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聖人迅雷風烈必變,誰能不畏?

作者︰牛奶糖糖塘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洛陽南街,楊府之內,一名信使跪在當朝司徒楊賜的面前,面對楊賜的詢問,他連忙將知道的全盤道出。

「大概就是這樣,宛城四大家族已經認輸了,那南陽太守徑直南下往新野城去了,棘陽縣、西鄂縣、冠軍縣的岑、馬、賈、杜、陳五家族長如今齊聚棘陽縣的‘岑’府中,等待楊司徒的指示。」

楊賜的眼眸微微凝起。

棘陽縣、西鄂縣、冠軍縣的岑、馬、賈、杜、陳五大家族,與弘農楊氏都算是深度捆綁的關系。

弘農楊氏之所以與汝南袁氏並稱為當世最頂級的氏族,同樣是因為其盤根錯節的關系,與數不盡的門生故里。

只不過弘農楊氏更低調一些,而汝南袁氏更張揚一些。

只是…

這次的事兒,讓楊賜感覺到一絲憂心忡忡。

「只有這些麼?此事可干系重大呀!」

「只有這些,五位族長都等著楊司徒的指示。」信使語氣凝重。

「我的指示?」楊賜苦笑道︰「我若是讓他們把這‘瘟疫’財給吐出來?他們會吐麼?」

這…

信使當即低下頭,不敢言語。

楊賜「唉」的一聲嘆出口氣,他張開一卷竹簡,握起筆…在竹簡上寫下些什麼。

像是一封信…

待得寫完後,他沒有急著交給信使,而是仔細的讀了一遍,似乎覺得哪里不妥,又改了幾筆,可恰恰就是改這幾筆的功夫。

楊賜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那握筆的手一頓,連忙詢問信使。

「從宛城到南陽,柳郡守走的可是博望坡?」

「不…是宛襄古道的沙堰鎮。」信使連忙回道。

「宛襄古道…」楊賜輕吟,旋即迅速的起身,展開了一側牆上的一份簡易的輿圖,他找到了宛襄古道,也找到了博望坡…

「不好!」驟然,楊賜吟出一句。

「楊司徒?怎麼?」信使連忙問道。

楊賜一個勁兒的搖頭,一邊搖頭一邊感慨︰「這位‘玉林柳郎’能讓汝南袁氏吃鱉,可不是什麼好對付的家伙…他要去新野?怎麼可能搞得人盡皆知呢?而這宛襄古道…便暴露了他的目的。

「目的?」

「沒錯!」楊賜語氣中帶著些許顫音,像是一下子驚慌了起來,「哪里是新野城?他必是提前得到了風聲,知道岑、馬、賈、杜、陳五家族長均在棘陽縣…他是要聲東擊西,出其不意!」

話說到最後…楊賜的語調已經變得有些生硬。

他不安的望向信使,卻將手中的信箋放于火盆中燒掉。

「楊司徒…」

信使眼神中滿是驚訝。

楊賜卻還是在搖頭,「那玉林柳郎渾身八百個心眼,多半已經派人秘密的盯著棘陽縣,怕是你…你加急趕往洛陽,來這我府邸之事已經傳回去了。」

呼…

楊賜連連的呼氣。

儼然,信使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可怕性、嚴重性。

「即便那柳郡守知道,那又如何?楊司徒何必…燒了這書信呢?憑著楊司徒的地位?還會怕這區區一個地方郡守麼?」

呵呵…

听到這話,楊賜就「呵呵」了,袁逢倒是不怕…可最後的結果呢?白白丟了司空之位!

這是前車之鑒哪!

作為當今唯二頂級豪門的族長,他楊賜何其通透?

玉林柳郎…這樣的家伙,哪怕是不能成為朋友,但千萬…不要做他的敵人。

這點極其重要。

「你…你即刻回去,告訴這些族長各自散去…不,等你回去…事情多半已經發生,那麼…那麼…就告訴他們,哪怕是吐出一些錢幣,也千萬不能得罪此玉林柳郎!」

啊…

信使大驚失色,他經常往返于南陽與洛陽,司徒楊賜他更是經常拜見…可,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讓這位當朝的大司徒如此緊張,甚至是…畏懼與惶恐。

這簡直太罕見…

「快,還不快去!」

楊賜連連催促道…

「是…是…」信使連連點頭,可轉過身準備離開之際,突然發現…自己這兩手空空,當即又轉了回去,張口道︰「楊司徒…我…」

信使不知道如何開口,可手中空捧著竹簡的樣子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還是想帶走一封楊賜的書,要不…不好交代呀!

「還要信箋呢?」楊賜苦笑︰「你告訴那五位族長,就說老夫寫了一封信,又…又燒了!去,快去!」

這下…信使再不遲疑,當即退出了楊府。

此刻…他尤自一陣雲里霧里,像是听懂了一些,又像是什麼也沒懂。

只能策馬向南。

暗夜如磐,又下起了蒙蒙細雨,官道上,卻莫名的出現了幾棵樹,好像是風刮得太大,將樹給吹倒,堵住了官道。

信使不敢停留,翻身下馬…牽著馬兒想要緩行踏過。

哪曾想…忽然四處竄出了幾名黑衣人,其中一人一掌擊暈了他的後頸,將他打暈了過去。

洛陽,蔡府。

蔡邕的書房,處處能露出書法家的廣博與豁達,牆上懸著許多名家手跡,上好的筆墨羅列在整個桌案上。

一旁,他的夫人趙四娘正在研磨。

今日雨夜,小蔡昭姬反倒是睡得早,女乃娘照顧著她,騰出手來的趙四娘便陪著夫君蔡邕一同書法。

此刻的蔡邕正蹲在地上,挽著袖子去翻看一封封信箋,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終于…

他像是找到了。

趙四娘瞥了一眼,驚問道︰「老爺找了一夜,妾還以為是誰的文墨,不曾想…竟是楊司徒給老爺的手書?這都是兩年前的手書,老爺要這些…有何用呢?」

蔡邕回望了一眼趙四娘…

又抬眼,透過窗子望向守在院落中的一名身著黑色道袍的男子…

他沒有說話,只是開始嘗試著用楊賜的筆跡書寫。

趙四娘驟然明悟了什麼。

「是玉林觀主要的?」

「是,而且很急,今夜就要。」

蔡邕輕聲言語這麼一句。

趙四娘不敢再多問,只是低下頭,默默的研磨。

玉林觀主…

這四個字于她,于她的夫君,于整個蔡家有特殊的意義。

若不是他…

或許…或許蔡家已經流放邊陲,就連女兒蔡昭姬…也要被迫跟去那邊境的苦寒之地,還不知道…這一去,是否還有命回來。

從這里去看…玉林觀主對蔡家,對她的女兒…無異于再造之恩!

南陽,棘陽縣。

矛戈劍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鮮亮整齊的甲冑顯示出了漢庭北軍軍容的威嚴,一只蒼鷹起于城中,振翅直上九霄。

柳羽的突然到來,讓棘陽縣、西鄂縣、冠軍縣的岑、馬、賈、杜、陳五大家族直接懵逼了。

就在他們聚攏在岑家院落中議論之時…

無數漢庭北軍突然包圍了此間閣院,無數刀戈亮出,鋒利的甲冑釋放出森森的寒意。

之後…

一個年輕的公子在關羽、徐晃、文聘的護衛下,從甲士中緩緩走出。

那燦爛的微笑,清俊的面頰除了柳羽之外,還能有誰?

「諸位族長,你們好啊!」

隨著一聲問好,拉開了這閣院內沒有硝煙的戰場!

「柳…柳郡守?你…你不是…」

岑家族長驚愕的問道…

柳羽似乎一早就預料到對方會有此反應。

他只是淡淡一笑,「往新野城的馬車里,坐著的未必是真郡守,不過…看起來,本郡守到這里,諸位是有些意外呀?」

這…

哪里是意外,這特麼的都能叫驚喜了!

「柳郡守…我們…」

岑家族長正要說話,柳羽一擺手,當先打斷道︰「別緊張,本郡守來這里只是看看大家,不會這麼不歡迎我吧?」

「歡…歡迎…」岑家族長語氣支支吾吾,其它的四位族長更是一臉懵逼。

柳羽也不慌,就這麼讓將士們守在這院落,不許任何一個人出門。

倒是有幾個廚子送上了一些菜肴。

柳羽是放棄馬車,駕馬趕來的,一路上都餓壞了。

他當先嘗了嘗,「吧唧」著嘴巴,驚喜道︰「想不到,你們棘陽縣的五味脯這麼好吃,諸位不來一道嘗嘗,入味的很哪!」

呃…

一干族長都懵逼了。

柳郡守費盡心思,突然來到了這邊…只是…只是為了一口當地特色「五味脯」麼?

這…

大家看柳羽吃的挺香,但卻無一個人敢湊上前去,彼此互相看看,還是岑族長張口道︰「這五味脯可是咱們棘陽縣的一絕…得用冬天腌制的肉條,咱們棘陽縣有句俗話,若是五味脯做的不好吃,那可對不起死去的豬。」

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著話,岑家族長也是盡力了…

當然…

五位族長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們都知道,這位柳郡守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兒,別一個不慎被坑了…還幫著數錢呢!

「看起來,岑族長很懂這道菜嘛,正好,本郡守閑來無事…咱們就聊聊這道菜。」

柳羽不禁又夾了一口,感慨道︰「香…你們棘陽縣這‘五味脯’里面都擱著什麼料?怎麼吃著還有點果香?」

柳羽越是這麼雲淡風輕的問,所有人越是緊張。

因為他的到來,整個岑家院落里盡數被愁雲遮掩…

就是饕餮盛宴擺放在眼前,怕都不是滋味兒。

誰還有這心情與柳羽探討這「五味脯」的滋味?

「沒有人知道麼?那可就太可惜了…」

見眾人沉默,柳羽露出一抹失望的模樣。

所有族長再度望向岑、馬兩家…這里就你們兩個棘陽人,如果回答…自然是這二位了,那麼…柳郡守這問題是回答呢?還是回答呢?

怎麼總感覺…這柳郡主在步步為營,他們一干人就要被坑了呢?

「咳咳…」

這次輪到馬家族長硬著頭皮介紹起來。「這五味脯之所以在咱們縣是一絕,那便是因為,縱柳郡守有五香舌,卻也嘗不出這肉里放了什麼…」

「呵呵,這里頭最為要緊的就是煮汁兒…先要把骨頭錘碎煉汁,放入豆豉再煮,去浮沫後下鹽,還要把蔥白搗成漿,加上花椒、橘皮、生姜、青梅…再和骨汁澆在一起,才算完成。」

噢…

听到這兒,柳羽饒有興趣的點了點頭。「想不到馬家族長竟知道的這麼清晰,單單這幾手…可執東廚牛耳了,本郡守也想學學呀!」

到底?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所有族長更敢驚訝,他們一刻不敢懈怠…

這柳郡守到底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啊?

「閑來無事,不妨馬族長教教本郡守唄,本郡守學會了,以後回去…可不就有口福了麼?」柳羽繼續道…

呵呵…

所有族長就「呵呵」了,柳羽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每一個字…他們都要在心頭反復的推敲,生怕上了當、中了計。

「柳郡守,君子遠庖廚啊…」馬家族長一句話剛剛開口…

轟隆隆…

方才還是艷陽天,竟驟然響起一道驚雷。

柳羽嚇了一跳,筷盞落地,錚然作響…

他彎下腰去撿起筷子,感慨道︰「這驚雷竟把本太守嚇到了這副狼狽樣!看起來,棘陽縣不只是五味脯好吃,驚雷也厲害的很嘛!」

岑家族長下意識的問道︰「柳郡守號稱玉林柳郎,天狗食日的警示都能召出,還會畏懼這驚雷麼?」

柳羽笑笑。「聖人迅雷風烈必變,安得不畏?」

他越是這麼說,越是讓五位族長心里沒底…

就在這時。

「轟隆隆!」

又一道驚雷…

岑家族長連忙張口︰「柳郡守…這…這眼看就要下雨了,要不,咱們去堂內吧?在下這府邸雖是簡陋,卻…卻還有些上好的美酒,正好我等有此良機孝敬下柳郡守。」

說著話…

岑家族長就要往屋內去,只是…關羽站在大堂與院落之間,他那魁梧的身軀完全遮住了大堂的門子。

「柳郡守讓你進屋了麼?」

「回去!」

關羽的聲音帶著幾許不容置疑。

岑家族長倒是還想進門,但…終究是無從進入。

其它族長看到這一幕,均是愣住了,這…這是啥意思?

大雨天,不許人進屋?

「嘀嗒…」

「滴滴嗒…」

已經有小雨落下,柳羽似乎早有預料,有甲士給他披上了簑衣,他卻不說話,只是笑著看著眼前的五位族長。

看著雨水滴落到他們的面頰上、肩上!

倒是這笑容中有幾許玩味。

隨著雨水的滑落,這下…所有族長都慌了,這位柳郡守是…是打算讓他們都被淋成落湯雞麼?

或許,這才是他的計劃?

以此逼他們主動認輸、認慫…

然後…然後像是宛城一樣開倉放糧,開庫放藥。

只是…這計劃有那麼點「不講武德」的味道啊!

這…

岑、馬、賈、杜、陳五家族長眼神交匯,莫名的,眼光中均是帶著幾許擔憂。

還是賈家族長與杜家族長凝起眉頭,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

他倆的家鄉是冠軍縣,這是當年冠軍侯的封地…

堂堂雲台二十八將的後裔…怎能受這鳥氣?

「你這小郡守到底什麼意思?」

杜家族長當即張口…

賈家族長也不示弱。「你若是要借此逼得俺們認輸,俺告訴你…你這是痴心妄想!哼,俺們冠軍縣人從來不怕硬踫硬,柳小郡守…你可要想清楚後果咯!」

說著話,賈家族長已經撩起了拳頭…

這一趟,他們雖然都沒有帶太多部曲,但合起來幾百人…還是有的,反觀柳羽這邊…不過一百多官兵,真打起來,誰怕誰?

哪曾想…

賈、杜兩家這麼一張口,陳家族長當即就坐不住了,連忙去拉賈家族長,「不可…不可…若是打了,那…那…」

雖然一句話沒有講完,可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

若真打了,就上了這柳羽當了!

到時候,這柳羽借著被打,足夠狠狠的坑上他們一筆…

這…這不就是宛城時,這柳羽讓劉家認慫時的招數麼?這不是故技重施麼?

一下子…

杜、賈兩家族長高高掄起的拳頭悉數落下。

杜家族長嘴上卻不認輸。

「柳郡守,你也莫要嚇唬我等。」

「說句不好听的,在場的諸位,輩分兒至少大你一輩兒,我們走過的橋,比你小子走過的路還多!」

「你若是只靠這些卑鄙伎倆就要逼我們就範,那…你想錯了!」

「我們五大家族雖沒有‘鄧’、‘吳’兩家那般風光,但聯合起來…一起奏報天子,你…你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最終,朝堂之上你、我各執一詞,我們抵死不從,難不成,陛下還會縱容你…縱容你只手遮天?」

杜家族長這一番話,無異于為一干族長打上了一針強心劑。

對簿公堂…

他們的靠山是大司徒楊賜,柳羽不過是一個郡守,胳膊還能擰得過大腿麼?

何況…這柳羽咄咄逼人,論及「理」來,可是他更理虧!

一下子。

原本…誠惶誠恐的五大族長,因為杜家族長的一番話,腰板兒又直起來了,有恃無恐了起來…

這是齊刷刷的…支稜起來了呀!

只是…

呵呵…

柳羽笑了,笑的很燦爛。

硬骨頭,還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

那好辦哪…

接下來,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

轟隆隆!

無獨有偶…

幽州,涿郡的天也突然變了,一道驚雷落下。

握住筷子的劉備,卻是紋絲未動…

倒是他的面前,原本愣神兒的中常侍張讓眼眸渾身哆嗦了一下,手中的筷子亦是掉落在了地上。

「劉玄德?想不到…你區區一個縣令,倒是有幾分膽識!」

張讓夸耀一句…

劉備輕聲道︰「聖人迅雷風烈必變,誰能不畏?張常侍有些驚恐亦是常理之中…又怎能說是備有膽識呢?」

這話月兌口…

「嘿嘿。」

張讓冷笑一聲,他把臉湊到劉備的面前…

「劉玄德,咱家突然有點喜歡你了!」

「好了,現在說說吧…那玉林柳郎,是不是讓你帶給咱家點什麼話呢?」

------題外話------

今兒快忙傻了…見諒。

不過,過了這段更新會穩定,因為牛女乃糖打算辭職,就要全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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