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六章 不喜歡上朝

劉襄在觀察著洛陽城,有人也在觀察著他。

他的生平履歷就擺在靈帝的桉首。

「膽大、莽撞、有名將之資,與地方大族勢如水火。」靈帝劉宏自言自語,他在思考。

這位大漢皇帝貪圖享樂,荒婬無度,最喜歡洗澡,尤其喜歡與美女一起洗澡,為此還發明了淋浴,設計了銅花灑和供水系統,他並非愚笨之人。

非先帝親子,出身宗室登臨大寶,卻沒淪落為傀儡帝王,他可一點都不傻,死在他手上的重臣,一茬接著一茬。

愛錢如命?沒錢發不了俸祿,養兵養官都得要錢啊。賣官蠰爵?地方上的稅賦收不上來,干脆直接收官吏的錢,就當他們事先繳稅了。再說了,武帝也賣過官爵,賣官的皇帝多了,又不是只有他一個。

他不認為這是什麼錯誤。

「劉襄此子,可得一用?」他詢問身邊的常侍。

「此子狷狂,難以馴服,陛下要慎重。」張讓沒收到禮物,他不開心。

「陛下想用他,他便有用,陛下不想用他,棄之可也,區區小兒,不值得勞神。」趙忠覺得禮物單薄,而且很久沒送了,不想為劉襄美言。

靈帝點點頭,除了一個皇甫嵩,沒人說此子的好話,果然不會做人,可以用。

武帝在位,出了個霍去病,擊破北狄,武功卓著,自己在位,出了個劉宜程,也是個年少狷狂的,有意思。

西疆叛亂不斷,北疆入不絕,他很煩,前些時日司徒崔烈提議放棄涼州,他心動不已。涼州那地方從來就不省心,大軍不停的征討,只花錢不賺錢,金山銀海也不夠用啊,這是虧本的買賣,這麼下去好不了。

北邊的鮮卑人恨不得一年來三遍,都搶到河東了,欺人太甚。幽、並兩州擋不住他們,邊郡武將都是廢物,還好意思開口要錢?顏面都不顧了。

烏桓、匈奴也是愈發不听話,這麼下去又是個涼州。

前年冒出個劉襄來,幽州突然就能擋住鮮卑了,冀州、青州、兗州,已經有兩年沒有發生北狄入之事了。

以宗室鎮守邊疆,說不定是個解決的辦法,大不了封幾個王爵,劉姓王爵一抓一大把,多幾個又能如何?總比年年虧錢強,國庫、少府都空了,沒錢了,虧不起了。

何進那蠢物,帶著兵權與士族苟合,辜負了他的重托。他為了那點兵權,費盡了心思,殺了多少人,背了多少罵名,結果功敗垂成。

得扶持宗室了。

他知道這是把雙刃劍,他本就出身宗室,豈會不知那些人的心思,但他們好歹姓劉,大漢,是老劉家的天下。

劉宏在思考,身邊幾個常侍誰也不敢打擾,與其說他們貪婪凶虐,不如說是劉宏允許他們如此妄為,因為他們還有用,這位大漢皇帝需要他們去撕咬士族官吏,一旦咬不動了,就沒用了,沒用的,就得死。

老曹殷鑒不遠啊,服侍了三代帝王,最後不敢動世家大族了,花了一億錢買命,明面上是買了個三公之位,可宦官當三公,誰理你啊,哪有三公的權利?五個月就完事了。一億錢當五個月的空頭三公?誰也不傻,這就是買命錢。

劉宏在思考,劉襄也在思考,以他的爵位、官職,只能帶八十個甲士入城,想進洛陽,要麼留下多余的兵器、鐵甲,要麼讓多出來的宿衛入駐城外軍營。

袁滂故意沒有事先提醒,不言不語的在一旁觀察,是服從還是另有心思,他想看一看。

「張遼,你帶弟兄們去軍營,有人找事就往死里打,出事了,我擔著。」劉襄可以低頭,但他決不能服軟,一旦他露出委曲求全的姿態,那些與他有仇的世家之人就會沖上來撕碎了他。還有被他殲滅的北軍,放回來的人以及死去之人的家卷親朋,這些人肯定得找事,他可不想手下的弟兄光挨打不還手,這不是他的風格。

他來洛陽是向皇帝表明服從的態度,不是來任人欺凌的。

還沒等張遼應命,袁滂笑呵呵的發話了︰「宜程莫要擔心,老夫會命人安排,不會有欺生之事發生。」說完吩咐從人︰「袁臏,你帶劉度遼的親衛去守軍大營,但有滋事者,一律斬首示眾!」

「唯。」袁臏躬身領命。

「多謝袁公。」劉襄拱手相謝,這些宿衛在他身邊的時候,有度遼將軍的官爵護身,動他們如殺官造反,可一旦分開,他們就是小小的兵卒,殺了,罪責不大,還能打劉襄的臉面,洛陽會有很多人打他們的主意。

這是個大人情。

袁滂又送了一個更大的人情︰「宜程初次來到洛陽,就在老夫家中落腳吧,省得去驛館找麻煩,那里混亂,吃不香睡不好,煩心事一大堆,不如老夫的府邸清淨。」

這是用自己的威望幫劉襄擋災,也是邀請劉襄加入他的陣營。

「那就叨擾袁公了。」

劉襄一點都不猶豫,哪個陣營其實都無所謂,他又不想混大漢官場,他只需要蟄伏幾年,等著靈帝死掉就直接起兵,誰有心思跟你們玩政治游戲?鋼鐵洪流之下,政治陣營是個什麼東西,好吃嗎?

袁滂很高興,大手一揮車隊起行,城門校尉哪敢攔直屬上司,入城之後,張遼跟隨袁臏帶著兩百二十人,八百多匹馬,去城內守軍大營駐扎。

劉襄騎著白犧,身邊跟著赤菟,領著趙雲以下八十三人,隨車隊去往袁府。

八十余騎,甲胃齊備,走在洛陽的大街之上,路人頻頻側目, 宿衛警戒四周,史阿卻有些感慨,以往的自己也是路邊之人,現在大不同了。

袁滂的府邸很大,專門安排了一處獨立的跨院跟劉襄居住。

「宜程,今夜早些安寢,明日要起身上朝,吾會使人喚你,萬不可耽誤。」用過餐食,袁滂特意提醒了一句。

上朝真的很早,十一月下旬的卯時,一絲天光都沒有,他們就已經來到了北宮,這要是夏天,不得起的更早?

劉襄覺得這不是個好活,中央的大官也不太好做。

東漢是在北宮里面的建章宮開朝會,講究個「夜漏未盡七刻」,也就是天色剛蒙蒙亮的時候開始,沒有特別固定的時間,春夏秋冬天亮的時間可不一樣,反正天黑的時候就得起床趕路,天亮之前就得在北宮等待,太陽升起之前就要到建章宮應卯。

劉襄一路跟在袁滂的後面,這老頭拱手,他就跟著拱手,這老頭進門,他就跟著進門,他啥也不懂,誰都不認識,袁滂也沒給他引薦,他也不去主動與人結交。自己名聲不怎麼樣,還是別找不痛快的好。

等待上朝的官員也挺好奇,袁公的小跟班是誰呀?從哪冒出來的?沒听說袁公有這麼一位子弟啊?

紛紛擾擾之中,上朝的時間終于到了,上交佩劍,月兌鞋入殿,在謁者的引導下,小步快走來到指定的地方,這叫「趨」,是禮儀,劉襄覺得有病。

一眾官員正坐著,等待靈帝到來。

沒等多久,靈帝就歪在了上首的榻上。

果然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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