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月亮隱在雲層里,黑漆漆的夜空中只有稀疏的星辰點綴。宸王府飛羽苑里十分寂靜,院子里皆漆黑一片,只有主屋還亮著燈。主屋里膩著兩個人,正有說有笑的。
屋外的角落里蹲著三個人,她們身披白裳,頭戴面具,在黑黑的夜里顯得有些突兀。因為突然造訪的黑影男子,這三人只好蹲在原地,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蘇瑾掀開自己臉上的面具,揉了揉臉,奇怪地問,「剛剛進去的是什麼人?」
「看著不像是殿下。」沐雪猶豫再三,也摘下面具,緩緩開口。
「那怎麼可能是殿下,那個黑影比殿下至少矮了半個頭吧,看著還有些胖。而且你們看他剛剛偷偷模模溜進來的那樣兒,能是殿下麼。我猜,這人該不會是……王管家吧。」沐春語不驚人死不休,指著屋子里的黑影說道。
蘇瑾和沐雪听完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紛紛轉頭看向沐春的那張大白臉,豎起了大拇指。
蘇瑾搖著頭,「怪不得封月凝如此的囂張,敢在王府里作威作福,而且根本不買我這個王妃的賬,原來是和王管家私通啊。嗨,怪不得王管家非要弄死我們,敢情是給他的情人鋪路啊。嘖嘖,這麼說,我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平白無故的月復背受敵。不,還有咱們的宸王殿下,如果說管家與小老婆偷情,那他豈不是頭頂著青青大草原了?」
「草原?什麼草原?」沐春晃動著臉上的白色面具,緊挨著沐雪湊了過來。
「就是……」蘇瑾剛想開口,就被突然挪到自己面前的那張大白臉嚇了一跳,心道這面具在晚上看真的是十分可怖的。她連忙伸手將沐春臉上的面具揭了下來,然後才開口繼續解釋道,「就是說殿下被戴了頂韭菜色兒的綠帽子。」
沐雪哦了一聲,將蘇瑾手上的面具搶了回來,又帶回在自己的臉上,「小姐別摘呀,我覺得這個面具帶著挺好看的。」
「好看?」蘇瑾覺得好笑,忙不迭回懟了一句。
可是這句話的聲音太大,立即驚動了屋內的人。屋內兩個人迅速從床上爬起來,男人抱著衣服連滾帶爬躲在了床底,女人還算鎮定,裹著被子,警惕地沖著窗外問道,「是誰在外面?」
院內三人大驚,沐春剛想拉著她們往外跑,卻被沐雪立即按住,三人捏著面具蹲在牆角,大氣都不敢出。
封月凝等了半分鐘,見屋外沒有任何動靜,想了想又試探著開口問道,「是東菱嗎?不是讓你們出去采荷花上的晨露了麼,你回來偷什麼懶?」
院內還是十分安靜,無人搭話。
封月凝逐漸放松了警惕,她甚至連房門都沒有出。不一會兒,她嬌嗔的聲音便又從屋內傳出。
「你個膽小鬼,怕什麼,還不趕緊從床底下滾出來。」
「沒人?嗨,這不是怕是殿下來麼。」
「怕什麼,這些日子要打仗了,他忙的很,已經半月沒來我這里了。」
「那你豈不是很寂寞?」
「死鬼!」
……
屋內又傳來了兩個人聊天的聲音。
屋外的沐雪拉了拉蘇瑾的衣角,提醒道,「小姐,咱們走吧,今天不好嚇唬她,咱們明天再來看看吧。」
蘇瑾搖了搖頭,她將手中托著的面具重新帶回到臉上,「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我們今日是來做什麼的,怎麼能夠如此就無功而返呢?偷情之人必然心虛,今天最合適。」
沐春吞了口唾沫,拉住蘇瑾的手,有些膽怯,「小姐,沐雪說的對,今日事情有些復雜,若是此事鬧大了,恐怕殿下不會善罷甘休,我們裝鬼的事情也會暴露,到時候恐怕也無法獨善其身。」
沐雪在一旁適時補充道,「對呀,小姐,我們的目的是讓她遇鬼這件事情傳揚出去,可是如今她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真的遇鬼,
恐怕她也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的。」
蘇瑾一听也十分有理,可是面對此情此景,若是就讓她就這麼走了,她也實在不甘心。于是蘇瑾不顧她們的勸阻,裹著白色長衫,扶著白臉長舌的面具,小心翼翼地靠近主屋,挪到了窗外,企圖扮鬼嚇唬嚇唬她們,即便側妃遇鬼的事情傳不出去,達不到自己預期的目標,把他們嚇唬一頓,讓自己痛快痛快也是好的。
她躡手躡腳蹲在飛羽苑主屋的窗外,由于古代房屋結構單薄,屋內兩人的耳鬢廝磨也听得到。听人牆角的羞恥感令蘇瑾羞紅了臉,她舉著面具手足無措,心里只想著趕緊嚇唬嚇唬他們,完成任務以後就趕緊離開。
于是,蘇瑾深吸一口氣,端著面具緩緩站了起來,透過面具上的兩個窟窿,她伸出一只手搭在了窗戶上,想要一把推開窗戶,好讓屋內兩人嚇個半死。
就在蘇瑾將推未推之際,屋里的男人突然又開口說話問道,「夫人,你這胎……準備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若是再懷不上,就假裝摔倒,做個扣掉了唄。」
此刻屋內的信息量巨大,蘇瑾推窗的手停住了,她側著耳朵往窗戶上靠了靠,整個人幾乎就要貼在了窗戶紙上了。
屋內人也不負她的期望,兩人躺在床上,細聊起來。
「其實我和你說過的,只要這一個月內,能懷上,生的時候差個一個月半個月的,都不會引起懷疑的,最多快生的時候我給你準備一碗催產藥,保證你和孩子都平安。」
「你說的倒是輕巧,說懷上就能懷上了?為了這事,我沒少下功夫,可是宸王每回過來我屋里,最多只待上半個時辰。而且無論我怎麼施展媚術,他就是什麼都不做,就只是坐在那里陪著我說說話。你說,他如此對我,我還能怎麼辦?」
男人突然嘿嘿笑了起來,他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壞笑道,「我說的是,我讓你懷上。」
「滾!」女人嬌嗔著,一會兒又好奇地問起來,「說到孩子,你說這麼大的王府里,養著那麼多的夫人側室,還有這麼多丫鬟僕婦,這宸王竟然一個孩子都沒有。怕不是王爺自己不行吧,你要不要給他開服藥吃一吃,補一補?」
男人臉色一變,突然將女人攔進懷里,聲音低沉沙啞,「這就奇怪了,他行不行,你不知道?你們不是……」
「你滾開,你吃的哪門子歪醋啊?」女人一把推開他,嬌媚地一翻身,剛想朝男人拋個眉眼,正好瞧見窗外趴著一張大臉,頓時失聲大叫,「啊……鬼啊……」
此刻正聚精會神地偷听的蘇瑾被封月凝的一聲慘叫嚇了一跳,她驚慌失措地扒著窗框,剛想擺正面具做好嚇唬人的準備,屋內人突然一推窗戶,面具應聲掉落。
屋內屋外,兩張臉面面相覷,蘇瑾差異地看著面前光著上半身的陌生男子,心中一萬頭小白馬正在奔騰而過︰這麼關鍵的時刻,面具怎麼如此掉鏈子,早不掉晚不掉,怎麼這個時候掉了?這個男人是誰?也不是王管家呀。竟然也不穿個上衣就開窗戶,真是個暴露狂……
屋內人面露驚懼,指著蘇瑾顫顫巍巍地喊道,「王、王、王妃……」
封月凝一听,立刻扒開窗口的男子,視線對上了窗外的蘇瑾,「你?」
就在這時,屋頂上突然跳下來一個白乎乎的東西,一下子落在了窗台,將蘇瑾和封月凝隔絕開來。白乎乎的東西搖著尾巴沖著屋內的封月凝呲牙,目露凶光,它仿佛有靈性,爪子緊緊抓在窗框上,居高臨下俯視著嚇倒在地的兩人。
另一邊,院中的蘇瑾因為這個白乎乎的東西的突然出現,也嚇了一個踉蹌,退到了院子中間,正好被從角落里趕來的兩人一把抓住,三人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跑出了飛羽苑,三個人心里稍稍放松下來,但是腳下卻誰都不敢懈怠,她們邊跑邊回頭查看,確定身後無人追趕
,便氣喘吁吁地跑回自己院里。
剛剛落下來的那個白乎乎的東西,竟然是那只她們在傾雲閣里瞧見的白狐狸!蘇瑾兩手插腰,站在院子里喘著粗氣,她指著跑來的方向,斷斷續續地問沐春,「你、你剛剛看到了嗎?」
沐春沐雪同時點頭,「瞧見了、瞧見了,沒想到封側妃的姘頭竟然是周郎中。」
「什麼?」蘇瑾本想說那只白狐,誰知莫名其妙地吃了一個大瓜,連忙問道,「你們說什麼,剛剛那個男人是周郎中?」
喘定後,蘇瑾又想起來他們兩人的對話,連忙說道,「對了,你們知道我剛剛听到了什麼了嗎?」
「什麼?」
「封月凝她親口說她自己沒有懷孕!她是假懷孕的!」
「什麼?」這一回輪到另外兩個姑娘大驚失措,「這個女人就是在作死啊。」
沐雪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這是天意,若是這件事傳到了殿下的耳朵里,你們覺得這位盛寵的側妃會如何?」
沐春也激動起來,「那還等什麼,還不趕緊找殿下匯報去?」
沐雪一把拉住她,「你別激動,剛剛我們這麼一鬧,周郎中肯定是逃了,現在去和殿下說,只要封月凝死不承認,我們根本沒辦法給她定罪。不過,她假孕爭寵的事情是件大事,你們別忘了,她就是憑借著肚子里的那塊肉才得以用花轎抬進王府的,若是讓殿下知道她沒有懷孕,那她的日子絕不會好過。這件事情還要從長計議、好好謀劃,絕不能錯過這一次的良機。」
三人皆點頭,真是一條好計策。
蘇瑾靠在牆上,突然發現院子里靜悄悄的,奇怪地問道,「我們還是進屋說吧,她們都已經運動過了,別吵醒了她們。」
「小姐,你放心,」沐春得意地笑著,「之前的迷香還有一些,我都給她們點上了,這一夜她們誰都不會醒的。」
「妙啊。」蘇瑾贊嘆道。
夜深了,墨韻閣的主臥里,蘇瑾一個人獨自睡在主臥之中。突然,窗外伸進來一根冒著白煙的香,裊裊的煙霧慢慢籠罩住蘇瑾,她逐漸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