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天下蘇詞

作者︰十一月的射手座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整個包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肖華飛他們四個人身上,馬上有幾個讀書人跑到茗月面前作揖賠禮,殷勤挽留幾位姑娘不要離開。

鄭學慧等三人見情勢不好,都走到王教諭面前低頭賠禮認錯,態度很是恭敬,唯獨肖華飛老神在在,還在原來那個角落自斟自飲,不去理睬王教諭。

在他看來這王教諭就是那種人前義正辭嚴,背後一肚子齷齪的偽君子,否則也教不出王文遠這種兒子,不過今天有趙先生在場,他不太想和王教諭一般見識。

見肖華飛不肯過來認錯,王教諭感覺自己很沒面子,不過心里也明白,這肖華飛根本無心科舉,所謂無欲則剛,自己從手中權力上還真沒辦法拿捏他。

不過不管怎麼說,王教諭也是姚安縣讀書人里的領袖級人物,讀書人所擅長的那些陰暗手段他可不缺。

他正想著如何找個辦法收拾一下,此時目中無人的肖華飛,坐在他身邊的穆德才卻站了起來,先是向著他一揖,

然後輕聲說道︰「王師不必為這些小事生氣,我那肖家大兄,您也多少知道一些,他天性爛漫,不喜拘束,但為人卻本性純良,從未有過什麼惡行。」

王教諭不置可否,並沒有給愛徒面子,他現在想的是如何讓肖華飛認錯服軟,畢竟他身為本縣所有讀書人的老師,今天必須把他在眾人心的威嚴保持住,否則師道尊嚴何在。

見穆德才還要為肖華飛繼續遮掩,王教諭一擺手,不讓他再說話,站起身對包廂內所有人大聲說道︰「今日得幸趙先生來參加我姚安縣讀書人詩會,剛才也是佳作頻出,大展我姚安讀書人風采,不過」

王教諭故意頓了一下,見眾人都已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才得意地點點頭,斜著豆大的眼楮瞟了一眼肖華飛。

他繼續說道︰「此等姚安文壇盛會本該眾賢齊聚,可惜卻有人濫竽充數,混入我等讀書人中間,敗壞我們讀書人的名聲,實在讓人不齒。」

肖華飛依舊不理睬王教諭的含沙射影,對穆德才偷偷向他招手示意也不理會,依舊倒了杯酒輕輕地抿了一口。

他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以後和王教諭父子不可能善了。既然早晚要手撕這對偽君子父子,那他就不可能再給對方一點面子。

看到肖華飛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模樣,王教諭感覺嗓中像憋了一口濃痰,覺得自己在眾讀書人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怒從心起,也不再顧及邊上的趙先生,沖著肖華飛就邁步走了過去。

待走至肖華飛身前,卻見肖華飛頭都不抬依舊在飲酒,王教諭氣的胡子發顫,伸手一指肖華飛,厲聲道︰「你這堅子難道不解斯文為何意?本想看在你家老太爺面子上給你留些臉面,既然你如此不知趣,那現在就從我們讀書人的詩會中滾出去,不要在此魚目混珠。」

肖華飛本想看在趙先生的面子上不想把事情鬧大,一會只要和趙先生再單獨聊幾句就打算離開,誰知這王教諭還以為他膽小怕事,給點陽光就要燦爛。

他不記得已經有多少年,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當下也不再沉默,隨手拿起酒壺,仿佛嫌棄王教諭那根手指上有髒東西一樣,用酒壺把王教諭指著自己的手指撥開。

把酒壺隨手放在桌上,肖華飛一拍扶手,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這突然的舉動,嚇得王教諭往後退了二步,他是個純粹的讀書人,萬一肖華飛發狂,他擔心自己不是年輕人的對手。

肖華飛在背後搓著手指,微笑地問道︰「教諭大人的確有個真相你需要了解一下,你和王文運那色胚長的可不怎麼像啊。特別是二位的眼楮,我要是你就回家好好和他拿鏡子貼臉照照,事關血脈傳承大事,你可千萬不要兒戲。」

王教諭被肖華飛的話搞得一愣,什麼和他兒子眼楮像不像的,但稍一反應,便明白肖華飛是在罵他們一家人。當下氣的胡子亂顫,又拿手指哆嗦著指向肖華飛,嘴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此話一出,在場的讀書人全都鴉雀無聲,有的被肖華飛大膽的言辭所震驚,有的卻面露思考狐疑之色,有和王文運平時不太和睦的正硬憋著笑意。

肖華飛今天之所以沒拿王文運當街攔杜蘭英的事拿出來說,是因為這種事空口無憑,而且還會無辜牽扯到杜蘭英和小芹,他不想讓她倆再出門時被不知真相的愚夫愚婦指指點點。

相信用不了三天,整個姚安縣都會把肖華飛這句話傳開,至于有多少相信,又有多少不信,就不得而知了。

肖華飛一向是管殺不管埋的性格,自己肯定不會向別人解釋自己只是合理猜測,今天就當先從王文運那里收些利息,省著他沒事就出門去攔別人的老婆。

至于王教諭父子二人,估計從此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總不能逢人便說他們之間是親生的,如果他們真這樣做,那樂子恐怕會更大。

看王教諭在肖華飛面前抖個不停,好似已經有了中風的征兆,穆德才馬上過來扶住他,對著肖華飛搖頭,嘆息道︰「今日都是小弟之錯,原本听說茗月姑娘在此,想讓肖兄出來聚聚,本不該事到如此」

不願意連累這個未來妹夫,肖華飛擺擺手也沒接話,只是做個手勢讓穆德才扶著王教諭回座。

整個過程趙先生都在冷眼旁觀,不發一言。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姚安縣的外人,早晚要和張縣令一起走人。

至于姚安縣這小水坑里的內斗,他和張縣令不但懶得理會,若有機會甚至還想推波助瀾。

這時有幾個與肖華飛不太熟悉的讀書人聒噪起來,說他濫竽充數,有辱師長,明明經史子集一竅不通,勉強算半個童生,卻非來附庸風雅參加讀書人的詩會。

肖華飛明白,這幾個人是故意表現給王教諭看,想通過踩自己一腳來得到王教諭的青睞。

本來他不想理會,這群看著就像毛頭小伙子一樣的年輕人,不過他們中有人說話卻越來越難听,開始辱及肖守業,說當爹的沒有管教好肖華飛。

听聞這些黃口小兒說肖守業有失家教,這讓肖華飛覺得相當刺耳,他個人好壞是無所謂,但在這個時代被人辱及家門他也承受不起,而且肖守業對他真是掏心掏肺,單身孤守幼子十年從無怨言。

肖華飛心中越听越氣,但英俊的臉上笑容卻始終未變,他心里想,既然今日已經作過了初一,也就不必介意給他們再來一回十五,否則這群人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一群從未受過九年義務教育毒打的書呆子,還敢談詩詞,那自己曾經16年學算是白上了,前世的教育比大晉有一點好,就是量大管夠,龐雜無比。

肖華飛上次與丁夫子交談中,得知大晉和他前世的時空,歷史朝代順延並不重合,而且基本沒有什麼相似之處。

那今日他便打算借用華夏先賢的文學瑰寶,教育一下這群井底之蛙,也算他對曾經的先賢禮敬追憶。

肖華飛拿定主意也不同那幾人爭辯,一抖寶藍色長衫,左手負後走穿過圍著他聒噪那幾人,徑直走到包廂中的書案前,用右手輕輕撫了撫案面,拿起毛筆吸飽墨汁。

抬頭環顧眾人,微笑著說道︰「有聖人曾言,詩詞小道爾,男兒當修身,治國,平天下。以前肖某不曾做詩詞,非不能,而是胸中有大志向,爾等只知讀死書之人,可笑每每在肖某面前舞文弄墨。」

說話間肖華飛又拿過一張空白的紙張,平鋪在案面上,低頭凝望紙面。

「肖某的家事相信各位多少知道些,家父為了讓我不受後母白眼,十年間苦心呵護不曾續弦。他常因思念刻骨,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對著我亡母靈位說話,好似十年來我母親從未離開過我們父子。」

他不再言語面沉似水,眼中似有淚光閃過,凝神片刻後下筆如飛,開始在紙上書寫起來,些許功夫便已書寫完成。

也不理睬湊過來的幾個腦袋,肖華飛輕輕地放好毛筆,將手稿留在書案上,轉過身先沖趙先生一拱手,說改日再上門賠罪。

再走向尷尬站在一旁的茗月,也拱了拱手,口中替鄭學慧三人賠罪,他可不想幫別人擔著色中惡鬼的罵名。

然後在眾人迷茫的目光中,肖華飛一提衣襟走出了包廂向一樓走去,嘴上卻小聲嘀咕著,省下這二十兩應該可以交差了,不過以後不光練武還得練字。

等肖華飛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三樓,有人才反應過來跳腳罵了起來,什麼自慚形穢,無恥之尤,不過肖華飛卻已經听不見。

剛才在肖華飛寫完就圍過來的幾個腦袋,沒有參于旁人對肖華飛的謾罵,此時依舊圍在書案那里不動,嘴里竟是發出倒抽涼氣的嘶嘶聲。

王教諭畢竟自認是個有養氣功夫的讀書人,此時臉色雖然還是很差,卻已不再發抖,他估計肖華飛剛才可能又寫了什麼罵他的話,示意穆德才去把肖華飛寫的東西拿過來。

可穆德才走到書案邊,剛拿起手稿掃了一眼,便舉著手稿目光呆滯地愣在原地,並沒有交給王教諭。

看到穆德才的表現,王教諭覺得他可能被肖華飛的髒話驚住了,不敢遞給自己。

王教諭輕輕搖搖頭,看來這弟子還是不能像自己一樣喜怒不形于色,打算以後還要好好磨練下穆德才。

沖趙先生笑一笑,王教諭親自站起身,走到穆德才身邊,伸手接過肖華飛手稿,輕聲地讀了出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姚安岡。」

王教諭的手有些發抖,他雖不精于詩詞一道,可還是能分出詩作的好壞,不想被他再三羞辱的肖華飛能作出如此詩詞,看著手中的詩稿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趙先生瞧見眾人的異樣,也起身湊了過來,站在王教諭身邊看著手稿小聲地吟誦起來,越讀眼楮越亮。

他在京城時,可是參加過許多文壇大家舉辦的文會,眼前這首詞作淒清幽獨,黯然魂銷,其中蘊含的痴情苦心,實可感天動地,使人讀後無不為之動情而感嘆哀惋。

趙先生知道,此詩詞將來必可傳遍大晉天下,連帶著也會讓張縣令臉上有光,就是不知這肖華飛還有沒有別的詩作。

整個包廂中能安靜了半柱香時間,茗月見這麼多讀書人都看著肖華飛的詩稿發呆,也不禁心中好奇,可她礙于身份無法上前一睹為快。

過了好一會,王教諭言不由衷地說道︰「可惜了詩作雖好,此子人品嘛就而且這字嘛,實在是太丑了些。」

有人在後面說,不會是這肖華飛從哪抄的吧,平時他根本就是不學無術。不過此話卻沒有人接口,都是明白人,全姚安的讀書人基本都在這了,想抄又找誰抄去。

而且肖華飛也沒離開過姚安縣,平時大家都是廝混在各家青樓中,幾天一見面,也不太可能是他打外地抄回來的。

幾乎所有人都在心中感嘆,這種詩詞只要一現世,短時間內定可揚名遍天下,唯一可恨不是自己寫出來的。

趙先生笑著和王教諭打個哈哈,也不多說自己拿起紙筆謄抄了一份,便推說天色不早,拱手和眾人告辭。

包廂內剩余眾人,今日已覺無趣就要大家一起湊錢會賬,此時又有人罵起肖華飛家里有錢,卻不懂得仗義疏財。

等包廂內讀書人出去後,茗月拿起了被眾人扔在桌上的手稿,也細細讀了起來,作為瀟湘閣自幼便全力培養的清倌人,她可比那群讀書人更精通詞曲之道。

默默的讀過幾遍後,她心有所感,不禁被詞中包涵的意境所感染,美目中已然流下淚來。

茗月心中情緒激蕩越發按耐不住,拿過瑤琴置于書案,對著肖華飛留下的那道詞,邊彈邊唱起來。

其他三位姑娘也是精通琴曲唱詞,否則也沒有資格為今天的詩會助興。

見茗月拿著那首詞不放,三人也全都湊上前來,雖然三人的詞曲技藝沒有茗月那麼高超,但也在此道下過多年苦功,自然也是識貨之人。

三生有幸得見如此佳作,她們自然也不會放手,也紛紛抄錄下來,不過不敢和閣里最紅的茗月爭書案,三人各自轉身跑到包廂內其它角落,低聲的吟唱起來。

好在包廂實在夠大,四人自各專心忙著,倒也不相互打擾。

小廝們已經開始打掃房間,也不理會小廝在一旁收拾,四位姑娘全都留在包廂內繼續嘗試用不同的曲子彈唱。

隨著茗月縴細的十指在琴弦上舞動,一只名為肖華飛的小的蝴蝶,開始在大晉這個已漸腐朽的王朝,煽動起自己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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