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秋雨浸人

作者︰木可玲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那日雨下的很大,秋雨寒人,清雅在雨中足足坐了一個多時辰,岐王都未曾來尋她。他正于溫暖的室中靜瞧著兩個女子焦切的穿上襦裙和長衫,再听著外頭潑灑的大雨。

「皇後娘娘,咱們的事兒若敗露了怎麼辦,陛下知道會……」那位夫人定歌焦急的問著,抹了抹自個柔軟的長發。

「你不必驚慌,若是那丫頭有膽量說出去,他還能這樣鎮定自若嗎?」皇後披了斗篷示意了下端坐在交椅上的他。

定歌便瞧了他,似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兩手扶在椅把上一動不動,垂著頭思考著什麼,眉宇之間透露著愧意。

忽而,他便站了起來往外走,拿過了披風和長劍。

「你去哪里?」皇後道。

「孤王要去尋她,這樣大的雨,她會淋壞的!」他兩眼一抹紅絲布滿,站于門前望著灰蒙蒙的湖景。

「你覺得她還會再見你嗎?她現在恨死你了,」

皇後站于他身後道:「她下個月便要嫁給烏祿了!心疼嗎?想扭轉乾坤,還不趕緊想了辦法,只要你登了帝位,別說她,全天下的女人都供你挑選,你與其見她,還不如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皇後將手上的玉龍頭整了整道:「最近,河南府地的起義軍愈發猖狂了,派出去鎮壓的兵將都被打的大敗,皇帝正尋著這起義軍的頭領,你還不乘機,有個什麼作為!」

那雙縴細白皙的酥手輕搭在他偉岸的肩膀上,她再近一寸貼著他的耳細呢喃:「心疼,便想辦法奪回來,別忘記了,現在這情形,都是皇帝一手造成的,你想要的位子,想要的人兒,都要靠你自己爭取了!」

听著她一通貼耳細語,完顏亮便愈發惱怒,胸膛中汲積許久的怒火,仿佛馬上便能噴涌而出,死死攥著拳頭咬緊了牙關,孤傲的漠視著秋雨的侵蝕。

此時小山丘上,坐于泥濘之中清雅,終究未曾等到完顏亮,來的卻是執傘的完顏雍和攜著溫暖披風的翠荷。

「姑娘!咱們趕快回去,啊?」她哭著給她披上披風。

她徹底絕望了,紅著眼望著秋雨下城南寥落之景,正是煙波渺渺的北國,山重疊嶂霧靄里,南去的候鳥一去無影蹤,花草歸根落土,這樣的景象亦是悲淒若離別之態。

她站起了,捏著那玫墜子在手心,忽而腿一軟便要站不住了,完顏雍連忙摟住了她。

她扶著翠荷的手臂,再咬了牙站起來道:「我自個可以站起來,也可以走的回去,我定要自個走回去……」

完顏雍一路未曾說過什麼話,一直在她身邊守著她,一路到李家。她不想上了繡樓那傷心地,便入了底下的暖閣,左右侍女瞧她這樣狼狽的回來,連忙上前服侍,燒水沏茶,拿衣換裙。

她便在模糊不清的狀態下沐浴更衣,然後蓋起了被子蒙頭大睡,屋外狂風暴雨肆虐了一整天,把屋內的帷簾與窗戶吹的吱吱作響。她卻蜷縮著身體安靜的睡著,仿佛這一切都無法打擾她,也與她無關。

待晚間要用膳時刻,她便醒了,安靜的躺在被褥里,翠荷一直守著她,見了她醒了便連忙示意左右人端來了暖湯。

「姑娘,喝些暖湯吧!您這幾日小日子,別著涼了。」

「你放一旁吧!我待會兒喝,」她無力的翕張著唇角。

翠荷頓了許久道:「雍國王殿下送您回來後,守了三四個時辰,方才有人秉報公事,他才走的!」

她听後,只有輕描淡寫的一句:「我知道了!」

她細瞥了一眼窗外,見四處漆黑一片,又窺其廳堂里,唯有著幾盞昏燭,她忽而嗔笑:「翠荷,我便是痴癲。」

「為了他一句話,盼了四個月,不惜代價傷身來拖延婚期,卻落

到如此下場……」翻涌的淚,再次打在了枕上。

「姑娘……,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怎便在此事上如此糊涂呢?岐王變了!」

她再嗤一聲:「是他變了,還是根本他就是如此?」

朱唇皓齒,輕攜一絲朦朧的笑意:「去年除夕夜,我本以為那放天燈的是他,可我滿心歡喜去了,卻沒見著他,他那夜,在煙花地納了位娘子,被我親眼瞧見了,我心里很難受,便打算著,再也不原諒他了,可見了他抱歉,我便心軟了……」

「姑娘……」

「春上的游山宴,我被陛下當眾賜婚給雍王,那時,我便頂了嘴,連著表哥哥,舅公,一大伙人都為我求情,可他卻坐于原地不動,什麼話也沒說。」

她兩袖將淚水一抹,再道:「那日他離京前,便說一定不會讓我嫁給別人,我便尋遍了法子來推遲婚期,傷著自個的身子,只為了他一句愛我,」

「翠荷……」

「哎,姑娘!」翠荷泣涕漣漣。

「失節那日,我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那臥榻上的畫面,甚至不敢想象當夜我是怎麼過來的,我那時好冷,可我一念到他,便覺溫暖。」

「他回來尋我,我卻無顏再見他,那事若是與他說了,他定會去找雍王,陛下也定會借此機會打壓他,我便獨自壓下了這事,」

「如今他回來了,我卻見了他與那幾人纏綿悱惻,做如此苟且之事!」

「可笑我這痴人,多狼狽,爹爹將我當貢品獻給表哥,表哥當我是魚肉肆意品嘗,連他都要往我心窩子上插兩刀。」

翠荷瞧著她那眼角縱橫的淚,再看她臉龐上的點點傷痕,便立馬拿了絹子給她擦拭,捏著她的手,穩住她一顆心。

「姑娘,快別說了,快別想了,便讓此事過去吧!過去吧!」

「過去?過去,」揚了一聲,她又平靜下來了。

置于手邊的暖湯,她未曾喝,暖湯漸而變了涼湯,翠荷瞧著她再次揚著憔悴的面容入睡,便將她的被角掖好,再撩了撩她兩耳下的烏發,退下床簾。

「姑娘,望您睡個好覺,忘卻所有!」

她長揖在前許久,才不舍的出了帷幔。

這日之後,連著數日,都是陰雨天氣,唯有一日恍恍冒了一下午的太陽,她便決定出來透透氣,正獨坐于廊間伴桂花靜靜而讀著書。

她看書為《世說》,正讀到了惑溺一篇,便覺興致來了,沉迷的很,也未曾在意自個母親正自身後而來。

恭人由著莫櫻攙扶著走上前來,拍了下她的頭:「清雅!」

她嚇的一驚,回頭答了句:「姐姐,您怎麼來了!」

恭人瞧了她面色不好,便轉身來坐了她身邊,卷下她手中書,左右打量著她:「幾日未曾見你去看我,我便來尋了你,你怎憔悴成了這副樣子?」

「入秋,天氣轉涼,受了些風寒所至!」她斂鬟輕答。

「姐姐,您瞧著顏色也不大好,應該多休息!」

恭人忽而嘆氣:「哎!我這副身子,便就如此了,這是生你之後落下的寒氣,一時半會好不了,需得慢慢調養著。」

「姐姐定要心情愉悅些,病才能好!」

「知道,知道,」

恭人環顧四處,瞧了這暖閣廊上的燈籠都換了喜燈,再透過那扇半掖著的門望見了屏風里的紅帷幔和紅紗帳。

「我這些日子未來瞧你,倒听人說,你答應了你爹爹下月便出嫁,可是你表哥哥打動你了?」

她略帶些玩笑,清雅听了,忽而眼中泛起陣陣熱潮,慢點頭答了句:「是,是啊!表哥哥待我極好,」她說這話時,仿佛差一點就要哭了

出來。

「那岐王回了,沒再找你嗎?」恭人壓低了聲音。

「姐姐……,姐姐何出此言,女兒都要嫁人了,怎會與他再見?」她將臉別過,背對著她于桂枝上摘花,拿著指尖偷偷拭了眼角的薄淚,再回過頭來憨笑著。

「這桂花開的好,一會兒,女兒為姐姐插一提筒花,上次爹爹回來,我還特地為爹爹插了一提,他可喜歡呢!」

「好,好!」

恭人答著,瞧了她眼眶紅紅的,便問她:「雅兒,你不想嫁是嗎?」

「瞧姐姐說的,女兒現在與表哥哥情深意切,怎的不想嫁,您說的,他仁慈寬厚,嫁了他往後會幸福的。」

「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受了委屈……」

「誰能讓我受委屈,爹爹嗎?爹爹這次回來特地給我帶了許多珍玩和好書,你手上的這本《世說》便是他給我的,」

恭人抬著那本沉沉甸甸的《世說》,翻了兩頁紙,又將它置在一邊,看著清雅斂著的眸子。

「清雅,你若有什麼委屈不要自己一個人扛著,你才十三歲……」

她打斷了她:「姐姐,姐姐好久不見女兒便要問這些,竟是無趣!」

她淺然笑起,露出了兩個小小的梨渦,身旁的恭人瞧了她,便也寬了心道了句:「好罷!沒有便最好。」

兩人便坐于長廊上相視許久不語,她便又看著她的書,雖是手中不斷的翻著,但心里卻一絲都看不進,久坐廊上,望著這秋日寥落庭景,不覺一陣傷懷入心脾。

好不容易的午陽又藏了頭去,屋外漸起涼風,她便直打了個寒顫,隱約听了苑門外嘈雜一片人聲,喧鬧著不可解,恭人便怒起。

「何人在吵?」

清雅一猜便知是清茹,慢拉了母親坐下笑著道:「姐姐坐下,外頭有惜意,她進不來!」

望眼花叢,恭人在廊上瞧了那氣焰囂張的清茹走于廊間被惜意攔住,又瘋樣闖著,口無遮攔說著些污話。

「喲!你今日攔我做什麼,我是來拜見咱們國夫人的……」清茹故意喊著。

「姑娘,奴兒勸您口舌自重!」惜意取劍而橫在手中。

「你叫我自重什麼,要叫你們家姑娘自重,哦,不,現在是堂堂正正的雍王娘子了,便瞧了誰個不守婦道,在閨中便將身子給了那郎君……」清雅听了這言語便連忙與惜意對視,惜意一掌捂住了她的口,將她抱了出去。

「怎的了,敢做不想讓人說嗎?夫人,您與大王一夜春宵如何啊?」惜意急忙抱走了她,她的聲音也漸漸听不到,隱約可聞幾聲遠遠吵鬧。

可恭人听後只覺疑惑,思考著什麼,再看了清雅那焦急的神情,便拉過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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