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呼哧……」
高文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用球拍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抬起頭，嘴角也跟著上揚起來，額頭滲出一層薄薄的汗水，馬略卡島的陽光似乎讓整個心情都明亮起來，眼楮宛若汪洋一般，漾起一層粼粼波光。
格拉芙一個小小的滑步來到球網前，可以看到右腳推出一層薄薄的紅土，卻精妙地在球網前面停靠，根本不需要緊急剎車，依靠慣性的滑步就將位置完美控制住，閑庭信步的姿態，一切都那麼輕松。
「你還好嗎？」格拉芙滿臉關切地望過來。
高文利用球拍穩住身體，順勢站直起來，連連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笑容完全綻放，「不行，感覺還是不行。」
熱身游戲第三輪，如果單單從數字層面來說，高文堅持了二十七個回合，最後還是直接被格拉芙的小球放成了死球，沒有能夠救起來，但這已經是目前為止表現最好的一次，比前兩次有大幅度提升。
但是，在高文看來，和前兩輪沒有任何區別，腳步、旋轉、控制等等，全部都沒有進步，依舊是根據自己所熟悉的那一套，咬緊牙關、集中精神，展開強強對抗，哪怕回合數延長，對抗內容卻沒有改變。
也就是說，高文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笨拙和僵硬，有種無頭蒼蠅的感覺，強行撞牆，盡管四處踫壁也依舊拒絕放棄，一直踫撞到頭破血流為止，空有一身力氣和能量，卻始終沒有能夠用在刀刃上。
當然，如果將對抗放在整個球場上，高文憑借自己的年輕、智慧和布局展開周旋，他依舊可以贏球；關鍵就在于，如此費勁又如此笨拙的贏球方式、對抗方式，注定無法長遠，在高手面前更是原形畢露。
「……我現在終于知道冰上母牛是一種什麼感覺了。」
高文自嘲調侃了一句，惹得格拉芙嘴角上揚起來。
「又或者說，冰上公牛？」
高文的後續補充話語，讓格拉芙再也沒有忍住，撲哧一下直接就笑出了聲，整個心情都跟著明亮起來。
格拉芙稍稍收斂了一下嘴角，擺了擺手。
「你的腳步還有很多很多需要學習，這是事實；但也沒有那麼糟糕，你的基本功很扎實，腳步調整很快。」
「現在的問題還是在于，你根本就不了解紅土，甚至就連一些基礎都不知道，只是生搬硬套硬地那一套。」
一語中的。
高手，果然還是不一樣，短短三個游戲回合，一下就識破了高文的本質。
此前，格拉芙並沒有過多解釋說明，就直接進入熱身游戲，最主要就是希望高文能夠親身經歷切實體驗——
只有真正實踐過，只有真正用雙腳感受紅土的質感，才能夠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語言無法形容的生動。
現在，就是時候了。
「高文，我這樣的說法並不是百分百準確，但可以理解為一個類比，更加形象地形容紅土和硬地的區別。」
「在硬地上，一切都是干脆的，直來直往，瞬息萬變，所以，我們往往需要在轉瞬即逝的時間里做出判斷和選擇，自然而然，急轉急停的情況，貫穿比賽始終。」
「在紅土上，一切都是變化的，在我們完成擊球之前，不僅有對手的變化，還有場地所帶來的不規則變化，這也意味著，如果我們冒然做出判斷和選擇，很有可能就被變化牽著鼻子走，然後陷入困境里。」
「人們總是強調，紅土球場需要耐心，這里的耐心，不僅僅是長回合多拍對決，同時也是對來球的判斷。」
「在我們做出擊球或者移動選擇之前，需要保持耐心觀察，最重要的就是，觀察旋轉，還有對手的位置。」
「硬地球場，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反應速度稍稍慢一些，可能就會錯過擊球點；但紅土球場並不是這樣，球速慢下來之後，給予我們更多觀察時間、同時也給予對手更多移動時間，整個擊球空間拉長。」
「如何利用這樣的時間差，也就是紅土球員和紅土專家的區別。」
話語，有些繞口，而且，不夠精確。
格拉芙稍稍有些遲疑，她正在思考著，自己應該如何更加準確地進行解釋——
「……硬地的話，需要更加干脆更加果決更加堅定，哪怕只是一點點遲疑，可能就會錯過自己的擊球點。」
「紅土的話，則需要更加準確的判斷，因為紅土的特性，容錯率更高，但這並不意味擊球就不需要果決……」
說著說著，格拉芙又再次停頓下來，她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繞進去了。
最主要還是因為，網球終究是一項瞬息萬變的運動，哪怕是從硬地來到紅土，回合的反應時間可能從一秒拓展到兩秒，但腦海里電光火石的反應依舊是以毫秒為單位計算，很難將這些變化具體化下來。
不過，高文還是听懂了。
「施特菲，你是不是說——」
「硬地上，網球的飛行軌跡和擊球點是相對固定的，同時，因為場地的關系，腳步到位的精準度非常高，再加上速度和節奏飛快，所以一切都是干脆利落、直來直往的。」
「紅土上，一來，網球的飛行軌跡和擊球點可能出現不規則變化；二來，移動腳步也可能因為泥土的關系不夠準確，再加上速度和節奏放慢下來，所以在擊球出擊之前需要觀察需要思考。」
「當然，不是說硬地擊球就不需要思考，但你明白我的意思……」
格拉芙嘴角輕輕一抿，可以看到淺淺的笑容流淌出來，然後輕輕頜首表示同意。
「是的，你的理解是正確的。」
「一方面，回球的飛行軌跡可能存在諸多變數，所以我們需要給不同的擊球方式留下一些調整空間，同時需要做好采用不同擊球方式的準備，這也是切削、旋轉在紅土扮演重要角色的原因，包括小球。」
準確來說，網前小球，這本來是紅土專屬特有的戰術，就是因為對手沒有辦法急停急轉、突然二次啟動，所以小球往往具有更大威脅；但伴隨著網球的全面發展，後來在草地乃至于硬地都開始常見起來。
當然，同樣是小球，在紅土和硬地扮演的戰術角色，又有不同，但這就是後話了。
「另一方面，腳步移動始終存在偏差，所以你需要提前預判，這次移動是否可以精準到位、又或者是否應該滑步，如果選擇滑步，那麼應該什麼時候開始、到什麼時候結束，整個移動並不是直來直往的。」
「這也是硬地和紅土最明顯最直接的區別之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