投邏輯框架，恆川資管對城投公司的首要兩個篩選標準是︰地方財政實力和城投公司在當地的地位。
嘎林堰市城市建設投資集團是當地唯一的基礎設施投融資平台，宋禾婉在看資料的時候特意查看過，這家城投公司的地位在嘎林堰市是絕對核心和重要的。
但令恆川資管搖擺不定的是，當地的財政實力，在恆川資管信用管理部認為其可投或不可投的紅線邊緣。
所以，當地政府對城投公司的看法、態度和措施至關重要。
他們此行若是能如項目四部的兩位經理所說，如願見到市里的管資產的領導，那真的是再好不過。
嘎林堰市城投公司的位置里宋禾婉一行人住的酒店不遠，他們提前了15分鐘到達城投公司。
前台登記後，四人被工作人員領到了一間小小的會客室。會客室里面有兩張辦公桌，一個沙發，城投公司的行政人員又為他們搬來兩個凳子。
項目經理和唐煜雯謙讓一番，最終讓「能掌握項目生殺大權」的信用管理部兩人坐到了沙發上，他們自己則坐在了凳子上。
宋禾婉明白，這項目是四部迫切想要做的，他們的業績獎金和項目量掛鉤，卻並不與風險掛鉤。如此，當然會對她們客客氣氣。
她倒也不在這些事情上推月兌，她此刻心里琢磨的是，這城投公司的人竟然就把他們四人晾在這里不管不顧了，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本以為至少會有一個會議室……雖是如此，她也不敢有絲毫懈怠松懈，趕忙將電腦開了機，準備好文檔記錄，以防隨時訪談開始。
10點15分，項目四部的經理開始有些坐不住了。
他意識到了情況的異常，急忙忙出去找聯絡人，打電話溝通。片刻之後，回到會客室，充滿歉意的對唐煜雯說︰「抱歉，唐姐，我們再等一會兒。集團的管理層正在開會，一會兒散會了就過來。」
「要多久？」唐煜雯皺著眉頭問道，「我們是帶著任務來的，昨天也給對方提前發訪談清單了。如果要問的問題沒有搞清楚，我們是無法得出信評意見的。」
「是是是，他們這邊也是突發的一個情況，說是這邊市里有個會議拖堂了。咱們的問題肯定都能解決，實在不行之後讓他們回郵件給我們。」項目經理態度良好，巧舌如簧。
但宋禾婉卻心里納悶兒，如果可以用郵件回復問題，那何必到實地盡調呢？
唐煜雯搖了搖頭，接著說︰「數據之類的可以郵件提供，但是有些問題，我們還是當面搞清楚，說明白比較好。之前你們說，約到了總經理、財務、投融資的，還有市里的領導，對嗎？不知道你們怎麼協調的，今天能見到他們嗎？」
唐煜雯的話句句問到點子上，刀刀見血。項目經理覺得自己額頭上的汗珠子都要流下來了。
看眼下的情形，市里的領導是大概率不會來了。不過，這也要怪那個投融資部的聯絡人。是他信誓旦旦地說︰「市里的領導對我們的融資非常重視，會親自到場，來和金融機構溝通，幫他們站台。」
可剛剛，等他再去找他們時，聯絡人的表現似乎和之前談好了的，完全不一樣了。
這中間，應該是出了什麼岔子。
項目經理暗暗掂量著，自己的這一單怕是要黃了，他本想趕在年前做一單大的。自己的團隊找資產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聯絡上這一家。
恆川喜歡做城投的項目，這家的地在市里是核心，恆川的信評有很大可能會過會。可如今……唉！
他也有很大的壓力，年關在即，公司馬上要考核。項目部是業績為王，自己團隊的項目KPI還差這一筆沒有達標。本想著這一單金額夠，價格好，談下來說不定還能多拿些獎金好好過年。
這下好了，被溜了鴿子。弄不好，明年還要辭職走人。
唐煜雯的眼楮充滿了審視，將項目經理的反應盡收眼底。
她是十年經驗的老信評人，見過的彎彎繞繞多得是，做項目的更有很多貓膩，自然而然開始懷疑起來。
而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宋禾婉都是第一次接觸信評，她對眼前的「突發情況」滿腦門兒疑問。
在她眼里，恆川證券一直都是「高大上」的存在，是這個行業的雲端，金字塔的頂端。卻沒想到，這里的金融人出差，也會受到「冷遇」。
金融民工一說果真名不虛傳。
但她選擇把問題先放在肚子里，靜靜听他們說，最後再私下里問唐煜雯。
10點45分，除了端茶倒水的城投公司行政小姐姐，會客室里再無一個被盡調方的人員。
空氣好像凝固住了一般，很是尷尬。不過，唐煜雯已經開始若無其事地打電話、開微信視頻處理家事了。
「媽，我出差了，你這幾天晚上別忘去接淘淘。」
「老公，我前天把大衣拿去干洗了，你明天下班去干洗店把衣服拿回來。」
「……」
宋禾婉就靜靜地看著電腦，學習信評的行業分析方法、熟悉盡調公司的情況，一言不發。
項目經理在狹小的會客室里來回踱步，最終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慮，出去同城投公司的人交涉。
11點整。
在等待了整整1小時之後，嘎林堰市城市建設投資集團的投融資部負責人帶著手下的一名「小兵」，帶著歉意的表情走進了會客室。
「抱歉，抱歉，讓幾位久等了。市里的會議才剛剛結束，臨時有緊急任務，我們整個班子都得參會，實在是月兌不開身。」
項目經理仿佛拽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和這位負責人握手。「您就是之前聯系過的王主任吧，可算見著面了。我是恆川資管項目四部的負責人梁濤，這兩位是我們信用管理部的資深分析師。」
隨手，他掏出名片，遞給了城投公司的王主任。
王主任也早有準備，他和手下的「小兵」亦從口袋里拿出名片，一一遞給恆川的眾人。梁濤手底下的那名男同事和唐煜雯也分別從各自習慣的地方找出名片。一時間，會客室儼然變成了眾人紛紛交換名片的場面。
宋禾婉第一次出差，完全不知曉還有遞名片一事。
短暫的晃神之後，她很快做好了應對。當王主任將名片遞到她面前時，她雙手接過，面帶職業的微笑說道︰「抱歉，王主任，我的名片發完了，公司新印的那盒還沒有發下來呢。」
王主任的面容和善，帶著夸贊的表情說︰「還是你們做金融的不容易啊！每天走南闖北，到處調研，這名片可不就是不夠發的呢！」
宋禾婉笑著點點頭應和說︰「是啊。」
唐煜雯和梁濤自然是知道宋禾婉沒有名片的，因為恆川是不可能給實習生印名片的。所以，剛剛梁濤為宋禾婉捏了一把冷汗。
他也是看到她時才想起她沒有名片，正擔心她會月兌口而出「我是實習生」之類的話。那樣，在與企業打交道時可是大忌。
第一，會讓對方覺得你們機構為什麼這麼不專業不重視，幾十億的融資項目，你們就派個實習生過來？
第二，也會讓對方公司的領導下不來台，他們一堆領導、部門負責人、干部給機構實習生解答問題……這雖說不是不行，但總歸是談生意談項目，凡事還是要顧及雙方的顏面。
想到這里，梁濤不禁又用贊許的眼神看了看宋禾婉。
雙方交換完名片，似乎就要開始訪談。
這時，唐煜雯開口問道︰「不好意思，王主任，想和您確認一下，只有您來回答訪談的問題嗎？是這樣的，之前提供的訪談提綱不知道您那邊是否收到了，我這邊其實還有一些財務報表上的問題，咱們財務的負責人在嗎？」
她的語氣從容平淡，不會讓人覺得冒犯和不悅，又真誠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但後來宋禾婉才反應過來，這簡單的一句話卻是這次會面中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