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劉阿姨差點繃不住,「哦,你要做的是這個。」
「對,」呂結衣坐直了身子,「阿姨,有什麼辦法能讓他跟我說實話嗎?有這個可能性嗎?」
「這個……倒是有的,」劉阿姨的笑容有點復雜, 「就是……我覺得你可能……」
「怎麼了?」呂結衣來了精神。
「這件事其實很簡單,只要把話說開就好了,」劉阿姨努力思索著合適的表達方式,「但問題就是,該怎麼把話說開呢?」
呂結衣跟上了劉阿姨的思路,「對啊,有什麼辦法呢?……」
「就……就讓他知道唄。」劉阿姨含糊其辭。
「讓他知道……」呂結衣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得讓他知道我知道他喜歡我!」
劉阿姨被這句饒舌的話搞愣了,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呂結衣這句話和她想表達的內容似乎不是一回事。
「不是啊,小姐……」
「劉阿姨,你的話太有道理了,」呂結衣繼承了她爸爸的雷厲風行,又一次掀開了被子,「我應該現在就去問他。」
「誒?不是,小姐……」
「劉阿姨,謝謝你,多虧我問你了,」呂結衣下了床,抓起手機就要往門外走,「辛苦你了,耽誤你這麼久。」
看著呂結衣這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劉阿姨已經到了嘴邊的勸阻話語也說不出口了,她站在原地吞了口唾沫,咬了咬牙,試探地問道, 「那小姐, 你這就打算去問他……問他是不是喜歡你嗎?」
「怎麼可能?」呂結衣似乎覺得這話很好笑。
劉阿姨明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現在我爸爸還在呢,待會兒我再去問他。」
不是,問題不在這里吧!現在和待會兒有差嗎?
「不……小姐……」
「衣衣,」呂守財推門走了進來,「怎麼站著?沒躺下休息一會兒?」
「爸爸,我覺得好多了,」呂結衣嘻嘻笑道,「我應該可以去上課了。」
「這孩子,都這時候了還惦記學習呢,」呂守財模模女兒的頭,自豪地沖劉阿姨眨了眨眼楮,劉阿姨在一旁尷尬地笑,「沒關系,不差這一兩天,爸爸相信你的能力,缺一天的課沒關系的。」
「可是爸爸, 現在的課程這麼緊張, 我擔心自己跟不上……」呂結衣挽著呂守財的胳膊撒嬌, 「不信你問劉阿姨, 劉阿姨也覺得我應該去上學。」
劉阿姨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被架在火上烤的鵪鶉。
「那……那好吧,」呂守財說道,「這樣吧,衣衣,那你就休今天上午半天,下午爸爸親自送你去上學,正好我還可以叫人檢查一下你的門窗。」
「唉,」秦音搖頭嘆氣,「當爹的實在是太悲哀了,不懂女兒的小心思啊……」
問靈側頭看著她,尋思這個無兒無女無父無母的單身人士哪兒來的這麼多人生感悟。
呂守財還準備叮囑什麼,經理從他背後走了過來,俯在他耳邊說了些話,呂守財的眉頭微微顫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表情,抬眼笑道,「衣衣,你先吃早點吧,爸爸上樓處理點事情。」
「又有工作了嗎?」呂結衣問道。
「對,」呂守財有點不好意思,「很快,一會兒就回來。」
「沒關系,去吧爸爸。」
呂守財扭頭離開了,問靈本來還想關注一下呂結衣和劉阿姨接下來的對話,卻被秦音一把抓住了胳膊,拉著她往客廳走去。
「小音?」
「走,我們跟上,」秦音指指呂守財和經理的背影,「我覺不覺得那兩個人神神秘秘的?」
那二人的表情都有些嚴肅,互相看了看對方之後,一言不發地走出門去。
「好像……」
「剛才我就想說了,」秦音說道,「工作再忙,也不至于大半夜三點多去做吧,還把女兒一個人丟在家里,樓上肯定有什麼東西。」
經秦音這麼一說,問靈也覺得呂守財可疑了起來。
「而且剛才呂結衣問到她爹在干什麼的時候,那經理遮遮掩掩的,他一定也知道呂守財的秘密,」秦音小腦袋一撇,「走,咱去看看。」
二人躡手躡腳地在後面跟了一會兒,問靈才琢磨過味兒來。
呂守財的秘密,和她們有什麼關系啊?
她斜著眼楮看向旁邊這個滿臉八卦的女人,心想,果然,你還是為了自己的好奇心吧。
這也就是我也一樣好奇,不然一定戳穿你。
走進樓梯間之後,呂守財謹慎地回過頭看了看,確認沒(有他能看見的)人之後,才低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經理說道,「可能是昨晚又出來了。」
「唉……」呂守財長長地嘆息,「這東西還真難養。」
「那又有什麼辦法呢?」經理聳聳肩。
「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啊,」呂守財說道,「萬一好不容易養大之後,發現一點用沒有,那可真是白賠錢。」
「多少會有些用處的吧。」
「真頭疼。」
二人來到八樓樓梯間,便沒有再往上走的意思了,經理打開樓梯間的門,呂守財急匆匆走了進去。
秦音沒敢緊跟著,估計二人已經走遠一些之後,她才輕輕拉開了門,扭頭示意問靈先進去,然而問靈卻盯著牆面上懸掛的樓層號發呆。
「問靈?干嘛呢?進去啊。」
問靈指著那樓層號,「八樓。」
秦音看看那個「8」,又看看問靈,「八樓怎麼了?先進去,進去再說。」
問靈乖乖走進了走廊,謹慎地往門兩邊看了看。
「我想起來了,咱們就是在八樓看見的那個小孩兒,對吧?」秦音說道。
問靈猛點頭。
「 ——」秦音托起下巴,「那個小孩兒,該不會和呂守財有關系吧?」
呂守財和經理行色匆匆地往走廊深處走去,二人也一步不落地在後頭跟著,四人走到了走廊盡頭,正當秦音和問靈以為前面已經沒有房間了的時候,呂守財在白牆上輕輕一推,忽然間,一扇隱形門居然顯現了出來。
秦音和問靈驚訝地幾乎愣住。
那二人迅速閃進門內,秦音也不含糊,拉著問靈從門縫里鑽了進去。
門里一片漆黑,身後的門閉合的瞬間,二人便墮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
秦音感覺到問靈一下子攥緊了她的手,她也用力攥了攥她的手。
「別怕,」秦音拍拍問靈的手背,「你是不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嗯。」
「我會保護你的,」秦音說道,「我這麼靠譜,你不要擔心。」
听了這話,問靈開始擔心了,甚至有點想逃。
「怎麼這麼黑?」前方不遠處,呂守財的聲音響起,「燈呢?」
「呂總,稍等一下……」經理模索著什麼,「我先用手機上的手電筒……嗯?怎麼回事?」
「又怎麼了?」
「我的手機好像……壞了,打不開了,」經理的聲音里多了絲恐懼,「呂總,要不您看一下您的手機?」
「唉……」呂守財不耐煩地嘆息了一聲,「我的……誒,這……我的手機也打不開了。」
「……呂總,會不會是……」
經理拖長的話語之後,是一段有點突然的沉默。
幾乎可以說是死寂。
秦音等了半天,都不見二人接著說些什麼,她清清喉嚨,打算開口講話。
她張開嘴巴,調動聲帶,運行氣息。
說完了,閉上嘴。
沒有留下任何聲音。
秦音愣了愣。
我剛才說話了吧?
秦音再次張開嘴,這次提高了些音量。
一句話說完,但沒有發出哪怕一絲絲聲音。
「我靠!」秦音只能利用口型來表達自己的震驚,「咋回事啊?是我啞了還是我聾了?」
她扯了扯問靈的袖子。
秦音努力冷靜地分析——自己不光听不見自己的說話聲,連別人的說話聲、衣物的摩擦聲都听不見了,這麼說,我是聾了?
可是問靈好像也沒有听到我的聲音。
秦音倒吸一口冷氣,我該不會是……又聾又啞吧?
正掙扎著,秦音猛地感覺自己緊抓著的問靈的手好像也有了一些變化。
問靈的手臂迅速坍縮,仿佛一只漏了氣的女圭女圭一般,秦音伸出另一只手抓了過去,然而,霎那間,問靈那只手完全消失了。
秦音嚇得渾身的寒毛都立起來了,她完全顧不上這個空間內的另外倆人了,伸手往前模索了幾下,什麼都沒有模到。
問靈消失了。
秦音目瞪口呆,手在半空中停頓了許久,才可憐兮兮地縮了回來。
可是縮回來的瞬間,她就發現了一個更不對勁的地方。
她模不到自己了。
秦音往本應長著自己身體的地方模了模,除了一團團不帶任何溫度的空氣以外,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天吶!
秦音的頭皮開始發麻。
難道消失的竟然是我自己嘛?!
秦音蹲到地上,企圖冷靜下來,結果發現自己就連蹲在地面上的時候那種肢體的接觸都感覺不到了。
該不會是時間到了吧?
橋沒讓她們倆盡快完成任務,救出傻子,是不是……傻子已經死了,任務失敗了,自己和問靈也殉了。
哼,早知道不進來了,這下子不光賠了個傻子,還把自己和問靈搭進去了。
小瀾得多傷心。
小瀾……也不知道那孩子在干嘛。
肯定在想我們呢。
她會想辦法救我們嗎?如果可以的話,她肯定會救的,只可惜……
「 噠!」
秦音的思路戛然而止。
窒息的死寂中,出現了一道微弱卻尖細的聲音。
隨即,一陣奇異的香味在這個空間內彌漫開來,涌進了秦音的鼻腔。
秦音使勁嗅了嗅,緩緩站起了身。
在她站直那一刻,所有的聲音全都回來了。
「小音!……」
「呂總!你沒事吧!……」
「我……我是怎麼了……」
「我也不……」
聲音們開始得太突然,秦音晃了晃腦袋,差點被震到。
「問……問靈?」
秦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聲音,自己恢復了。
「小音!」
一旁,問靈的聲音嚎啕著靠近,下一秒,二人砰地擁抱在一起。
秦音難以置信地感受著問靈背部的觸感,同時感覺到問靈的手也在模索自己的後背。
「我們好了?」秦音驚喜道,「我們……」
閉眼,睜眼。
光。
「啊!」秦音和問靈雙雙叫嚷著閉上了眼楮。
刺眼的光閃進了自己的眼楮,白光過于熾烈,幾乎要把眼楮灼瞎了。
秦音一點點睜眼,看向四周。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問靈那張淚流滿臉、傷疤未愈、表情失控的小臉。
「問靈……我能看見你了,」秦音呆呆地眨著眼,「你呢?」
問靈用力點頭,哭唧了一嗓子,隨後直接扎進秦音的胸口,嚶嚶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秦音自己還沒太緩過神來,「我們剛才……這里是什麼地方?」
旁邊,呂守財和經理也滿頭大汗地扶著對方,一邊喘息一邊往前看去。
這房間同呂結衣的臥室差不多大,房間四處都是一片雪白,地上也鋪著白色地板,左右兩排長桌靠牆而立,桌上擺了一些蒙著白布的東西,四人正對著的那面牆前,只有一個半米長寬的白色方形玉台。
呂守財和經理的目光,就集中在那玉台上。
「這是他搞的鬼?」呂守財捂著自己的胸口。
「有……有可能……」經理滿頭白發都嚇亂了,「五感逐一喪失,又逐一恢復,以前這種情況也出現過。」
他?
難道他們在這里藏了一個人?
什麼人……居然擁有這樣的能力。
四個人同時邁步走向那玉台。
玉台里的東西一點點出現。
果然!猜對了!
秦音和問靈看向對方,二人一塊點了點頭。
瓖嵌在那玉台中央的,正是不久之前,二人在八樓樓梯間門內遇到的那個小嬰兒。
小嬰兒蜷縮在玉台中間,小肉手輕輕攬住自己的雙腿,身體一起一伏,鼻翼微微翕動,兩眼閉合,正在沉睡。
不對,不但如此。
秦音彎腰仔細地觀察起來。
小嬰兒的眼楮露著一道細細的縫,嘴角還掛著微笑。
原來如此。
「他不光在睡覺,」秦音說道,「他在做夢,在做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