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以退為進

作者︰木可玲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那日完顏雍扶清雅回去之後,便命了人為她沐浴更衣,對于她長久的不言不語,他亦有些疑惑想向她問個明白。

當她輕坐在小軒窗前對鏡梳妝時,他見她只手解下釵子,一頭順滑而濃密的烏絲直垂腰間,而那腰更是細若扶柳,便是彎腰撿發釵這般的小動作,才讓他驚奇的發現,眼前這位女子,早已經漸而褪去了往年的青澀,變的愈加的豐滿窈窕。

透過小明窗,薄如蟬翼的蘭紗褙子衫勾勒她的凹凸有致的身形,那一刻,完顏雍真感覺自個青春已逝,抬下頜而觀,自己的烏須已然垂到了胸膛了。

「大王!我好了,您便去瞧娘娘吧!」一身鸝簧鶯囀,方才將他的思緒拉回,他抬首輕看,她便在眼前。

那樣曼妙的身姿正豎在他眼前,那樣青春面孔讓他忍不住想擁他入懷,可他才剛抬起胳膊,便瞧了她往後退一步。

「清雅,姐姐這樣懲罰你,你應當好好爭一番的,可孤王才想為你說上兩句話,你卻已經認罰了!」

她唯有一輕笑道:「婆母說了,賞罰有度,既然是我犯錯在先,也是因當懲罰的。」

「大王若今日護了我,便要叫別個不知道的人說,這堂堂親王寵妾滅妻嗎?必不能如此。」

他見她站的一步之遙,身姿還是那般挺直,便再問:「是你將王府之事告訴姐姐的?」

她點點頭道:「大王仁慈寬和,對待妻妾甚好,諸多事情,定是為難的。但婆母不一樣,婆母是長輩,完全不用顧及什麼,公平公正的處罰,如此,才彰顯大王內帷風正。」

「清雅,唯有你會這般懂我!唯有你會這般明白我的難處,」完顏雍淚目。

「害,倒不是懂不懂的話,而是,和大王相處久了,便明白你的心了,在這世上,咱們不都是以人心換人心,你真我就真嗎?大王對我這般寵愛,我還能有什麼怨言呢?」

「必得時刻思考著,自己所做之事,于大王來說合不合適!」

她見了他靜坐在圍子椅上餃著一寸清淚,便慢慢上前去,將他粗實的脖頸環在懷中道:「大王,我性子剛烈,不是會說些甜言蜜語的人,但我心里,卻是千百個願大王好的,也願娘娘好!」

「我年紀小,諸多事情難免有錯誤,但我不是會使壞心眼的人,也願大王明白!」

她說著說著,便又退了幾步,輕拿指月復點著眼角的淚花道:「大王,姊姊痛失兩子,最最希望的便是您能陪在她身邊,您快去吧!」

他站起身來,高大偉岸的身姿立在她眼前,兩人便就一步之遙。@*~~良久,他才緩緩轉身,走向門扇,玉影消失在淅瀝的秋雨中。

待了晚間,清雅如約而到婆母住的西佛堂,一進門見了她在禮佛,便就在廊上靜候著。大許半個時辰,才見了婆母拍了拍寬袍海青走出,招她到後寢。

她不敢坐,只敢站著,唯恐婆母再發脾氣。

「你以為,我罰你是為何?」她念了一圈佛經,輕押了一口水,才問。

「小媳管教下人不嚴,才至如此禍事,是該罰!」

李洪願直盯著她看,嚇得她手心里捏一把汗。傾之,便見其屏退左右,拿起桌案上那一只被磨平了稜角的竹篾戒尺來,推了推她的腦門,極其輕嘲道:「都長這般大了,腦子還是不會轉!」她再轉身將戒尺甩在桌案上,正襟危坐道:「你定會以為,我故意針對你,要你難堪吧!」

她斂首而答:「佷兒不敢!」

「你不敢,我看著你長大的,你想什麼我會不知道?」

「你是我佷兒,我是你姑母,如今又是婆媳的關系,我怎會如此故意刁難你讓你難堪。而是想借此暫時打壓你,讓某些人囂張一段時間,待她過頭了,一次將她懲罰到底,不得翻身!」

「這招便叫以退為進!」

清雅愕然,原來姑。

母心里如明鏡似的,不知不覺中,她便將攥緊的雙手放下。

「姑母,您也以為是香翎從中作鬼?」

只見她,一分傲然兩分譏嘲,將佛串置于桌案上輕嗤一聲道:「哼!烏祿她親祖女乃女乃是什麼樣子,香翎便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誰人不知太祖僕散德妃的大名?便是要慶幸,你姑父和你表哥哥不隨著她。」

「香翎自入府來,何等的嬌縱,時常恃寵而驕,覺得壓不過璇兒,便要欺壓沁璃,我這心里,老早便窩了火了!但又念在她並無什麼大錯,也就得懶得和她計較。」

「此番,丟了允輦,我第一時間便想著是她故意將五哥兒丟在外頭的。她積怨已久,早些年丟了孩兒,便一直以為是國妃動的手腳,所以,才會對允輦下手,制造出無意的表象。」

她將頭搖過去,望著直立的清雅,義正言辭道:「大王仁慈寬厚,即便是追責,也只是禁足,做不了多大的動作,但你可以……,讓她再無翻身之日。」

听後,清雅靈光一現道:「要我佯作受委屈,裝作平淡,要讓她繼續猖狂,最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李洪願點頭,輕夸一句:「不愧是我的佷女,一點就通。」

「你會發現,你越是失落,她便越驕傲,越驕傲便容易露出破綻,到時候,便任由你處置了!你現在沒有任何根據,若想定她的罪,那是難上加難。」

談了半天話,李洪願上前將她的手握住,輕輕拉她坐身邊,望著她一雙誠摯的眉眼,忽而翻涌淚水。

——「清雅,好孩子,我看見了你,便似見了我年輕時一般,那樣堅韌不拔,百折不回。」

「女子,便要如此,便要如此堅強!」

「你如今很好了,表面便是個知書達理的閨秀,里頭卻是錚錚鐵骨,我听家丁說,那夜你舉刀殺賊人,實在颯氣。能柔能剛,這便是我渤海李家的女子。」

說著,她又將其手拍了拍,將那方被磨平了稜角的戒尺放在她手中道:「好好的,好好的與國妃一起服侍大王,成為大王的賢內助,將什麼不安好心的人,通通趕走!」

「你與我都不是聖人,自當明白殺人償命這則道理,咱們便先低個頭,且看她自掘墳墓。」

清雅左思右想,似是豁然開朗一般,她亦明白了姑母的良苦用心。 @

兩人相望,良久,听著屋外淅瀝的雨聲漸停,她便催促著她趕緊去笒霖苑看國妃,臨走時,她輕握著那方戒尺——那方姑母和爹爹都拿它來打過自己手的小竹板,又見了李洪願輕推著手上佛珠,站在門檻里道一句:「不要忘了,你所受的委屈和苦難!」

她記下了,深深記下了,心里大許有些想法,便去了國妃苑里,帶了銘璇喜歡的「傍林鮮,」並將今日的事與她私下講清楚。

銘璇雖是未從悲傷里走出來,也未吃一口煎筍,但在她的言語寬慰下,也漸漸平靜下來了。

她們之間的情意依舊如故。

這年冬里,皇帝接到完顏雍東征匪寇大捷的消息,喜上眉梢,即刻下詔賜金千兩,念其失子之痛,便特地遣人前去將他接回京修養,以皇弟完顏袞為東京留守。

一番措施,其實質上是怕完顏雍平定遼東匪寇,名聲大噪,防止他在遼陽待久了以舉民心,威脅統治,才打了幌子說召他回京修養一段時間。

完顏雍心里亦是明白,皇帝忌憚著他,便與妻子商談了一番,再與母親告別,經過兩個月的漫漫程途才回了會寧,回到京城時已然是天德四年的春上了。

這一日,是皇後徒單驪柔生辰,皇帝設宴在武德殿,百官相賀,嬪妃皆拜喜,自武德殿門口而擺筵,中間開一圓道,以供歌舞,自道而延展,共四層桌位。

抬頭而望,金殿輝煌,錦帛掛梁,珠玉墜落,對面的嬪妃媵嬙,無不華冠重壘,粉面妖嬈,秀靨艷。

比花嬌,正是弱水三千,靚女如雲。

場面之盛大,是清雅這輩子沒有見過的。

春日宴,濁酒在手,歌舞一遍,眾人便紛紛向高坐衣冠華麗的皇後敬祝酒。

——還是那句老話「皇後千歲,願娘娘鳳體安康。」

酒罷,皇後答謝眾臣,將杯中灑飲盡。

銘璇自上次失兩子之後,便難有再開心起來的時候了,好不容易待到今日宴,她便想與丈夫好生喝一杯。

「郎君!今日,我興頭來了!想與郎君喝上幾杯,可否?」

接著,清雅便坐在後桌,親眼瞧了兩人踫盞,飲下濃郁濁酒,他的那只左手,輕撫了銘璇縴細的背部。

望著望著,她便將手中空盞酌滿。

皇帝高坐一旁,有一位嬪妃撲著小團扇而見著了這一幕,便唯笑一聲,似是話里有話:「雍王殿下,還是和雍國妃這般鶼鰈情深,竟是讓人瞧了都要羨慕。」

銘璇禮貌而回一句:「貴妃娘娘說笑了,娘娘與陛下之情意,才是宗室之人羨慕的。」

清雅潯聲而抬頭看,才見,這不是完顏烏帶的夫人唐括定歌嗎?

——悄然而問惜意才想起,這唐括定歌早些年便與完顏亮有私情,完顏亮為君之後,便索性逼她與丈夫完顏烏帶和離,以入宮服侍左右。可定歌覺得羞恥,也未動容。而後,完顏亮索性派人趁烏帶醉酒之時,將他勒死,從而將定歌納入宮中,常伴身側,現如今封為貴妃。

只瞧著那唐括定歌,愈加豐腴飽滿,長久盛寵不衰,養的她比往年更加明媚妖嬈,抬手扶扇時笑一句:「害,怎的人人都要這樣說,羞恥了!」

她再側過頭瞧見了清雅,又輕瞥了皇帝,探其他依舊喜悅的臉色便以扇指著問一句:「後面那位便是宛國夫人吧!李娘子,許多年不見啊!」

那定歌,揚著小挑眉,將扇子撲撲的往抹胸衣上扇,壓其媚眼相笑。 無錯更新@

清雅頓了許久才道:「貴妃娘娘,嬪妾隨大王回京,還未謁拜娘娘,實乃嬪妾之過。」

「害,不必如此客套,快別拘著啦,咱們當年可差點成了一家人了,若是你在,哪里還輪得到我這位置了!」她小望著靜坐的皇後道:「皇後娘娘,定也是這樣思考的吧!」

皇後笑而不語,只是皇帝完顏亮的目光,漸漸被清雅吸引。

清雅見此,眾目睽睽,她極其淡然,回笑一句:「貴妃娘娘說笑了,娘娘燦如春華,便是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我這般鄙陋,怎能和娘娘相提並論!」

「害,謙虛什麼啊!若不信,李娘子便可一試,」

此話罷,群臣啞然,殿堂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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