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山下

作者︰萬物皆可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洗劍術照在銅鏡上,一寸靈光閃動不息,數十息後在他主動停止後才緩緩恢復平靜模樣。

再看鏡面似乎有所變化,但仔細打量一番又與之前別無二樣。

精神鑽入鏡中,游走其內。不多時見到一些細微靈性粘附,純淨非常,與旁側一堆斑斕多彩的聚在一起格外顯眼。

試圖驅散,但這些純淨靈性死死抓在鏡中,始終不去。陳嶼稍作思索,以法力觸動對方,引動變幻,漸漸勾勒出符號。

假若能將靈文刻錄其中,再自行組合出來,便多了一件能釋放術法的器具。

感覺這種人造靈器似乎行得通,他便繼續牽引勾動,絲絲縷縷纏繞的靈性被抽剝,化作一條條縴細紋理。

法力侵入些許,用以保持形態。

 !

落下數筆後,每一筆勾勒都顯得更加困難,需要穩定之前刻錄的紋路,結果尚未等到第一枚靈文成型,析出的純淨靈性便迅速用盡,無以為繼的情況下很快潰散掉,對此他有心無力,只得任由其重新聚作一團,蜷縮角落里一動不動。

片刻後,陳嶼轉變思路,嘗試以精神力夾出一縷看下是否可以服食。制作不了靈器,服食後壯大法力也不差。然而費力切割後帶來的卻是滿嘴銅銹味,淡淡苦澀伴著些許腥與辣刺激著他的靈魂。

感覺自己抱著銅板在啃。

自餐飲靈性以來,他還從未嘗過如此難吃的口味,而且細細感知,靈性雖然足夠純淨,但于法力的強化效果不佳。

洞悉術凝煉光球,反復幾次,配合難以言喻的食用體會,他確認銅鏡在洗劍術作用下析出的靈性服食意義不大。

吃這東西完全是在自找罪受。

陳嶼放棄了以之為食的打算,繼續伸出手來,不斷揮發法力將一道道洗劍術落在銅鏡上。

終于,小半個時辰後,撐了足足八十四道洗劍術的銅鏡到了極限,無論硬度和韌性都遠超之前。而其中析出的靈性更是大了倍許。

再一次注入法力,嘗試勾勒靈文。

不過即便析出的靈性數量不少,加之有法力輔助,依然不足以刻畫一整套靈文組合術法。

過程中陳嶼也察覺到這條路可能同樣行不通。這些靈性穩定性太差,粘附在銅鏡上的同時波動不斷,難以固化下來。

如此一來靈文無法締結,人造靈器的想法只開了個頭便結束,沒辦法實現。

描刻山雲游鶴的銅鏡放手中端詳。洗劍術的提升已經到極致,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他收起鏡子,倒也沒有扔在一旁或者掛回到道觀門前匾額上。

而是選擇埋入土中,特意找了一小片空地,挖坑後投入一粒靈機。

原本只是死物,靈機蘊養半載沒有多少變化,如今析出了靈性,算是有了超凡月兌俗的根本。

靠著術法已經沒了前路,他于心中暗道,或許經由靈機催化,這面蘊含純淨靈性的銅鏡會發生一些有趣的變化。

這一口坑中埋入的不止銅鏡,包括之前兩次試驗洗劍術的石塊,以及那缺了半對的玉玨,同樣以洗劍術洗煉後填在土壤之中種下。

「那玉玨古怪,承受二十次洗劍術便不再提升,質地竟然比尋常石料還不如?」

而且半點兒靈性都無,要知道當初可是在上面用過玉髓,那是自天外天某處小念世界中的產物,滴入後將玉玨品質提高了數籌,堪比上品寶玉。

攏共三五滴,大都用在了手中玉玨身上,原本還存留的一滴後來給了山竹,本想試試會否引發變化,然而絲毫異樣都未產生。

「洗劍術洗煉玉玨,品質似乎又一次得到了提升,不知再次埋入土中能否從量變過渡到質變。」

填埋好以後陳嶼將心思沉落,等待這片坑中幾樣事物的變化,以便驗證洗劍術與靈機之間的關聯。

轉眼,二月來到下旬,冬日總算收起了行囊遠去,春風吹拂過,寒意漸漸消散不再,暖流在山下浮動。

往日里,如此日子少不得三五好友聚一起,攀山游湖,流觴曲水。冬末春初正是文人騷客們靈思泉涌的時節。

然今歲又有了些許不同,氣氛略顯壓抑,饒是地方偏遠的石牙縣,此時的氛圍甚至一如寒冬臘月,早先半月還有農人翻土耕田,而今時今日則少有人在外游蕩閑逛。

二月二十一日,飄了些小雨,山路濕漉漉,陳嶼難得從蝸居了數月的青台山上跋涉而下。一路化虹飛馳,身在天穹青光氤氳,揮手間描刻靈文,已經開發完善的幻身術略做遮掩,便也大膽放心地從數百丈空中飛掠而過。

縱然有行人張望,也只會瞧看一抹不斷真切清晰的光焰,或是以為天雲變幻所致,嘖嘖稱奇一陣也就不會再多想。

乘風化虹術到了如今早已不似一開始那樣動靜駭人,衍生自鋸子草的鳳鋒銳效果被融合至術法中,悄無聲息之間便可變幻方向、提振速度,快若奔雷的同時靈動至極。

不過並非沒有改進可能,他還想著以後去找柄鐵劍放腳底下,到時候將術法銘刻劍身,這樣往返出行多個踏腳的,想來會自在許多。而不用每次想要做些什麼都得偃息術法滯身空中,顯得很呆。

而有洗劍術在,未必不能將凡俗金鐵化作靈器。雖說迄今為止陳嶼手上能稱得上靈器的就一個長性燈,還是地里栽種後靈機催化而成,效用無法復制。

「這次進城正好采購一些金鐵,試試洗劍術效果。」

山上道觀貧瘠,除了草木土石外少有其它,考慮到身上還有一些銀錢,購置玉石大抵是不足的,不過鐵銅器具應當能采買一些。

上次劉師伯名義上贈予雲鶴道觀實則為照顧他而送的百兩紋銀,到現在由于沒下過山,故而還余留不少。

嗖!

靈光躍動,雲霧穿入而過,引得白雲一陣飄搖。

身後,光焰支離破碎,照耀的陽光鋪撒出大片燦爛虹色,與天雲遙相呼應,絢爛在高天上,引得官道上路人駐足長觀。

不遠處的山背,一座擠在矮山之間的小巧城池逐漸顯露身影。

石牙縣,到了。

……

「冷清不少。」

街上行人三三兩兩,沒了往幾次時的熱鬧,就連街邊叫賣的行商販夫也不見了許多,只寥寥幾人還在堅守,但喚賣聲中隱約帶上了幾分焦慮和急躁,似乎不願在城中久留。

「小道長,風聲日緊,若要采買還是趕緊,然後便離去吧,不要逗留了。」

門前,一行披甲執銳的士卒滿面驕橫地走過,時而街道兩旁有人高呼痛嚎,便有 啪捶打與喝罵傳來。

一路走,一路蠻橫。

這時,又有慘叫在街對面響起,聲音蒼老,間或夾雜童音啼哭。

陳嶼皺眉,在被攔住問路的行人滿面張慌低首離去後快步走到听到動靜的城巷一隅。

一須發凌亂的老者正懷抱幼童,滿身髒污簇擁在一起,神態悲戚地拍打著破舊衣衫上的泥塵。

那隊兵卒早已揚長而去。

見得光影變幻,老人抬頭,才發現一位豐神俊逸的年青道人立在巷子口,此方水土道學顯盛,老人也曾善信一道,故而見到他後倒也沒多少畏懼,想要掙扎著起身,卻巍巍顫顫好一陣如何都站不起來。

陳嶼目光幽幽,抬手阻止了對方,視線飄然落在哭紅了眼的孩童以及滿身青紫的老人。

旁側,一只被撕扯碎的布包似在無聲控訴那一隊士卒的暴行。

他走到近前。從袖袍中伸出手掌攙扶著老人靠在牆邊,然後在孩童注視下一言不發拍去了對方衣角和月復部的腳印。

孩童嗚咽,老人囁嚅著似要道謝。

而在兩人看不到的地方,一縷縷青光深入兩者體內,法力比內溫和,雖然沒有療傷愈合的功效,但配合精神與感知卻也能活血化瘀,疏通關節。

掌心轉動,兩粒赤褐丹丸捏碎,在法力包裹下消融不見,化作細微粉塵隨著的體表滲入兩人身體中。

氣血丹對普通人也有效,能夠回補氣血,這點在此刻彰顯無疑。

一老一小感覺有些熱意,渾身痛楚在消散。不過一時半會兒也只當錯覺,沒有將之關聯到道人身上。

唯獨孩童淚眼婆娑的同時,不禁向著撫模腦袋的寬厚手上仰了仰,很溫暖,仿佛沐浴陽光。

良久,陳嶼停下動作,和善地露出笑容,轉身離開。

「道……道長!」

老人開口,卻已不見人影。

「阿耶,阿耶!腫肉不見了!」一老一小歇息了會兒,這時孩童睜大眼楮,告訴老人面上的青紫淤腫都消散。

老人驚奇,剛才那些兵賊可沒多少留手,爭搶自家兒女遺留下的財物時一個個都用足了勁。

本以為自己這一把老骨頭撐不了多久日子,可憐囡囡年幼,沒了父母阿耶,以後該如何過活?正悲從心頭起,這一刻經過孩童的提醒才恍然,似乎渾身暖洋洋有著使不完的勁。

是剛才的道人!?

老人抬首,哪里還不知道自己遇到了高人。一個猛躥從地上爬起,身子骨靈活得很,比被施暴前都要好。顧不得體會和欣喜,他抱著孩童趕緊跑出巷子外,四下張望尋找,卻再也找不到那位年青道人。

啪嗒!

腳邊掉落一物,被抱住懷里的孩童拉扯阿耶,對方順著手指看去——一口鼓囊囊包裹靜靜躺在地上。

左右都無人,仿佛憑空出現。

老人咽了咽口水,顫顫巍巍將包裹提起在手,然後里面的觸感讓他面色一動。

解開來,赫然是自家被搶走的財物!

「仙家顯靈!道君顯靈啊!」

且不管街口失而復得後涕泗淚流的老人,以及被扒得精光暈倒一地的兵卒,收起了幻身術的陳嶼已經來到了原本糧店的位置,不過這里在劉師伯離開後,只維持經營了月余,對方的旁親顯然沒有長久下去的念頭。

「當初施展了些頂尖高手的手段,想來不會為難劉師伯。」

一位頂尖高手的存在,他相信當時那位陪伴在師伯身邊的後輩會將相應情況通傳給家族。

況且之後一直都有信件往來,從信上來看師伯的日子過得比他還要悠閑許多。

安心養老就是了。

再一次去到城中一家書坊,這里常常有著書信寄遞的業務,大梁是有郵站,可惜已荒廢多年。不過這回听書坊老板言說似乎這家店鋪也將關門大吉,因為最近鬧騰得過于厲害了。

「宋屠夫來了西州,就在廣庸府!」

幾經了解,他這才恍然,為何城中如此清冷,一隊隊披甲兵卒往來巡邏。

「原來山下都改元了?」

不止如此,早先轟動西州的白蓮教也被平定,五斗道更是在年初就損兵折將偃旗息鼓。大梁皇帝眼看著各地節度日益不听宣召,于是在建康通傳八方,點了好幾個節度使的大名,只差最後的撕破臉。

阽明、洛宋、平遠、安鳳、泗水……

東南西北、江北江南、河東河西,大梁十位節度如今勢力已然膨脹到連朝廷都覺得騎虎難下的地步。

正當地方軍鎮與朝廷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在之前平定陶陽賊寇中撈了個鎮西將軍名號的宋屠夫卻是蛟龍遇水,乘風而起。被無兵可用的朝廷捏著鼻子重用,不僅承認了西州一地的自留,還鼓動著對方去砣方、黎渠兩地平叛。

升官加爵、平步青雲,儼然有封侯架勢。

朝廷算盤打得響亮,阽明節度緊挨著那一片,還有作亂的土人、部族,幾方匯在一起總有消耗,誰干掉誰都劃算。

宋屠夫這般精明人物如何不懂,故而調兵遣將便費去了一月有余,這還是在西州,他的大本營之內。中途又請疾,或是言稱銀糧不足,反復數次,從年初推到了現在,屯兵數萬在西州邊界,對面便是燒殺搶掠、攻佔官府的土人,卻始終不越雷池半步,穩若泰山。

「砣方、黎渠反了?」

「豈止,江南那邊的國之重地豐慶都被早早打下,現在自號救世軍,席卷三州七府之地,朝廷月前才吃了個大敗仗,折損了十萬兵,加上無糧補給,估計就是讓北邊兒與齊國蠻子爭斗的幾支勁旅南下,都不一定管用。否則各地節度怎麼敢如此放肆。」

陳嶼愕然,突然覺得自己不過是在山上多待了幾月,卻有種風雲變幻如驟的莫名感觸。

搖了搖頭,多想無益,他總不可能飛去將軍府上一巴掌呼死那位屠夫將軍。

那樣這西南之地只會更亂。

收了這封大概是近段時間最後一封信件,陳嶼起開封臘翻看。劉師伯言語中多是問候,以及對雲鶴諸事的閑聊。

收好信紙,這次沒有回寄。他是知道劉師伯所住的地方的,到時候有乘風化虹術在手,兩三刻鐘便能抵達。

「正好,一路去看望下師伯,將酒果取出的酒水一齊送去。」

靈植酒果中的酒水他余留了部分,偶爾做菜時會用到,不過大都被封裝成一個小巧陶土壇子,打算給師伯帶去嘗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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