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卷 第160章 斗雞蘇瑜

蘇瑜的話還沒有說完,聲音卻是越來越低,最後的那句話,幾乎是哽在喉中,怎麼也沒有敢說出來。她怯怯地望著正經危坐在一旁的韓夫人,一道凜冽的寒光正從頭到腳的審視著自己,頓時將她瞧得渾身發毛,最後那半句話硬生生吞進了月復中。

這還用問嗎,這故事里的富家公子明顯是一個地痞無賴。蘇瑾剛想開口回答,到嘴邊的話卻也收了回來︰等等,這個故事好像有哪里不對。

她奇怪地看著蘇瑜的反應,對于韓夫人的話,心里有了一個大概的想法。可是對于自己的這一個想法,她到底還是有些猶豫的,畢竟自己的此刻的境遇,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又怎麼會知曉呢?直到,蘇瑾看見了趙凌的反應,心中才略略有了些定數。趙凌瞧著韓夫人的表情有些古怪,嘴角一抽一抽的,像是在笑,卻又笑得十分勉強。

此刻的蘇瑾,才真正確定自己內心的想法︰韓夫人的這番話明顯是在指桑罵槐,根本沒有什麼富家公子,也根本沒有什麼馬場。這個故事中的富家公子,其實指的就是趙凌,故事里的老韓也不是韓世忠,而是躲了好幾天的趙翊。還有故事里的那片被兩個人同時看上的土地,分明暗指的是自己。

不得不說,韓夫人這個比喻著實精闢,實在可以用一句俗語來評價,叫話粗理不粗。可就這麼被輕描淡寫的比喻成了馬場,面對著韓夫人眨巴著一雙求知的大眼楮,蘇瑾也是很無語的,不自覺的嘴角也一抽一抽的。????

可韓夫人又是如何得知這一樁隱秘事的呢,難不成在自己沒有穿過來之前,眼前的這位韓夫人,其實是宸王府的常客?等等,即便如此,這位韓夫人又如何會在今日突然登門,又似是通曉一切般的,帶著這樣的一個隱晦的故事,來到了他們三人的面前呢?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一個迷般的令人難以想象,蘇瑾穩了穩坐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少開口,先听一听為妙。

一旁的蘇瑜還是有些不甘心的,畢竟從內心上說,她是十分看不上這個韓夫人的,于是她總是想要找個機會表現一番,不僅是在勢頭上打壓一番韓夫人,更是在衡王和蘇瑾的面前露臉。見蘇瑾和衡王好半天都一語不發,屋中氣氛也略顯尷尬,于是,蘇瑜故意將手中的茶杯重重頓在手邊的小茶幾上,然後笑著朝著韓夫人開口,「韓夫人見笑了,我與姐姐自小被嬌養在深閨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學習的都只是些詩詞女紅之類的閨格小女兒的東西,哪里能夠有這樣的見識,能夠斷的了這樣的案子,恐怕韓夫人是問錯人了。若真是要問起這樣的案子,合該是要找斷案的大老爺問吧。」說罷,蘇瑜矜持地掩袖輕笑了起來,還不忘左右瞧了一眼趙凌和蘇瑾。

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韓夫人此言的深意,卻唯獨蘇瑜不明白,偏偏蘇瑜還是一個刻薄不謙虛的,說出的話既愚蠢,又含沙射影地嘲弄韓夫人,實在令人生不出什麼好感來。蘇瑾努力維系著臉上的笑,不去看蘇瑜。

韓夫人倒也不生氣,她眨巴著一雙大眼楮先瞧了一眼蘇瑜,然後慢條斯理地端起手邊的茶盅,輕啜一口後,含笑著將目光看向蘇瑾,全程也是一語不發。

趙凌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瞧著此刻場面尷尬,韓夫人明顯是沖著自己來的,一旁丟臉的蘇瑜又是應著自己的請求才一同前來的宸王府,只得笑著打圓場,「韓夫人,依本王的拙見,這故事中的種種事情非當事人不可識,這其中是否隱含隱情,這位富家公子又是經歷了些什麼,受到了什麼樣的打擊或誆騙,這才會主動放棄了這片土地的爭奪權的,亦是不得而知。若僅憑借你我四人隨意說說,便定奪了這位公子的成敗功過,似乎還是草率了些。??????」

蘇瑜終于听出了些門道,學乖地連忙點頭稱是,卻不敢再輕易吐露半句。反倒是韓夫人,依舊擺出一副輕松逍遙的模樣,????她爽利地放下茶杯笑

道,「衡王殿下說的是,不過妾身今日前來,只不過是閑來無事,找王妃娘娘隨意聊些家常,倒是沒有料到今日衡王殿下和嘉義縣主今日也在王妃娘娘這里,倒是著實唐突了。只是個小故事罷了,各位貴人不必放在心上。」

瞧著一場硝煙起勢凶猛,收勢卻消弭于無形,蘇瑾深知無戲可看了,便也笑著幫腔道,「韓夫人這個故事著實有趣,我們雖說不出什麼是非對錯來,但權當是听個新鮮,也是十分不錯的。大家別光顧著說話,快嘗一嘗小廚房里新做的點心如何,合不合各位的心意。」這些點心便是她今早準備裝了送去給宸王殿下的,點心自然是好點心。

此事就此打住,韓夫人話中的意思已經明明白白傳遞了出來,自然是見好就收,專心品起桌上的茶水點心,趙凌心領神會,悻悻然不願再過多糾纏,蘇瑾更是樂見其效,既軟軟搏了衡王的面子,又不至太過難堪,所以她更是熱情地招呼著眾人飲茶吃點心。

眾人又你一言我一語隨意說了些話,一直插不上話,又不甘寂寞的蘇瑜終于瞅準了時機,指著盤子里的荷花酥,說出了新一波話題開始後的第一句話,「姐姐也是知道我的,我從小嘴刁,姐姐喜愛詩詞文墨,我卻獨獨喜愛這些新奇的小點心,故而成了城西果子鋪的常客,可今日吃了姐姐這里的荷花酥,才知道什麼才是人間至味。姐姐,你這里莫非是請了宮中御廚?」

蘇瑜攻擊人的方式很簡單,就是直白地用語言攻擊,因知曉韓夫人的痛楚,故而三句離不開自己出身優越。而韓夫人,卻像是個瞧著小朋友幼稚行徑的大人,對于蘇瑜的明攻暗諷,全都置之不理,繼續溫文爾雅的喝茶,時不時還和蘇瑾湊趣兩句。

突然被點了名,蘇瑾只好陪著笑解釋道,「沒有,這不過是閑來無事的時候,院子里的小廚房里試出來的新花樣,圖個新鮮,小打小鬧罷了。」

蘇瑾的回答蘇瑜一個字都沒有听進去,畢竟她真正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弄明白這盤點心的由來,她只不過想要憑借這個由頭,再彰顯一下自己大家閨秀的體面。但韓夫人那一副事不關己的反應,著實令蘇瑜十分憋悶,一點效果不顯不說,還顯得自己十分的愚蠢和囂張。這就好像是自己亮出了重拳頭,卻一拳一拳打在了軟棉花上,空是滿滿的力道,卻在棉花面前毫無作用,最後只能是干著急。在蘇瑜三番五次明里暗里地諷刺過韓夫人後,韓夫人都是一副大度不予其計較的態度,蘇瑜說得無趣,只好一個人暗自生悶氣,話便更少了。

韓夫人又啜了兩口茶,突然說道,「听聞五日後,玉鸞公主要在公主府中舉行賞菊宴,不知王妃娘娘和嘉義縣主是不是也會參加?」

經她一說,蘇瑾方才想起自己剛回府中時的確收到了這樣的一封請帖,當時沐雪曾提醒過她,因她前些日子不在府中,沐雪以王妃的名義拒絕了多封拜帖和宴請的請帖,都是以王妃病中不宜出門為由搪塞過去的,如今朝中風雨飄搖,再這麼無故拒絕內宅女眷之間的拜帖,擔心會影響到王爺的大事。

蘇瑾還在猶豫,一旁的蘇瑜便已經點了點頭,「自是要去的。玉鸞公主也請了你?」蘇瑜的話說得太快了,話說出了口,才察覺出不恰當,直接了當的攻擊並不是自己一貫的作風,遂趕緊找補一句說道,「韓夫人別誤會啊,原是因為燕駙馬是文官,故而玉鸞公主一向只請了文官家眷,我便以為她不會請武將家眷,故而有此一問。」

蘇瑜解釋了兩句,覺得既解釋了剛剛直接了斷的那句問話,又暗戳戳地再次諷刺了韓夫人一把,心里著實的熨帖舒適,便優雅地端起茶杯,淺淺啜著,等著韓夫人的話。

韓夫人倒是一點不在意,繼續一副軟棉花般的大度模樣,一點難堪之情也不見,「哈哈,無妨。原先玉鸞公主自是不會請妾身去的,可前些日子承蒙聖上恩典,給妾身賜了個誥命,故而今日便接到了玉鸞

公主的請帖。」

這又是蘇瑜的一處痛楚。自己身上「嘉義縣主」的誥命雖然是正二品,比起其他夫人來已經很高了,但是韓夫人梁氏身上「護國夫人」的誥命卻是從一品,這樣一比,蘇瑜的誥命本身從品級上就落了下乘,最可氣的是,自己的誥命是因被夫家休了得來的,可梁氏的誥命卻是因為夫家得力,聖上恩賜的。兩相比較下來,自己既無面子,也無里子。輸得著實太慘。故而,韓夫人說起誥命,蘇瑜臉色頓時一黑,眼中滿是慍怒與酸楚,卻心虛地不敢再開口。

蘇瑾還沉浸在自己去與不去的糾纏中,好半天才在韓夫人和趙凌的目光中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

眾人又寒暄了幾句,討不了半點便宜的蘇瑜已經頹敗地如同一直斗敗了的公雞,垂頭耷耳的只等著散席,衡王殿下更是頹然無力,于是紛紛請辭離開,韓夫人從善如流,也隨著他們一起起身告辭。

然而,在離開的路上,趙凌走得腳步有些猶豫,終是在走至前院中廊時說起自己遺落了一把扇子,便拋開蘇瑜和韓夫人,隨著引路的小廝折返回了墨韻閣。

墨韻閣中,前廳里青竹正與另外兩個丫鬟收拾廳中茶盤,蘇瑾已經窩進了旁邊花廳窗前的那一方吊椅里了,青竹引著趙凌往花廳走,站在花廳門口,他制止了青竹上前稟報,遠遠瞧著蘇瑾的背影痴痴看了許久。直到沐春走過來,這才驚動了趙凌。

蘇瑾听見動靜,奇怪地回頭,便瞧見了重新折返回來的趙凌正背著雙手立在藤曼纏繞的百寶閣前瞧著自己,臉上帶了些許的笑意,有些冷,也有些落寞。

「你怎麼回來了?」蘇瑾從吊椅上輕盈地跳了下來,心中奇怪,月兌口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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