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越的一番話對余至明來說，雖然不是黃鐘大呂，但也是棒喝之音。
先有獲得華山醫院的高規格人才引進，後有古青冉對他的求賢若渴，再加上老家一幫人的無上限吹捧，余至明確實有些飄飄然，不知所以然了。
棒喝下的余至明，認識到一個事實。
他賴以成名的听診叩診，還有胎位調整，其跟腳是他的所謂天賦，超敏听覺。
而代表一名醫生實力之根本，醫學知識、經驗和閱歷等，余至明也就是一名縣醫院主治醫師的水平。
充其量，再加上一個優秀的形容詞，一名優秀的縣醫院主治醫師水平。
這個水平，與華山醫院的青年醫生相比，都存在著不小的差距。
想到這，余至明不禁有些汗顏。
之前他還曾幻想著來到華山醫院後，一飛沖天，大殺四方呢。
那樣的話，只會飛得越高，跌的越慘。
亓老師說的對，大醫之路任重而道遠，還是扎扎實實的把基礎打牢再說。
反思了一番的余至明，重新端正了心態，把公文包里的協議取了出來。
「老師，這是寧安醫院古副院長今早上給我的兼職協議，你看？」
亓越接過協議，快速翻看了一下。
「每月固定一萬的專家咨詢費，診斷治病等其他酬勞另算……」
亓越輕輕笑了笑，道︰「這位古青冉，我還是挺欣賞的，做事有一些魄力。」
「他這是在投資你的未來，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也不會給你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至明，你是主治醫師，已經有了獨立出診的資格，這份協議可以簽。」
「權當賺一些零花錢吧。」
得到了許可，余至明嘿嘿笑著，把協議重新放回公文包里。
他的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有了這一萬的額外收入，姐姐的辛苦費，還有房租，就差不多打平了呢。
付曉雪一年學費十六萬，再加上住宿費、書本費、校服軍訓服等亂七八糟的費用，這一年要交十七萬多。
算上其他，再四舍五入一下，余至明得到的那一百萬巨款，基本上全花光光了。
這錢真的是難賺易花啊……
一二十分鐘後，余至明和周沫，隨亓越走進一家富麗堂皇，名叫百鮮閣的飯店。
在這家飯店的三號包間，余至明終于見到了已經等在這里的研究中心諸位同事。
之前四姐給他介紹過的副主任醫師，外科醫生韓碩，另一位主攻風濕免疫的副主任醫師謝建民……
還有，兩位年輕的主治醫師王志謹和汪澤加，在亓越的簡單介紹下，余至明一一的將他們的名字和本人對應了起來。
包間里還有一位四姐之前沒介紹過的，醫學中心的護士長顏文靜。
她是一位五十歲上下，長相和藹，略有些消瘦的女子。
她對余至明格外的熱情，堅持讓余至明稱呼她為顏姐。
在余至明看來，在座的每一人對他都很熱情，甚至有些熱情的過了頭。
幸虧余至明剛剛經歷了一番心理建設，心里多了幾分自省。
不然，他非得被同事的熱情和吹捧，迷的更加飄飄然……
相互認識，又簡單的交流和寒暄後，眾人推讓一下，各自落座。
余至明坐在了亓越的身旁。
服務生按照亓越的吩咐，把厚實的菜單遞給了余至明。
按照亓越的說法，他們聚餐的慣例，每人要點一個菜，他最後負責查缺補漏。
余至明作為新人，要點兩個菜。
余至明翻看著圖文並茂的奢華菜單，心中卻有些犯了難。
在他的縣城老家，點菜可不是一件容易輕松的事情，有頗多的講究。
以前，余至明雖然吃請也不算少，但基本上很少有自己點菜的機會。
而且他本人在這方面，也甚少關注。
余至明好像記得，像這種正式場合，第一個點菜的，需要定下宴席的標準來著？
只是，在余至明快速翻看過的菜單中，發現每道菜的標價從幾十元、幾百元，甚至上千元不等。
這價格的跨度，委實有些大啊。
余至明有些求助的瞄了瞄身旁的周沫。
接到他目光的周沫，甜甜笑道︰「余醫生，每一次主任請客，都是我們打牙祭的幸福時刻。」
「想吃什麼，我們就點什麼，根本不用考慮為主任省錢。」
停頓片刻，她又接著道︰「余醫生，你要是對濱海菜不怎麼熟悉，我建議先品嘗一下這家店的招牌菜，口味還是相當不錯的呢。」
心中有些數的余至明，向周沫遞送了一個感謝眼神，接著在服務生的推薦下，點了兩個他們店的招牌菜。
清蒸鱸魚、蟹黃獅子頭。
余至明把菜單傳給周沫，就見她連菜單都沒有翻看，小嘴一張點了一個水晶蝦仁，隨手就把菜單遞給了下一位。
余至明忽然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
但他目光一轉，那道目光卻倏忽消失。
這讓他差一點認為，剛才眼角余光的察覺，似乎只是一次錯覺。
余至明目光投向亓越，沒話找話道︰「老師，不把師母和小師弟一塊請來嗎？」
余至明不知道的是，他這一聲「老師」的稱呼，引發了相當大的震動。
自從亓越來華山醫院工作，陸續收了不少青年醫生在身邊培養。
那些青年醫生在外面，都以他的學生自居，但是亓越從沒有親口承認過。
當然，亓越也沒有公開的否認過。
但是，亓越不允許他們當面喊他為老師，每一次都會糾正他們的稱呼。
余至明的這一聲「老師」喊出，包間里的所有人除周沫之外，全都或明或暗的盯上了亓越，看他是什麼反應。
亓越似乎毫無察覺，笑呵呵擺手道︰「不用，她嫌我們無趣，話題談不到一塊去，很少參加我們的聚餐。」
沒有糾正！
竟然沒有糾正！
兩位年輕的主治醫師王志謹和汪澤加，還有謝建民幾人，相互交流一下目光。
他們目光夾雜的內容，那是一個復雜。
他們不由想到了醫院流傳的那個小道消息，如今來看，雖不中，亦不遠矣。
這兩人關系之密切，遠超他們預計……
這時，拿到菜單的韓碩輕笑道︰「主任啊，為祝賀終于尋到稱心如意的弟子，我可要點一道真正的大菜哦。」
亓越心情不錯，哈哈笑道︰「你這家伙，盡會找借口，你點餐什麼時候手軟過。」
韓碩嘿嘿笑道︰「這一次，可不是借口，是實實在在的為主任賀，為余醫生賀。」
他又看向余至明，笑著說︰「你們來之前，我去後廚看中了一條鮮活的石斑，有兩三斤重，說是野生的。」
「余醫生，不如把清蒸鱸魚……」
亓越爽快的打斷道︰「不用換，再加上這道清蒸石斑就是。」
「我重申一次，今晚隨便點，放開點。」
汪澤加趁機開口道︰「主任，那我可就把剛才點的那道菜，換成紅燒鱷魚尾了。」
「我還沒吃過鱷魚肉是啥味道呢。」
亓越頷首笑道︰「沒問題，之前點過菜的都可以換一次。」
停頓兩秒，他又以開玩笑的口吻說︰「你們可都是吃了我的，以後我這個關門弟子要是開口請教，你們可不許藏私。」
「一定，一定！」
「有主任在，也輪不到我們指點啊……」
亓越醫學研究中心的這次迎新聚餐開始後，一直沉浸在歡快熱鬧的氣氛中。
直到亓越嘗了一筷子上來的清蒸石斑。
他臉色一沉，揮手召過來在包間服務的服務生，冷聲質問。
「這道菜，是你們大廚親自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