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鳥通人意

作者︰花淡茶濃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巳時將近,艷陽高懸。

太微宮西齋院,某處寬敞客房內,案幾奢華,陳設浮靡。

客房里間、靠西牆處,坐落著一丈見方的臥榻。榻上衣衫撕裂、裙釵凌亂,四具玉體橫陳其間,手腳依舊被捆在榻上。許是一夜掙扎過猛,手腕、腳踝上皆被繩索磨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元仲武心滿意足立在榻前,回味昨夜一番癲狂,當真是酣暢淋灕、神清氣爽。他一面慢悠悠套著袍衫,一面咿咿哼哼著靡靡曲調︰「聖女滋味,不同凡響!祆教竟引如此尤物入教,果然不是什麼正經教派……嘖嘖!可惜本公子以身試法、竟無一個落紅,有些美中不足啊……」

這時,突兀的叩門聲、打斷了元仲武浮浪的思緒。一道聲音半陰不陽,透過門扇傳入︰「元公子,王宮使差人問安、讓看您起來否?這可是第三波了呢……」

元仲武不耐煩道︰「白桿桿!告訴那人,本公子早便起來了,不過睡了個回籠覺。真是討嫌至極!不懂什麼叫‘春宵一刻值千金’嗎!」

白桿桿被打斷話頭,卻也不惱,又拉著腔調繼續道︰「王宮使說,若您起來吃了早齋,可往地牢一敘。四個聖女是真是假,還等您鐵口直斷呢!」

元仲武回過身,意猶未盡掃了眼榻上四女,皆被堵著嘴巴、不能言語︰有的眼神空洞、有的低聲抽泣、有的似笑非笑、有的杏目圓瞪。

他晃了晃有些發虛的雙腿,繞出屏風、在外間圈椅前坐下,才懶洋洋道︰「進來吧!」

白桿桿與王矬矬這才一人提了個朱漆的匣子,「 嗒」幾聲打開,搬出其中鮮香四溢的菜食來,擺滿了半邊大案。

王矬矬一面殷勤地給他盛了碗肉粥,一面小心道︰「元公子,里面的四個女子,是不是帶回潁川別墅?往後服侍您也方便些。」

元仲武一面嚼著剔好的炙羊蠍子肉,一面不以為意道︰「那便帶回去!這胡人女子的確勾人,本公子至今腿腳發軟,哈哈哈!你王矬矬想干嘛、以為本公子不清楚?便賞你嘗嘗鮮,別折騰死了就行!」

王矬矬歡天喜地,當下竟跪了下來、拜了三拜。才丟下這邊,竄入里間,又是一陣雜亂的響動,王矬矬竟將四女用帷幔裹了,扛在肩上,出了客房。

元仲武則在白桿桿侍奉下,胡亂吃了些早齋,極不情願地來到地牢。

地牢中鞭聲不息,慘叫迭起。昨天那令人作嘔的腥臭之氣,倒是散去不少,卻多了一股炙肉的焦糊味。

待元仲武定楮望去,卻見王縉正端坐在刑房的一張高背椅上,面色冷漠地望著眼前之人。刑房正中是一只火盆,熊熊烈焰映照在王縉臉上,也映照在那張涂滿黑紅液體的臉上,顯出斑斕的可怖。兩個鎖甲衛從火盆中取出燒紅的烙鐵,輪流印在那人胸膛、小月復等處,青黑的濃煙,伴著焦糊味發散開來。

元仲武想起一盞茶前、剛吃過的炙羊蠍子肉,忍不住月復內翻滾。旋即「噦」地一聲,將吃下的早齋、一股腦全吐了出來。

王縉听得動靜,才霍然起身、隨口吩咐道︰「把他弄醒,接著用刑,到他開口招供為止。記得留一條命。」

王縉轉出牢房,登時滿臉慈和笑道︰「賢佷昨夜睡得可好?那四個‘聖女’真假分出來了麼?」

或許是環境不同,元仲武收起了素

日驕狂之態,正正經經答道︰「王世伯,小佷忙碌一夜,發現那四個‘聖女’非但無落紅,而且……松松垮垮,顯然是久歷人事的胡姬。」

王縉听罷,臉上卻交織著恍然與失望兩種情緒︰

自己從昨日起、底牌盡出,連鎖甲衛都傾巢出動,誓要將祆教聖姑、聖女、護法之類一網打盡。結果卻只捉了幾只蝦兵蟹將和四個冒牌「聖女」,其中最大的一個頭目、竟是祆教曜日護法張松岳。此人之前,一直是洛陽城中風評極佳的正直武侯,卻不知何時、竟轉投了祆教!

那麼公門之中、還有這太微宮中,究竟還有沒有潛伏的祆教教徒?想想便令人不寒而栗。以至于他看著身邊往來的鎖甲衛、以及晝夜換防的宿衛,都生出無法抑制的疑慮來。若他們之中也有祆教中人,自己的許多布置、豈不是早被祆教盡收眼底?

元仲武見王縉有些失神,接連叫了幾聲「王世伯」,才將他從草木皆兵的情緒中拽出。

元仲武終究只是個耀武揚威的紈褲,在這慘叫不絕的地牢里呆得久了、還是感到強烈的不適︰「王世伯!若無其他事情,小佷這便回潁川別業去了……這里陰寒潮濕,小佷恐待得久了、惹來傷寒。」

王縉無力地揮了揮手,命人將元仲武送出地牢,自己則又坐回那高背椅上,繼續與曜日護法張松岳周旋起來。

坊牆齊整,行人寥寥。

卻說楊朝夕出了敦化坊,一路繞行四五里,盡量避開長夏門大街、建春門大街。不久之後,便模到南市西門,一頭扎了進去。

時已過午,往日繁盛的南市,此刻竟有幾分蕭索之感。楊朝夕以為是公門下令休市了,好不容易尋了個路人一問,才知是這南市中的許多胡商,因為擔心公門捉拿祆教中人、牽連到自己,索性閉門不出。而稍稍富庶的漢商,平日皆與胡商廣為交游、過從甚密,擔心被公門捉去敲竹杠,也紛紛關了鋪肆、躲在各自坊中觀望。

于是放眼南市坊道,雖稱不上門可羅雀,可一間間閉得嚴實的鋪肆,卻也令前來采買日常用度的官民們,變得無所適從。便連每日逡巡鋪肆之間、忝顏行乞的乞丐,俱都不見了蹤影。只有些麻衫破舊的腳夫,三三兩兩蹲在一旁、坐等著出賣氣力。

好在楊朝夕識得路徑,七拐八繞間,又來到那破敗的宅院前。

門環長年銹蝕,綠意愈發盎然。他拾起一只門環、緩緩叩過三下,只听沉悶的「  」聲,無遮無攔,傳入院落,竟蕩出陣陣回聲。

《青葫劍仙》

立等許久,就在楊朝夕以為這宅院無人時,一道均勻的腳步聲隔著院門、快步走近。旋即「吱呀」一聲,院門掀開,露出齊掌缽蠟黃粗糲的笑臉︰「楊長老!多日不見,快些請進。小猴子剛才還念叨你呢!」

楊朝夕跨步入院,只見見菜畦規正,青苗亭亭,幾日不來、竟又竄高了不少。他捏了捏袖中木劍,開口問道︰「龍幫主今日不在嗎?」

齊掌缽已闔上門栓,轉身行禮道︰「楊長老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南市四面門外、便有胡商家僕舉牌子雇腳夫。說是昨日祆教教眾出城迎聖女,被江湖游俠報復、死了好些教徒,急須雇些腳夫出城殮尸、多多益善。腳費給得蠻高,幾個掌缽都有意接下,只是他們所須人手太多、不敢私下做主,便回來向龍幫主稟報。龍幫主也不放心,便親自去面見那胡商去了。」

昨日之

事,楊朝夕自是清清楚楚。祆教陣亡的教徒、只怕要在二百上下,受傷的還要更多。只不過此時城中、胡商都已人人自危,祆教柳曉暮他們還能肯甘冒奇險,想發設法將教徒尸身殮回,其重生敬死、恪守教儀之心,由此可見一斑!看來,祆教能在胡人中如此深得人心,無論教旨教規、自有其可取之處。

楊朝夕剛听了方七斗勸誡,對涉及祆教之事、有心敬而遠之,便不再追問詳情。于是轉過話頭道︰「既然龍幫主有要務纏身,我便等他一等。先去看看小豆子腿傷如何了?這幾日可曾好好吃飯?」

齊掌缽臉上才露出一抹慈愛︰「王神醫前日又來過一回,放下了幾副祛邪拔毒的草藥,如今正吃著。小豆子雖每日臥床,但一睜開眼,便依著楊長老教的練氣法子、習練不輟,誰勸也不听。真真是個又勤快、又執拗的小妮子!」

楊朝夕一面與她說話,一面跟著她進了正堂里間。卻見小豆子果然攤平了雙腿、背靠著牆面,雙目微睜、似睡非睡,正有模有樣地吐納著氣息。原本黃瘦的雙頰、顯然大了一圈,面色也比幾日前紅潤了許多。

听到有人進來,小豆子瞬間「破功」,雙眸一張,當下喜道︰「師父,您來啦!小豆子腿上還沒好、不能給您磕頭,師父恕罪……」

楊朝夕笑道︰「禮敬在心即可,不必囿于形式。如今你傷筋動骨,自該好好將養才是!何必定要逞強練氣?習武修道,本該徐徐圖之,最是著急不得,何須要爭這區區幾個月。」

小豆子臉色微紅,知道師父是為她寬心,便認真道︰「師父教訓的是!可是小猴子白日早起練武、晚間睡前練氣,我若不抓緊努力,豈不是要被他甩到後面了麼?」

「哦?小猴子竟不睡懶覺,曉得刻苦用功了啊?」楊朝夕亦頗感意外。想到自己幼時,不論寒暑、每日必娘親從炕上薅下來,套上衣衫去山谷校場練拳,不禁啞然失笑。

小豆子頗不服氣,似是告狀一般、鼓著小小的腮幫子道︰「哼!小猴子也不全是刻苦用功。近來也不好好出去討錢,除了練功練氣,便是泡在後院逗弄那只大鳥,還說是替師父養的。我說過他好幾次都不听,龍幫主竟也不管教他……如今,越發不像個乞丐的樣子啦!」

楊朝夕看著她氣咻咻的模樣,忍著笑道︰「好啦、好啦!師父這不是來了麼?這便去後院,教訓一下這個臭小子!」

小豆子這才得意地將頭一昂,似乎已看到小猴子被師父打得上躥下跳的模樣。

就在楊朝夕又向齊掌缽叮囑著「按時服藥、多吃肉食」之類的話時,小豆子卻又反悔起來,紅著眼圈道︰「師父,您若真要教訓小猴子……還請下手輕一些,小豆子可就剩下這麼一個胞弟啦!」

楊朝夕聞言、不禁展顏笑道︰「師父自有分寸。」

片刻後,楊朝夕踱至後院。遠遠便瞧見那株棗樹下,一個孩童與一只鶻鷹,正一問一答、不知嘀咕著什麼。

待走到近前,卻見那孩童捧著一只灰褐色的瓦雀,湊到鶻鷹那尖利的鉤喙前,口中念念有詞︰「小雪、小雪!師父饒你一命,你該高興才是。這是剛打來的瓦雀,你多吃一些、吃飽了就不想家啦!」

那鶻鷹似是听懂了孩童的話,鳥頭微偏、鉤喙輕點,便將那只瓦雀餃起,頃刻間吞入月復中。

旋即,竟看向那孩童、神奇地點了點頭!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
本站推薦︰ 夜的命名術 武神主宰 末日我有超級求生系統 怪獵聊天群 我的人生可以無限模擬 網游︰我騎士號血超厚 我有一身被動技 這個外掛過于中二 妙醫聖手 萬相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