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大晴天。
午後,陳嶼拾掇了院中雜亂的一堆堆各式木牌,大小皆有,規制一致無二。
抬手一拍,不遠處一枚拳頭大小漂浮在空的木塊散發熒光,光輝拂過身前,只見一面面木片晃悠悠豎起,好似有看不見的刀鋒雕琢,削去稜角後化作四四方方模樣,更有光絲鑽入內里,在木牌中揮舞流淌,鐫刻勾勒出道道縴細紋路。
淡淡的蕩漾在木牌周圍,緩緩沿著紋路浸潤。
不多時,六面都刻有圖紋的木塊黯淡下來,跌落在木屑堆中。而那些木牌則勾落最後一筆,蘊其內,留待激發。
到此,一枚簡易的木符便制作完成。
陳嶼招手,將木塊攜裹著飛到掌中端握,他翻弄兩下,目光落在六面各不相同的圖紋上。
〔蓄存〕〔鋒銳〕〔浸染〕……
並非早先弄出的三才陣,而是另一種方式,他以木塊為基礎,雕琢了多面不同特性的陣紋在其上。
與三才陣相比,手中的木塊無法做到三紋合一,陣紋與陣紋間存在角力情況。
更別提將其中某一個陣紋的效果放大這種事。
然而這種用法雖然有著種種不便,甚至乍一看頗為麻煩費事,幾個陣紋雜糅在一起互相鉗制,看起來是自找苦吃。
但陳嶼恰恰看重了這點。
牽制不配合便不配合,研究許久,一直找不到四道陣紋相合的他索性拋開了紛亂念頭,打算順著陣紋自身特性往下開發開發,結果無心插柳柳成蔭,還真從中捯飭出了一些東西。
算作意外,一次偶然下,發現了陣紋與陣紋間的排斥也不盡相同,這一現象引起了他的注意。幾經嘗試,更是找到了排斥抗拒下的另一面。
好比扔出空中的石子,兩相對踫,哪怕無法相融一起,卻也可以改變方向、疊加外力等等。
雖然沒有三才陣那種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但有時仍然能夠產生些出乎意料的結果。
正如他眼前的這枚〔半自動木符雕刻符〕便是總結這些現象後,月兌胎于一些靈感的產物。
用處談不上多大,不過也算是對陣紋的一種用途,不同于三才陣那種搭積木組合陣法似的道路。
後者依靠契合度,而前者,則靠得是排斥反應。
同時也很大程度將陳嶼從重復繁瑣的雕刻木牌中解月兌,單單只需付出一些精神力和去維持運行即可。
只是……
嚓!他低頭看去,果然,名為雕刻符的木塊上冒出許多細縫,表皮皸裂,將內里的部分陣紋紋理暴露在外。
溢散而出,紋路迅速干癟。
又報廢一個。
他手臂一覽,大片的雲從體內涌出在外,念頭一動,將落在地上的木牌抓取至懷中。
至于破損的木塊則被他收入懷中。雕刻符剛剛弄出不久,數量不多,用一塊扔一塊的事暫時想都別想。
修補修補沒準還能再雕一批。
「實在不經用,一塊至多四次。」
一次六到八枚木牌,多得話十六七也可以,不過那樣就僅能用上一兩次便會裂開無法使用。
抱著木牌,陳嶼覺得需再改改,比如把六面正方體削一削,改成十二面,亦或者干脆弄個三十六面的刺球?
旋即,他搖頭晃掉這個想法。雕刻符並非越多面越好。手中這塊上每一面的陣紋都是特意選出,而非隨意拼接。面的多寡關鍵在于他能刻多少陣紋、木塊能承載多少,以及從哪里去找這麼多相互排斥卻又能產生反應的陣紋。
現如今,他費了不少神,山後的樹木土石都取用了許多,統統用去浸染,圖紋確實到手一大堆。
也只得到了寥寥幾種。
可能是近段時間以來能找到的圖紋大都找完了。手中這些絕大多數都重復,特異卻不同的部分少之又少。
很多連陣紋都剝離不出來,纏繞結合太過緊密,精神力無法洞悉。
直逼得他最近都開始拿藥田里靈機培育的那些變異花草來試驗采集數據。
可惜陣紋總量依舊上不去。
回想到那些靈機異化的花草靈植在接觸後結構被侵染改變,不等圖紋形成便飛速枯萎死亡的場景。
陳嶼肉疼不已,饒是之前只不過山邊野草野花,可如今都是靈植!
各有奇異,卻尚未彰顯于世便慘死。
最後他只得回到用普通植株和死物收集圖紋的老路。
「一步一步來。」
他不急,每日還是讀書練武。吐納呼吸的同時養練,閑暇時候種田,伺候山前田地和院後藥田,日子輕松自在。
說起靈機培育的花草,有部分已經開始出現不同尋常的特征。
一根再尋常不過的〔雜燻草〕這幾日發散濃郁清香,本應只有指甲蓋大的草實現在只剛剛抽出便膨脹到了蘭庭果大小。
一種以鮮甜被農戶喜愛的尖芽小花月兌離了它的原樣,長至數尺高,鼓脹如拳頭的花苞內蕩漾著粉末,卻是漆黑,隱約能嗅到魚腥氣。
還有根睫粗大似樹木、葉片隆起又蜷縮如同爬滿了背著殼的蝸牛……
林林總總,屬實看得他新奇不已。
每天一覺醒來第一件事便是來到藥田看今日又有那些花草出現變化。
比起之前幾批蔬果,這些雜草野花無論是長成熟讀還是異變情況都要明顯與劇烈得多。
兩相對比,另一頭的樹苗依舊安安靜靜,挺拔在藥田一角,縱使靈機催化、靈液催熟也顯得不溫不火。
陳嶼挖開一處土包,從里面翻出一小包袱,打開後顯露出各式雜物。
燈盞、銹鏡、殘缺的印章、繪有部落圖案的皮卷……
甫一拿起,還散著迷蒙光暈,可當他將那枚從山下淘來的隆慶印章放到眼前的時候,光暈流轉片刻,消寂不再。
精神籠罩,卻只瞧見表層好似變得緊密了一些,而內里則半點兒變化都無。
「靈機培育死物這種事果真不行。」
倒是沒有多少失望,這種情況本就有所預料,或者說這才正常。
就著土里靈機尚未散盡,他從這些雜物里挑了幾個勉強有些許變化的物件重新放回,夯實。
銅鏡的銹跡淺淡了些,燈盞內殘余的燈芯也與入土前略有不同。這兩者又一次放入土里,至于其它諸如印章之類,都被他收好。
臨近老道士的忌日,這枚印章到時候還得混著酒水果品一道供給對方。
記憶中,老道士對印璽頗有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