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希望

作者︰萬物皆可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陳慶忠從黑風寨手上救下文頌,如今又被後者從亂戰里活生生保下一條命,兩人沉默對視一會兒,偏轉腦袋,各自干著自己的事。

「寨子沒了啊。」

一邊揉動發腫通紅的臉,高壯的漢子用帶血的手撩開衣衫,但見數條細長傷口猙獰顯露。

他感嘆,不是為了黑風寨,而是想到與自己一同打拼弟兄,當初在東公山歃血聚義,自己闖下過江青的名號,方圓百里誰人不知?要說瀟灑倒不至于,卻未曾想到短短月余就弄得這般地步。

一旁,文頌無言,他雖幾日里經歷跌宕波折,心思如潮,但對匪徒的想法自始至終都未改變,這些人無論如何自詡義氣無雙,實則都是為禍鄉梓的惡人,統統該押下大獄。

他救下一人已經是看在對方還算匪徒中出類拔萃,那段時日里不僅沒有為難他們這些被擄掠者,還送不少人返歸。

若非如此,文頌早就一刀砍下,或者干脆不管不顧,自個兒一人奔逃。

兩人各有想法,對如今的境地或多或少知曉一二

文頌起身就要走遠,被陳慶忠叫了兩聲停下腳步。

「書生!那書生!」

「咳、嘿嘿……這外邊兒全是那群狗娘養的亂軍,你一個人勢單力薄,出去後說不得能跑多遠,在下這里還有些人脈,不若與我一同?」

只听這人搖頭晃腦,仿佛昏沉沉一樣語氣嘶啞說到,「在下傷勢不淺,獨自前行定然見不到友人……咳咳、不過好在對周圍足夠熟悉,想來有人照應的話走出去應當不是問題。」

「如何?書生。」

文頌默然,捏緊了刀,低頭前走十幾步消失在林蔭內。

「……」

喟然長嘆,陳慶忠再持不住仰面跌倒下去,昏昏沉沉間,突兀听到不遠處傳來細碎腳步。

「那人也是山匪?」

對方問了句,陳慶忠掙扎著最後一絲力氣勉力笑道,氣若游絲︰「不是。」

剛答完,他渾身刺痛伴隨酸軟猛烈涌出在四肢,咬緊牙關,沒有多吭聲。

緊接著,腳步聲漸進,沉重眼皮下只能看見一道模糊身影走到近前——自己的身子被拉扯起來,靠在瘦削的年輕人肩膀上,感受到那熟悉的毫不顧忌傷患的粗魯動作,他反而心頭長舒一口氣,安心閉上雙眼修養。

賭對了,陳慶忠只來得及心想這麼短暫念頭,整個人便陷入暈眩中去。

另一邊,文頌听進了對方的話,河間三府如今亂成一團麻,兵匪橫行,伴著偽齊大軍破開邊線阻礙進犯,如濤濤洪流席卷各縣,一時間偌大的數千里河間地竟難找一處安寧。

黑風寨與東公山不過是被攜裹在浪潮中的小卒,大浪淘沙,幾十百來人的他們被輕易拍碎,毫無抵擋。

趁著那一夜漫山遍野的斗殺哀嚎,以及驟然熊熊起勢的山火與濃煙,文頌逃了出來。途中遇見與另一伙人廝殺在一起的東公山人馬,兩敗俱傷,最後只逃出寥寥幾人。

陳慶忠與文頌的相遇便在此時,前者在追逐中與弟兄失散,後者本能地于黑夜里跟在一簇簇火把附近。

山林蟲蛇野獸不少,他試著獨自繞遠一段距離,被幽幽注視的野狼嚇得魂不附體、捂住了嘴才沒叫喊出聲。

一追一逃一跟,三人流落在林子中。

窸窸窣窣的動靜從身後傳來,文頌止住對過往的回憶,有如繃緊的弦,脊背一曲伏身將長刀疊在腰側。

作劈砍勢頭。

嘰嘰!

一只松樹從草簇鑽出,黑溜溜大眼見了兩人在前,蓬松尾巴一顫,慌張奔逃。

呼——

松懈開神經,文頌一手按在連日提心吊膽的脹痛腦門,一手別住長刀,挽起陳慶忠的手臂蹣跚向遠處離去。

他不知對方口中的友人是誰,位在何方,甚至無法判斷是否真僅僅是普通人而非山匪惡人。

文頌現在只想離開這個充斥喊殺、尸體與血的地方。

不止東公山、黑風寨,席卷而來的人大抵是前線敗逃的潰兵,不願回朝廷復命的他們生出佔山為王的念頭,或許在這些人眼中自己等人比不得偽齊軍隊,怎麼也不是一群窮山惡水里的歪瓜裂棗可以比擬的,于是襲擊幾座臨近的山頭,使得齊齊陷入戰火。

事實證明對方的想法並無錯,除了東公山稍稍造成了些許困擾,其余幾家山匪對付流民商賈還行,面對兵甲齊全、惡意橫生的軍卒們可謂一觸即潰。

從文頌等人被救下,到陸陸續續有人被陳慶忠送下山,這其中不過三五日,等他也被安排好下一批下山返家時周邊的山匪已經銷聲匿跡。

東公山到底只是一家土匪窩,對這些不甚敏感,直到接敵才恍然。

文頌帶著陳慶忠,兩人走到一處山坳背陰處歇息,他靠在石頭上呆呆失神,良久後總算冷靜許多。想了想,按照書中記載的故事,起身將身後明顯染血的痕跡略做清理。

等待著,等待對方再次醒來,之前那一片被他斬了一人,遲早被發現。

現在就看陳慶忠蘇醒後指向的方向到底管不管用了。文頌望天,木然地看向那無邊無際的蔚藍色。

半個時辰後,這個面如金紙的漢子從地上悠悠轉醒,一對虎目失了焦距,許久才回還過神來。

「沒、沒看錯你……書生。」

啪嗒,一只水袋扔在眼前,他朝著不遠的背影咧牙一笑,也不多說,擰開木塞輕輕抿了口,快要干裂的唇瓣得到水露滋瀾,面色也恢復幾分紅瀾,多少多了一絲活氣。

「向南,走隆興山!那里有一條山道通向萍縣,曉得的人不多。」

飲下足量的淡水,陳慶忠長舒口氣活了過來,開門見山,將眼前這持刀儒生想知道的全數吐露。

「還有幾條道更加險峻,不過沒那個必要的。」

他沒有解釋,事到如今襲擊東公山眾人、不分青紅皂白一通亂殺亂砍的那群人身份遮掩不住——或者說對方根本就沒想過要遮掩,就看重了幾處山頭,以及他們幾家山匪積蓄的財寶。

「潰軍……」

到底是敗軍,勢頹之下慌張南逃,一部分人會生出野心落草為寇並不意外,但對山匪他們多是一股腦莽上去,隊伍里的百戶千戶根本壓不住。

自不可能向與齊軍交戰那般層層設套防備森嚴,連這些小道都關注到。

「多數山道崎嶇,以我們的現狀很難安然走出,不如就隆興那一條,反正走的人也不多。」

話落,他不再多作解釋,相信對方能听懂其中含義。

果然,文頌並未反對。

既然選擇了帶上陳慶忠,一定的信任還是有的。

風拂過,涼颼颼。

兩人沉默無聲。

衣衫亂糟糟、發絲散亂的儒生回想書院的日子,好似過去遙遠。

山石下,靠在草地上的陳慶忠同樣低垂眼簾,直直瞧看向遠方,著仿佛望見了當初因不滿官衙欺壓而一齊上山劫富濟貧的弟兄。

往日余暉猶在眼前。

……

駕!

駕!!

一隊馬車飛馳,揚起滾滾煙塵。

越金漱換了衣衫,只身著勁袍,身上染著猩紅血跡。

她回看了眼,車架上的幾人狀況尚且不差,只有兩人在前些日子遭遇的襲擊中受了些傷勢,其中一人手臂被剮蹭,月兌了一層皮肉,已經包扎得七七八八。

唯有另一人,是她一位清字輩的小師妹,月復部被匪徒擊中,丹田受創,腰背也被利刃割傷,當時失血不少。

雖她在將敵人清理掉的第一時間就涂抹了金瘡藥,沿途更是請了不少醫師,但多次停下來調養,卻仍舊氣息淤積、內血失調,傷勢有惡化風險。

耽擱數月,再不行治恐生意外。

再快些!越金漱眺望遠方,他們已經從建業返回到越州,離師門所在的九華山越發近了,只消到得真武,屆時自有靈丹峰師長出手。

出身真武,越金漱對自家師門的本事再清楚不過,哪怕無法在短時間內消除師妹的病灶,令傷勢痊愈,將其止住惡化趨勢卻不難,剩下的在山上慢慢調理,想來有個僻靜的地方修養,過幾月就可恢復。

這般料想,她心頭更是急切,不止她一人如此,實際上車馬上幾人同樣在進入越州後、見到那座熟悉的山脈若隱若現的時候,始終壓在心頭的石頭終于落下。

恍惚間,宛若見到金頂上描刻真武二字的鎏金匾額。

兩日後,重樓城。

「回來了!」

城門近前,越金漱與幾位年歲稍小的小道士齊齊長嘆,這一路可太不容易!

山門就在眼前,幾人不再等待,只有越金漱皺眉,不知為何城中似乎不知不覺多出許多陌生人物,一個個手腳強健,似乎頗有武藝。

不去多想,有師門在此無人敢作亂。

君不見天下已亂,唯獨真武所在的越州稍顯安穩,他們在外州遇見太多離亂悲苦,縱然建業近處也不少。

直到進了越州,這一切才好轉。

天下有數的道門領袖,威名不可謂不大,何況越州還有一位王爺在,大軍駐扎于此,但凡有波動都被鎮壓撫平。

相比外州確實好不少。

一行人帶著受傷的師弟師妹就要向山上走去,臨到山門口才從值守的同門口中听得最近發生的大事。

「所有人都要回來?」

越金漱被這句話驚了一跳,不過念及如今的局勢確實不容樂觀,又想到身後遭了劫數的師妹,腰背受創,也不知會否留下疤印。

旋即一嘆,直言確該如此。

「這位師妹的傷勢不輕,不過也並非沒有回旋。」

越金漱緊接著便听值守師弟說到,在她帶著師弟師妹下山離開歷練後不久,離雀山、靈丹峰的座師甚至掌山道人齊齊下了山。

去往西南。

「听說西南那個仙人福地……哦?師姐還不知?就去歲鬧得沸沸揚揚的一處仙家福地,似乎在一個叫石牙的地方出現,被當地道門發現,動靜可大了。」

「玄梁師叔他們應當就是為了這個。」

然後小道士又補充到,離雀山山主玄梁道人在五日前已經回山,一同歸來的不止靈丹峰離開的那些人,還有正陽觀、周邊不少大派的高人。

「都是精通岐黃藥理的!」

小道人指出,听到這里越金漱頓時明白對方的意思,這些人尚未離去,還滯留在山上,不知是因為何故,可能是由于最近的局勢動蕩?外界的確過于危險,連她這個龍虎交濟的二流武人都要小心。

謝過值守師弟的消息,她帶著幾人快步去到山上,先分兩路,一路去了自家山峰向師長匯報情況,另一路則帶了受傷的兩人向靈丹峰而去。

既然那些精通藥理岐黃的人還在真武山上,那麼如今最有可能的的地方便是在靈丹峰上。

然而一路小跑,小心翼翼護持著小師妹不讓得傷口崩裂,帶隊的道士到了靈丹峰卻被告知山上無人,都去了金頂,與掌教等大人物有要事相商!

「只能暫等了。」

越金漱匯報後來到靈丹峰,听得這個消息也無奈,將師妹的傷勢情況整理,送如峰內,山中現有的幾位長輩道人對此束手無策,于是便等待金頂大開,等掌教等人相商結束。

這一等,就是十日!

好在那位小師妹的傷勢勉強在藥石的治療下止住了些,未有徹底月兌離掌控。

這一日,金頂上,下來三人。

正是尹文念與玄明,以及一位越金漱等道人不認識的人。

並非道門中人,身著灰衣,發髻由木簪斜插,一舉一動都隨性,舉頭投足間昂揚一股令人神魂清明的意韻。

「有勞了。」

三人站定,靈丹峰的玄明看了幾眼搖了搖頭,說很難根治。

眾人沮喪,越金漱看著小師妹發白的臉頰,以及布滿汗珠的額頭,恍惚間好似听到了對方那銀鈴似的笑聲,清脆活潑。

心頭被攥緊。

反倒是離雀山山主玄誠道人尹文念保持著淡然,眼前的門人傷勢拖的太久,幾已入骨,饒是他同樣做不了多少。

恐怕也只有傳說中那些世間妙醫聖手們才有辦法,他對岐黃藥理的見解還是在于啟猛的元陽峰上收獲精進了些。

不過這一次本來就不是他的主場。

「福生無量天尊,有勞了。」

「哈哈哈,無妨,正巧老夫也想試上一試,是否真有奇效!」

說罷,幾人喚來幾位中年道人,讓一眾年輕人散去。

越金漱抬頭,明亮的眼中又升起一絲希望。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
本站推薦︰ 夜的命名術 武神主宰 末日我有超級求生系統 怪獵聊天群 我的人生可以無限模擬 網游︰我騎士號血超厚 我有一身被動技 這個外掛過于中二 妙醫聖手 萬相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