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春時暖暖,言笑晏晏

作者︰花淡茶濃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崔琬、覃清一番捉弄,楊朝夕便不得不將中午所歷之事,和盤托出。听得唐娟臉色不斷變幻,不時偏過頭去,狠狠剮一眼方七斗。

當提到媚態畢露的胡姬,崔琬便從覃清手里奪過雞毛撢子,又狠狠在他上抽了幾下。待說到天竺舞姬那驚為天人的姿容,崔琬、覃清無不眼中噴火,篤定那天竺舞姬便是褒姒、妲己一般的紅顏禍水。

三堂會審過後,楊朝夕才癱倒在木榻上,與一旁的方七斗面面相覷。方七斗雙手一攤,表示︰她向來如此、我早習以為常了。

《青葫劍仙》

楊朝夕則以一種悲憫的目光、審視著方七斗,仿佛在說︰自作自受了吧?當年光顧著看臉、沒搞清楚性格,就死乞白賴要追唐師姊。現在如願以償、過上了水深火熱的日子……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方七斗還以不屑的眼神︰你懂個屁!我方七斗就喜歡這種冷艷、高傲中,略帶幾分出塵氣質的女子。個中滋味,便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你一個嘴巴沒毛的小道士,不過是羨慕嫉妒罷了。

楊朝夕不再理會這個剛被娘子罰睡客房的家伙,心里一片惘然︰原來書上講的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夫唱婦隨,全是騙人的典故!果然儒門最會粉飾太平……這般想著,竟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酣臥在側的方七斗,早不知去向。楊朝夕迅速穿戴完畢、出了客房,迎頭踫到忙碌的方府管家。一打听,才知方七斗一早便跨了飛雲驄,回洛城行營應卯去了。

楊朝夕回想昨日歸來的一番奇遇,不禁連連嘆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方七斗這廝竟然如此懼內,以前怎麼沒有看出來呢?真是交友不慎、遇人不淑。

呆坐片刻,方府家僕便將早齋端了過來。簡單用過,道了叨擾,楊朝夕才信步走進院落、叩響了隔壁客房的門︰「琬兒、覃師妹,起來了嗎?」

「是沖靈子師兄?稍待,馬上就來。」房中傳來覃清銀鈴般的聲音。

門上格柵糊著半透明的油紙,不多時,影影綽綽的一道輪廓,映著油紙、慢慢靠了過來。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梳著雙螺髻的少女,將半邊身子探了出來,笑嘻嘻道︰「沖靈子師兄,是找崔師姊還是找我呢?崔師姊昨夜小月復疼痛,現在尚未起身,要不去你房里說話?」

「小妮子,誰說我沒起來?讓他進來吧!」另一道聲音溫婉,卻透著些許疲憊。

「這幾日讓琬兒少動涼水,莫吃寒涼的東西,或可緩解疼痛……」楊朝夕一面進門、一面隨口說道。

「師兄……連這個也知道?討厭……干嘛要說出來。」覃清面色微紅,回頭瞪了他一眼道。

「跟黃碩師兄平日里慣熟,耳濡目染的、便知曉了點岐黃之術。以及癸水為何物……」楊朝夕略略尷尬地解釋了一句,「大早過來,是想和覃師妹你們,說說昨日听來的一些事。」

崔琬長發披散、尚未及梳妝,此時正坐在臨窗小案前。

只見她手拈黛筆、對著銅鏡,略略在雙眉上一掃,便起身過來,頗有幾分「卻嫌脂粉涴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的神韻。

楊朝夕定了定神,將一剎的驚艷收在心底,開門見山道︰「昨日見了尉遲淵和龍在田,第一件可以確定的、便是殘害羅師姊的首惡,乃是一只虎妖的化身。且這化身、已被一位神秘人收伏,所以……」

「所以,縱然公門海捕文書如雪片般散出去,也半點用處也沒有?」崔琬秀眉微蹙,替他

將要說的話,搶先點破。楊朝夕默然點了點頭。

「那神秘人又是誰?為何要收走這虎妖的化身?是不是幕後或者同伙?」覃清果然細心,抓住了一個細小的蹊蹺之處,瞬間拋出三連問。

「那神秘人、我可以確信,必然與虎妖沒什麼關聯。他是為倀鬼而來,至于真實身份、我已猜出七八分。只是曾許諾于他、不能透露他的名姓。」楊朝夕為難道。

「如果化身被收伏,想必虎妖也不會善罷甘休,必會循跡而來、報復我道門吧?」崔琬猜測道,眸子里載著憂慮。

「自然有可能。我與方師兄也想到了,所以在龍在田前輩那問了些法子,屆時借他幾件法器一用,或可抵擋一番。只是若要捉妖,唯有洛陽一些道功精深的老道出手,才可萬無一失。只是這一點,我卻是無能為力。」楊朝夕嘆息道。

覃清卻陡然起身,盈盈一握的腰間、金玉叮當。

她笑靨如花道︰「這個其實簡單。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只要許以重利,總有藝高人膽大的道人願意出手。我們覃府雖非官宦、卻是皇商出身,最不缺的便是銀子。回去便央爹爹、專給擅長捉妖的道觀多施些香火錢,這事便十拿九穩了。」

「若是這樣,便叫覃世伯破費了。」楊朝夕抱拳鄭重道。

「我們師姊妹四個,自幼便在師父座下修習坤道,便是一母同胞的姊妹,也不及我們情深。沖靈子,你也不須如此客氣。」崔琬神色微動,在一旁解釋道。

楊朝夕頷首道︰「這虎妖既有化身,妖術自然厲害,兩位前輩也勸咱們莫去主動招惹。若它找上門來,咱們拼力制住它便可。所以,虎妖雖是元凶、也最易模出幕後之人,但並不急于一時。昨日你們走後,方師兄同我一番分析,倒找出兩條可行之法,值得一試。」

崔琬、覃清兩人雙手托腮,齊齊將眸光射過來︰「別賣關子!趕緊說。」

楊朝夕將雙肘壓在案上,接著道︰「假如羅師姊是因無意听到洪太祝和陳少尹的密談、而被滅口,那麼只有河道疏浚一事,才能將他二人關聯起來。所以此事,我準備細細探尋一番。」

「那另一個法子是什麼?」崔琬不依不饒,催了一句。

「羅師姊的幾件貼身之物,譬如花鈿、佩劍、繡履,皆是從祆祠附近找到。祆教之人行事本就隱秘,不會毫無察覺,所以此事不論是否栽贓,都該去祆祠好好探查、看看究竟是何人所為。」

楊朝夕將自己想法說完,才長舒一口氣,等待二人反應。然而崔琬、覃清兩人,依舊直勾勾盯著自己,似乎還在等下文。

「嘻嘻!沖靈子師兄,你與我和崔師姊說這些,應該不會無的放矢吧?需要我們做什麼呢?」覃清冰雪聰明、率先反應過來,清脆道。

「覃師妹快言快語!」楊朝夕輕輕贊了一聲,「我想知道洛陽城中、關于河道疏浚一事,公門中有哪些可信的說法。或者再進一步、我一人悄然混跡到那河道疏浚之所,看看洪太祝他們有何盤算?還有哪些勢力把手伸了進來?想必會有收獲。」

崔琬秀眉輕挑︰「這些事情,還是我辦較為方便。崔氏自來傾心仕途,想從公門打探消息、或是安插人進去,再容易不過!只是,沖靈子你為何要一人只身犯險?現在麟跡觀做客的公孫前輩,還有卓師兄、黃師兄,便不能一道去探查這些嗎?」

楊朝夕不禁苦笑道︰「其實此番我單槍匹馬下山,有些隱情、不得不事先與你們言明,以免日

後尷尬。其實我已正式月兌出上清觀,如今算是無門無派的游方道士了。」

「沖靈子,你……這又是為何?原來那天在麟跡觀時、公孫前輩所說都是真的!」崔琬驚詫道。

「其中因由,不提也罷……這幾年,我漸漸覺得,道雖出塵、卻不離凡塵,只要道心堅固,隨處皆可修道。于是我便想著自己,或許該去這凡塵俗世游歷一番,或做個游俠、或做個兵募、或做個麻衣相士……

觀主自然不肯,只是我去意已決、他便為我留了道籍,放我下了山。羅師姊之事,也是他專程囑咐我、來助一臂之力的。」

楊朝夕說到這里,神色也有幾分黯然。想起短短月余來所歷諸事,一時竟如鯁在喉。崔琬、覃清見他這般,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片刻失神後,楊朝夕又抬起頭來、緩緩道︰「所以代羅師姊討還公道與真相,于你二人、是多年的情分,于我來說、卻是觀主交予的一樁使命。若不能做到完滿,不但道心有損、而且良心有愧。」

崔琬、覃清听罷,皆垂頭不語。心中一面猜測著、他究竟遭遇了什麼變故,以至于心志大變;一面又有些患得患失,不知自己接下來、該如何與他相處,才不會被他疏離開來。

崔琬沉思良久、朱唇輕啟︰「沖靈子,縱然你才智無雙,也必會有思慮不周的地方。不如……來我崔府做客,爹爹他們招徠了一些幕僚,最擅謀慮、決斷,我可叫他們幫你參詳參詳。」

覃清也笑道︰「崔師姊說得不錯。即便要去探查,也得先模清情況、知己知彼才好!我爹爹都說過,公門的水最深,最不乏心思敏銳、八面玲瓏之人。

另外沖靈子師兄!你那‘一葦渡江’的輕身功法還沒教我呢!所以不管事情查出什麼,你都要惜命一些、好端端地回來。」

「是啊!你若不能好端端地回來,覃師妹便學不到‘一葦渡江’的輕功。崔師妹五年前說的、要在劍術上壓你一籌的心願,便要落空了呢!」唐娟陡然出現在客房門外,一臉戲謔地望著三人。

聞言,崔琬、覃清兩人俏臉,倏地一下漲紅。

崔琬輕怒道︰「唐師姊,誰要你多嘴!那時我心高氣傲、才說了些不經狂言,還提它作什麼?」

「可是,如果我和覃師妹、都想看你以崔氏劍法壓服沖靈子,你又如何忍心叫我二人失望?」唐娟說完,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覃清也迅速倒戈,在一旁拍手笑道︰「師姊風華絕代,師妹翹首以待!」

崔琬惱羞成怒、陡然起身,便伸手向覃清抓去,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小妮子,卻被閃身進來的唐娟擋在了前面。

崔琬攻勢不停,竟一爪抓在唐娟高聳的峰頭,接著也忍不住「咯咯咯」笑起來︰「方師兄不在家!我崔公子正好試試他娘子……」

「呸!未出閣的女子,竟說這等沒羞沒臊的葷話!」唐娟嬌斥一聲、手下不停,「啪」地拍中了崔琬,「哎呀!好大,是個好生養的女子。楊師弟,你有福氣了!」

楊朝夕早退在一旁,見三女嬉戲玩鬧,不禁有些尷尬。然而三女嗔聲嬌中帶俏、笑如銀鈴陣陣,宛然一幅活色生香的畫卷,又令他挪不開腳步。

正自失神間,突然被唐娟一句調侃,陡然便想起與崔琬初識時的誤會。頓覺無地自容,落荒而逃似的、跑出了客房。

身後又再度傳來,不約而同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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