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諭責長源

作者︰花淡茶濃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酸淚雙飛去,鼻血兩道開。

覃氏舊宅,西廂房內,小蠻已收腳而立、氣喘吁吁。心中怒意稍減,胸前劇烈起伏,仿佛兩只擁擠的白兔。

被捆成粽子的李少辰捱過一陣胖揍,自然早已痛醒。臉上、身上更不知挨了多少記蹬踹,恰似開了個彩帛行,紅的、紫的、青的、白的、黑的湊在一處,倒似朵鮮艷的花盤。

花盤上鼻血斜飛、涕淚橫流,當真是慘不忍睹。奈何口中還塞著自己的羅襪,不但滋味一言難盡,而且堵塞了口舌,便是呼痛聲都顯得無力且壓抑。

小蠻瞪著這意圖輕薄自己的無恥婬賊,抬腳又踹。心頭自不會有半分憐憫,只覺此子死不足惜。

「嘖嘖!真痛快,真解氣!」

月希子覃清已抱著一只小包袱、閃進客房,又將門重新閂好。看著鼻青臉腫的李少辰,也不禁心底抽搐,暗道小蠻當真好大的怨怒之氣,不愧是性情爽辣的外邦女子。口中卻連連贊道,

「小蠻姊姊!這種禽獸之徒,便是打死、也不冤枉!只是他既出府將你誆回,那麼恰好在正堂中燃起迷香的、應當另有其人。而且此人極熟悉我覃府中各人動向,才能見縫插針、助這禽獸做成此事。

若現下便取他狗命,那同謀之人便再無從查起。反不如以他為餌,暗中窺探,看究竟誰會冒險將他救走、或是殺人滅口。如此這般,才可將幕後之人一把揪出,按你祆教規矩處置。」

小蠻這才又收住腿,抹了抹淚痕道︰「覃丫頭說得有理。我便先留他一命,待王教主他們回來,由他做主、依教規動刑。」

說著接下包袱,就要在榻上更衣,卻又瞥見李少辰目露凶光,一副憤恨難平的模樣。當即轉頭向覃清道,

「煩請覃丫頭叫他背過臉去。我現下覺得,即便再被他多瞧一眼、身上也要骯髒幾分。」

覃清當即會意,隨手抄起一面菱花銅鏡,笑嘻嘻走到李少辰面前。李少辰見狀,眼中怒意登時轉作驚恐,拼命掙扎搖頭、卻哪里躲得開覃清一擊?

只听「 !」地一記悶響,連小蠻都听得心頭一跳。

轉頭瞧去,只見李少辰額角上又腫起一顆蛋大的鼓包,鼓包白里透紅,更有許多不規則的血絲浮在上面。人卻是腦袋一歪、昏死在地,再無偷瞧小蠻更衣的可能。

一陣窸窣過後,小蠻已將衣裙換上。許是裙衫偏小,穿在她身上、倒似束身胡服一般,將姣好身形顯露無疑。

覃清看得明眸一怔,不禁調笑道︰「小蠻姊姊這身段,當真羨煞萬千中土女子!也難怪這狗輩日夜惦記,最後竟做出這等齷齪事來。嘻嘻!」

小蠻面頰微紅,輕啐一口道︰「貧嘴賤舌!快搭把手,咱們先將這狗輩藏好、再去正堂瞧瞧,看能不能尋到其他線索來。」

兩女合力,將昏死的李少辰扔上木榻、又放下帷幔,才掩好門窗、出了客房。

風葉向西,雲影飄移。

弘道觀涼亭外,幾道枝杈恰好撐開蔭涼。兩個道士對坐石案前,圍著縱橫交錯的棋枰、正廝殺得難解難分。

東面老道身材枯瘦、雙目炯炯,一頭銀發仿佛經年不化的雪峰,正捻著一枚白子,遲遲不能落下。

西面道士年過五旬,卻是修眉星目、一身玄衣,盯著局勢,捻須而笑。手中拂塵左右輕擺,不時將惱人的蠅蟲趕開。

若看得仔細些,便可瞧見那些被塵尾拂中的蠅蟲,無不翅斷肢折、紛紛而落,在地上徒然翻滾。膽大的瓦雀蹦跳而來,還沒將蠅蟲吃盡、便撲稜稜幾聲,躍上了樹梢。

一串布履踏地的聲響,從院外傳來、迅速奔近,又將樹梢上的鳥雀驚走。

東面老道眉頭一皺,將手中白子丟回棋簍,轉頭不悅道︰「朝宗子,作什麼慌慌張張?難道天塌了不成?」

朝宗子連江平拱手稟道︰「師父!帝京來的劉公公,車駕已至修文坊外啦!指名道姓要尋長源真人,說有聖人口諭傳告,要長源真人親至觀外去迎!」

西面道士徐徐站起身,向東面老道笑道︰「宰相門房三品官,何況是聖人派來的天使?貧道這便去迎他進來!少不得還須勞煩尉遲真人、備些茶湯飲子,以備天使大人消暑解渴之用。」

老道正是弘道觀觀主尉遲淵,聞言也只得起身道︰「嗐!好好的一局棋!老道正要反敗為勝,偏偏被這個劉公公攪了,實在掃興!

長源道友!你是聖人封的官,出觀逢迎,無可厚非。老道卻是閑雲野鶴,便不去見這天使劉公公啦!朝宗子,你去準備茶湯飲子罷!」

說罷也不等李長源回話,徑直轉頭,回了靖室。

李長源心知尉遲淵出身將門,自來看不慣閹宦掌兵之事,此時避而不見,也是情有可原。是以搖頭笑笑、也沒放在心上,徑直出了弘道觀觀門,靜候天使劉忠翼到來。

觀門依舊殘破,檐瓦多有缺損。

烈陽傾瀉直下,照得坊曲間落葉蜷曲、浮土發白,一派炎炎之景。

李長源輕吸慢呼、若有若無,周身皮膚外隱隱泛起一層光暈。將這午後最毒的日光、盡數擋在身外,竟無一滴熱汗流出。

少頃,一駕四馬並馳的油壁香車,「軋軋」從遠處駛來。車蓋四角還掛著雕鏤精細的紅木牌子,牌子兩面俱雕著張牙舞爪的一個「元」字。

李長源眼底掠過一絲異樣,面色依舊如沐春風,遠遠便拱手叫道︰「貧道李長源,恭迎天使大駕!」

油壁車緩緩停下,劉忠翼左右開弓、搖著兩柄蒲葵扇跳下車來。烈日晃得他睜不開眼,只得以扇遮頭、確認是李長源,才略略拱手道︰「李郎中!許久未見,你不在江南西道為政,怎地跑來神都公干?」

李長源見劉忠翼一上來便興師問罪,似要給自己個下馬威,卻是不慌不忙道︰「劉公公言重。月前太子殿下代聖人巡察江南,路過貧道居所、特問以江南政務。是以才一陸追隨殿下、來到神都,只為隨時給殿下答疑解惑。」

劉忠翼見他果然有太子殿下撐腰,當即轉過話頭道︰「可本官卻有所耳聞,說李郎中長袖善舞,在神都洛陽又是走親、又是訪友,慫恿一干道士與釋門相爭。更與西平郡王、河南尹過從甚密,還給太微宮與祆教做了回和事佬……這些雜事,不光是給太子解惑這般簡單吧?」

李長源從容笑道︰「佛道之辯,自來有之,只辯經義,不傷和氣。貧道何德何能、能挑得起兩家紛爭?至于為太微宮與祆教調停之事,實是河南尹蕭大人心系黎民、幾番請見,太子殿下才差哥舒將軍與貧道前往說合。不知劉公公還有何疑惑,貧道必如實相告。」

劉忠翼見他答得滴水不漏,當即打了個哈哈︰「本官奉聖人之命、遠道來此,李郎中便連口茶湯也不招待麼?」

李長源這才將拂塵一甩,指向觀門道︰「豈敢,豈敢!今日炎日當頭、火傘高張,貧道早差觀中知客道人、備了些茶湯飲子,請天使入觀小坐!」

劉忠翼當即冷哼一聲,引著六個神策軍衛卒跨門而入,將李長源拋在了後面。李長源卻也不惱,緊隨其後,順手掩了觀門。穿過一方磚石砌築的演武場,劉忠翼眼中鄙夷之色更甚。勉強行至涼亭之下,已是滿面粉紅、汗透袍衫,瞪了眼隨行的神策軍道︰「這粗案陋石,叫本官如何坐得下去?!」

領頭衛卒連忙告罪,順手在袍上一扯,當即扯下半截袍袖來、鋪墊在一方石凳上。

劉忠翼這才點頭坐下,看到石案上擺著的一把銅壺、幾只瓷碗,又是眉頭一皺。登時便有機靈的衛卒湊上來,將銅壺捧起、斟了滿滿一碗茶湯,奉至劉忠翼面前。

劉忠翼面色稍緩,接過瓷碗飲下一口,還不及咽下、便「噗」地一聲,全噴在了衛卒臉上,橫眉冷喝道︰「這是茶湯還是馬溺?怎地如此難喝!」

立在不遠處的知客道士連江平,也是面色一變,吞吞吐吐辯解道︰「稟公公……這、這是鄙觀道士常飲的‘清暑歸元湯’……取明前新茶,與蔥、姜、棗、桂、梔、陳皮、茱萸、綠豆、薄荷同煮,葛巾濾之……最是清熱解暑……」

「滾下去!!」

劉忠翼聲音尖細、厲聲呵斥道。同時袖袍一拂,便將石案上銅壺、瓷碗掃落在地。一陣叮 作響後,瓷碗俱碎,銅壺滾落一旁,大半茶湯灑落出來,在亭下流成尷尬形狀。

六個衛卒眼神冷厲、向連江平瞪來,腰間橫刀皆已拔出半尺,用意十分明顯︰若他還不快滾,只怕便要血濺涼亭!

李長源哈哈一笑,跨步上前,將連江平攔在身後,拱手敬道︰「劉公公,不知聖人有何口諭?還望明示!」

劉忠翼這才干咳幾聲,站起身來,理了理袍衫道︰「李長源听諭!朕深念卿功,特放外官,以察江南,兼濟民困。豈料卿竟無所用心,擅離職守,越樽俎而代庖廚,妄涉神都諸事。如此舍近求遠,不知卿欲何為?!特命劉忠翼代為申斥,著卿速返江南、勿再逗留!」

李長源這才面色微沉,稽首拜道︰「臣李長源,恭領聖諭!」

劉忠翼宣過諭旨,見李長源這副表情,登時心頭大快,似笑非笑道︰「李郎中!若無他事,你還是早些些打點行裝,回江南西道去罷!」

李長源正要答話,忽地眼神一凜、殺氣騰出!抬眸望去,竟將劉忠翼嚇得心頭一突。

便在此時,圍在一旁的神策軍衛卒也已發現異常,紛紛抽出橫刀、嚴陣以待,向四面院牆喝道︰「什麼人?!!」

話音未落,十幾道飛石索打著旋兒,竟從院牆上空、紛紛拋來,頃刻便至身前。

李長源早有預判,當即將手中拂塵一甩,打開最先襲至的幾道飛石索,雙足騰躍而起、竟已立在亭檐之上。以至于剩下的飛石索、皆奔著劉忠翼與六名神策軍衛卒而去,眼見便是頭破血流的下場。

劉忠翼何曾見過這陣仗?登時嚇得哇哇亂叫︰「娘耶~哪里來的狗賊……快!快護本官周全……」

神策軍衛卒自是不敢怠慢,運起橫刀、斜劈豎斬,便向寒聲呼嘯的飛石索迎了上去。頃刻便又數道飛石索破開、落在地上,仿佛許多干癟的蝌蚪。

然而敵眾我寡。依舊有遺漏的飛石索、繞過衛卒頭頂,裹纏在劉忠翼脖頸、軀干、手臂、腿腳各處,直接將其捆成了一根粗矮的「人棍」。回彈的石囊打在劉忠翼面門、後腦上,登時門牙缺缺,膿包鼓鼓,痛得他連慘呼都變了聲調。

這時,十幾道蒙面黑衣人已然現身,一齊從牆頭躍下、朝涼亭飛掠而來。手中兵刃各異,在炎日下泛起耀目白光。

李長源拂塵抖起,一躍而下,卻向正北面玄元殿朗聲叫道︰「諸位道友,還不出來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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