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崩潰

地下都市失去秩序,碩鼠橫行,窮人赴死。

葛城淺繃緊意志,強迫自己站立。沒有子彈又何妨,廝殺猶如本能。

在鼠人打黑槍之前,她已經干掉許多,手中撬棍已被鮮血染得通紅,更沾滿粘稠組織物,都是砸碎鼠人腦殼後留下的。

鼠人們見她中彈而不倒,隱隱有些畏懼,不敢妄動。

在她周圍,二三十個灰毛鼠人倒在地上,被撬棍擊打的地方血肉模糊,冒進者看到同伴的死態,也不敢妄動。

一個毛發潔白的鼠人從鼠群中站出來。

其他無論黑毛、還是灰毛的鼠人,都對這白老鼠表露恭敬,顯然它的智能比其他鼠人更強,而體態也更為挺直,不像尋常鼠人那樣有些佝僂猥瑣。

「只剩你一個了。」白毛鼠人觀察葛城淺。

「鈴木組……可是很強的啊……」葛城淺活動手腕,把子彈打空的槍丟掉,「記住了……我們是片木區的霸主。」

「上,把她剁了。」白老鼠招呼一個極其強壯的黑毛鼠人動手。

「嘎!」這頭大黑毛鼠人至少有兩米高,身上肌肉虯結,覆蓋茂密毛發,完全難以被稱為鼠人,在葛城淺眼里,把它稱作黑鼠怪或許更加恰當。

「來啊!」葛城淺怕遭到黑槍射擊,實際上她已經看到白老鼠指揮好幾個鼠人槍手準備偷偷開火,她只得按住身上之前被射傷的部位,迅速退到庭院內。

「啊耶!」

「流血了!」

「怎麼辦?」

「好多鼠人……」幸存的居民們瑟瑟發抖。

葛城淺剛想安撫他們,大黑鼠就沖了進來。

它厲聲咆哮,手揮戰刀,朝葛城淺削去。

葛城淺拿出撬棍想擋,隨著一聲刺耳聲響,撬棍瞬間被戰刀劈斷,斷裂的棍頭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牆上,砸得中庭內各個燈籠一陣搖晃。

「她輸了!」

「救命!」人們看到這一幕,自是驚駭萬分。

我失敗了。葛城淺心如死灰。她步步往後退,看到神社門上掛著的鈴木家武士刀,本能地想沖過去拿,用來抵抗強敵。

——但那是老大家族的武器,自己身為鈴木家的僕從,怎可……

「拿這個!」一個戴眼鏡的學生也看到那把紅色武士刀,立刻將它從神社門上奪下來,飛速拋向葛城淺。

長刀離開神社,在他們難以察覺的瞬間,自門縫中立刻透出陣陣灰蒙蒙的霧氣,泛出妖異紫光,從底下流出白色泡沫。不過,即便注意到這些情形,他們也無暇分心。

「接刀!」人們看葛城淺待在原地,忍不住大叫。

葛城淺看著那把刀向自己飛來。

多麼狼狽!多麼笑話!在短暫的生命中不斷被愚弄,被忽視,自己信奉的忠義毫無價值,自己的一生毫無意義……

那又怎樣!

她伸手接住利刃,轉身揮刀斬向大黑鼠,它亦舞刀上揚,兩把武器在空中猛地一撞。

砰!

金鐵交擊,震耳欲聾!

在這武器踫撞的瞬間,葛城淺又發現生命的痛快之處!

武士刀色澤鮮紅,無堅不摧,瞬間將大黑鼠的武器劈斷,使其架勢不穩。

來啊!

葛城淺趁勢向前推刃,以刀尖刺穿大黑鼠的胸膛,它慘叫一聲,連退幾步,葛城淺再揮一刀,終結其生命,叫大黑鼠流干鮮血,撲倒在地。

大黑鼠死亡時發出尖叫,令外面圍攻的鼠人感到戰栗。

殺紅了眼,過往一切都被拋在身後。

葛城淺往外沖去,其他幸存者也士氣為之一振,跟著她跑出去。

看到葛城淺殺神一般沖出來,白老鼠立刻下令幾個鼠人射擊,子彈打在葛城淺的身上卻阻攔不了她,就像打在一台坦克的前裝甲板上一樣。

「死!」葛城淺高舉利刃,鼠人們紛紛落荒而逃,沒有敢和這家伙硬踫硬的。

葛城淺踉踉蹌蹌往外沖,渾身滾燙,半夢半醒,大腦完全成了一團漿糊,憑著心頭不甘的熱血往外奔行。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做什麼是對的了。

當黑幫是錯的,把大賣場交給徐煬是錯的,留下來固守是錯的,以下屬的身份使用老大的家傳武器是錯的,放棄神社往外逃是錯的——

犯過這麼多錯誤,那麼,是不是自己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個錯誤?

葉子和法洛莎往里屋走,看到葛城淺渾身染血、面容猙獰地沖出來,頓時嚇了一跳。

「這家伙!」葉子大叫,「這家伙怎麼了?」

「別管她,里面的東西重要。」法洛莎隱約察覺到不遠處神之力量的活躍,她看到葛城淺手上染血的武士刀,意識到神社的封禁被解開了,心頭一陣狂喜。

神啊、神。

尊貴而偉大的神……

叫凡人恐懼,叫魔女敬畏的神……

當初給您做牛做馬那麼多年,我可謂盡心盡力喲……

現在讓我嘗嘗您多汁的尸體,您不會怪罪我吧!

法洛莎剛要靠近神社,就遇到更多人跑來。

「嗚哇啊——」

「救命——」

在葛城淺身後,正有十數名幸存者狂奔,膽子大的鼠人們餃尾追趕,不斷投擲石塊、小刀或者開槍射擊,把跑得慢的人打倒,然後再拖走吃掉,態勢危急萬分。

更多鼠人蜂擁而至,他們看著葛城淺一路上所流的血,意識到這女人終有倒下的一刻,膽子漸漸膨脹。

「殺光這些惡心的東西——」法洛莎抬起手,準備釋放力量。

「不!」葉子抓住法洛莎,「後面也有!」

法洛莎回頭看,果然,數名鼠人已經繞到她們背後,貪婪地看著葉子、法洛莎和葛城淺他們,打算把他們堵在鈴木之泉內部殺掉。

法洛莎感到苦惱,該死、真該死,鼠人太多了,我的力量又是這麼有限。

「必須……」法洛莎仍然堅持使用她的力量。

葉子心髒狂跳,意識到自己這幾人沒辦法突入內部、直抵神社。

「我命令你走!」葉子神情嚴肅,「阿奎利亞女士!相信我的判斷!現在莽撞我們都得死,現在忍住,我們遲早有一天能活著回來!」

前面有鼠人,後面也有,如果強沖,必死無疑。

現狀嚴峻,叫法洛莎難以繼續一意孤行下去。

可又如此不甘!

就差一步就能取回自己的魔力!

「殺光他們!」白老鼠遙遙大叫,「殺!」

更多鼠人從它身後跑來。

鼠人們仿佛無窮無盡,齜牙咧嘴、癲狂嚎叫。

光憑一兩次力量釋放,絕不可能讓自己活著抵達神社。

「該死!」法洛莎背身朝外走。

離神力之源泉那麼近,簡直觸手可及!

都是因為這些鼠人,從每個角落鑽出來,吞人嗜血,無窮無盡。

現在只能把一切苦果咽下去。

「呼、呼、呼……」葛城淺再走不動,力盡神竭,重重倒在地上。

這家伙憑什麼倒下!

法洛莎滿心怒火。

「給我起來戰斗!」法洛莎朝向葛城淺,快速念咒,釋放治愈之奇跡,強有力的生命力自葛城淺體內涌現出來,恢復她的力量。

「戰斗……」葛城淺握著武士刀,艱難地爬起來,「戰斗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等徐煬醒了問他。」法洛莎沒好氣地說,「他點子多。」

徐煬?對。葛城淺握緊刀朝外沖。也許徐煬會給我一個答案。

見葛城淺復蘇,外面擋路的鼠人們面色大變,吱吱怪叫。

它們見過太多軟弱無力的人類,認為人類並無差異,直到目睹如此凶猛的娘們。

于是它們膽怯起來,最後離開道路,逃走了。

殺出重圍,包括從鈴木之泉內逃出來的一些市民,幸存者們像十幾條快死的狗一樣爬上穿梭機,艱難地逃離鼠潮。

莉拉發動引擎,迅速將穿梭機開走。

機艙內氣氛壓抑。

葉子神情凝重,法洛莎滿臉惱怒,葛城淺目光空洞,尼德萊特覺得自己處理不了目前的情況,于是又拿起手機。

極致的痛苦感在人與人之間分享,就算有誰勉強想說幾句提起斗志的話,一看到其他人的臉色就又不說話了。

法洛莎尤其厭惡這一切。

混亂、死亡、暴力。

她透過窗戶,看到鼠人們一個個爬出來,它們啃食尸體,爭搶肉塊,回收同類的殘骸。較弱的個體在領袖的尖聲命令下匆匆重整陣型,在黑暗的地下城市中穿梭,繼續獵食人類。

我的力量還是沒有恢復,那怎麼辦呢?法洛莎抿起嘴,蜷縮在穿梭機一角。

她不喜歡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新上船的聒噪幸存者,他們衣衫襤褸,緊張不安,沮喪消沉,又野蠻急躁。

「有吃的嗎?我快餓死了。」

「這里面真大。」

「哎,鼠人太多了……」

「看到那個女人頭嗎?好可怕。」逃出鈴木之泉的幸存者們不斷交談,借以排解心中的惶恐。

他們先是從家里受到威脅,逃出鼠人的第一波攻勢,到利家大賣場躲藏,再被鈴木組帶走,又被拋棄,最終死里逃生,爬上這架穿梭機,短短幾小時內的變故讓他們極度敏感,懷疑一切。

幸存者們尤其絕望,京都無限聲名顯赫,卻也根本無力控制如此偏遠的地下街區,將人們拋給鼠群碾碎,一切承諾、合同和廣告詞都是虛妄,在這種時候連黑幫都比不上。

法洛莎看向葉子,她本該控制局面,可現在她精神高度負荷,再難繼續下去,目光空洞。

如果讓葉子強行打起精神,恐怕她會比其他人更先崩潰。

法洛莎再打量葛城淺,她年輕、強壯但無比脆弱,抱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我的奇跡只能拯救她的身體,救不了她的心,要是她已經從里頭喪失了希望,那我有什麼辦法?

她緊盯著自動醫生的艙門,希望奇跡發生。

然後……奇跡便隨之而來。

艙門打開。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門上。

崔俊友在里面洗手,徐煬一臉輕松地走出來。

「我來啦。」徐煬打量周圍,「嗯?怎麼多了這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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