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澤成沐浴著陽光,露出沉醉其中的笑容。
「你……」小瀾驚呆了。
孟澤成略帶困惑地微微斂起笑容,扭頭看向小瀾。
「怎麼了?」
小瀾死死盯著那張臉,雙目圓瞪,指尖顫抖起來。
這張臉……
這張熟悉的臉。
「孟傅靈!」
這分明是孟傅靈的臉!
「啊?誰啊?」孟澤成左右看看,迷惑地答道,「你是叫我呢嗎?我叫孟澤成啊。」
「你……你……」
小瀾單手指著他,震驚得說不出話。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別攔著我!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黑皮的喊叫從身側傳來。
兔子正死死咬著黑皮的耳朵,阻止他沖向孟澤成,小玩偶被拖住一角,只能在原地一蹦一蹦的。
黑皮也認出來了。
這麼說並不是自己記錯了。
孟澤成顧不上質疑太多,抓住小瀾就想往遠處跑。
「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但這里不能久留,我們得趕緊跑!」
小瀾縮了一下手,「什麼意思,你到底是誰?你不是孟傅靈嗎?」
「我都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孟澤成沒再理會小瀾,自顧自跑了起來,「有什麼事也得到了外面再說,這里不是可以安心討論的地方。」
小瀾看著跑出幾步的孟澤成,想了想,還是俯身抓起自家寵物,跟著跑了過去。
「小瀾!你沒認出來嗎?他是……他就是……」
這是黑皮憤怒的吶喊。
小瀾疑惑,又憋屈。
這次探秘,最好能找到合理的解釋。
自己居然在一個人身上栽了兩次。
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
肯定,肯定是有原因的。
小瀾隔得遠遠的,跟上孟澤成熟練的步伐,沖進賤民營旁的樹林里。
***
「就在那里,」茉莉遙遙指著,「王城中央最高的塔,那里,就是王神的宅邸。」
這當然是在辨認了好久的地圖之後,得出的答案。
「你終于看懂啦茉莉,」羅九天毫無耐心地拿起地圖,「你再晚一點發現我們都要走到了。」
幾人跋山涉水,專挑看上去沒人願意走的地方走,一路至今,居然也沒有王城居民發現他們的影蹤。
「按照葉白的地圖所繪,」道長側頭瞅了瞅地圖,「賤民營就在這高塔腳下,還有大概不到一天,我們就能走到了。」
***
我已經死了。
菠蘿一遍又一遍地想著。
我已經死了。
「是什麼力量,讓你一直以來,都能像一個正常人那樣生活?」艾紐爾翠綠的雙眼在銅油燈下閃爍出異樣的光芒。
是什麼力量?
菠蘿無力地垂下雙手,牽動嘴角。
一次又一次,當自己有所懷疑的時候,站出來否定現實的人……
讓一個死人,以活人的身份,行走在世間。
是他把自己保護得太好了。
自己居然真的,才發現,原來……
「我為什麼會死呢?」菠蘿絕望地抬起頭,瞳孔里蓄滿了悲傷的淚水,「為什麼要殺我?我為什麼會忘了?」
「王神的家族,與我艾紐爾家族不同……」艾紐爾抬起眼楮,似在回憶什麼,「菲茨昆特家族成神的條件,就是掠奪足夠多純潔的靈魂,靠這毀滅的殺孽,打破天道,立身化神,而你,不過是他萬千殺孽中的一個罷了。」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
淚水止不住地,簌簌滾落。
當人失去了最後一絲活下去的力量,也就與真正的死人無異了。
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
偏偏,是我。
「其實,活著,死了,真的有那麼大的分別嗎,小菠蘿,」艾紐爾伸手從棕色長袍的內側掏出什麼東西,遞給菠蘿,「知道真相之前,知道真相之後,事情應該往好的方向發展才對呢……」
「可是我已經知道真相了,該怎麼繼續下去呢?」菠蘿看著艾紐爾伸出的手,哭泣著搖搖頭,「我已經……抓不住了婆婆,我已經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了。」
艾紐爾晃了晃手,「小菠蘿,伸出手,試試看。」
菠蘿淚眼朦朧。
手還是半透明的。
菠蘿膽怯地伸出左手,艾紐爾將手覆于她掌心上端,一根羽毛樣的東西緩緩落到菠蘿手心。
沒有穿過她的手掌。
而是停在她掌心。
「我怎麼?」
「我說過,活人和死人,本質沒有什麼不同。」
菠蘿試著觸踫自己的手掌,自己的小臂,肩膀。
不再透明了。
「艾紐爾幫你一把,用這套臨時的軀殼,去尋找你要知道的東西吧。」
「我……」
「有了答案,你就知道自己該去哪里了,」艾紐爾重新用雙手扶住拐杖,「放心,艾紐爾會幫你的。」
***
楓糖走著走著,腳下一軟,忽然跌倒了。
「哎呦你咋回事?」三月迅速把他扶起來,「是不是沒吃飽?」
四人行走在茂密的草叢中間,陽光未經遮擋,直直地灑在他們身上,草皮都已曬到干裂,三人以為楓糖中了暑,連忙把他挪到樹蔭下。
楓糖死死抓著胸口的衣服,大口喘息。
剛剛, 的一聲。
什麼東西斷掉了。
細微的,幾乎听不到的,卻無比清晰地響在他腦中。
心里,什麼東西斷掉了。
「咋回事大哥,他有點嚇人。」三月心里沒底地看了看正月。
正月也蹙緊眉頭,不由分說地拔開自己的水壺,為楓糖喂水。
喂進去的水全都順著嘴角流出,楓糖喘得愈發嚴重,看上去目眥盡裂,十分猙獰。
菠蘿……菠蘿她……
不過雖說狀態十分駭人,楓糖原本蒼白虛弱的臉色卻逐漸紅潤起來。
三月有點害怕,慢慢挪到哥哥身後。
「這是怎麼回事?」二月困惑地看看大哥。
正月搖搖頭,不多時,張口罵道,「看看你倆撿回來了個什麼東西?半死不活的……」
二月三月不說話了。
半晌,正月盯著發作的楓糖,忽地抬起右手,飛速劈向楓糖的肩膀。
楓糖只悶哼了一聲,兩眼一翻,趴到地面上沒了知覺。
「哥你……」
「少廢話!」正月瞪了背後的三月一眼,單手攬起昏迷的楓糖,「我又沒把他打死,上路!」
楓糖又回到正月寬闊的肩頭,四肢癱軟,不知是在混沌里,還是在夢鄉中。
既然已經發生了。
正月微微嘆了口氣,把楓糖往上抬了抬。
那就得往下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