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瀾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前天晚上,你在樓上發現了一只撞死的鴿子,鴿子的血順著窗台,滴到了我的窗沿上,你忘了?」
「沒有那種事……」伊瑞爾悻悻地退到了門邊,「這里並沒有什麼死去的鴿子。」
沒有鴿子。
自己也沒有給莉莉講故事。
難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嗎?
「您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伊瑞爾攥緊雙手,「您這些天過于疲憊了,應當好好休息一下。」
小瀾妥協地點了點頭,「應該是……我太累了。」
「用完晚飯,您就回到房間休息吧。」
「好,晚飯後我就回來休息,」小瀾呆滯地說道,「我不會再每晚都給莉莉講故事了。」
「對啊,」伊瑞爾寬心了一些,「您不需要每晚都去……」
小瀾敏銳地看向了伊瑞爾。
伊瑞爾的表情僵了一下,話鋒一轉,道,「我的意思是,前天晚上您已經去給莉莉講過故事了,昨晚您沒有去,今晚您也可以不去……」
小瀾遲疑地點頭。
飯後,伊瑞爾向兩個孩子解釋了小瀾的身體狀況,兩個孩子體貼地關心了小瀾幾句,就被伊瑞爾送回了房間。
小瀾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打開窗戶,空氣中彌漫的依舊是濕潤清新的青草香。
小瀾俯向外側的窗沿,趴在上面仔細聞了聞。
一點血腥味都沒有了。
抬頭,三樓的窗沿下也沒有了鴿子血流淌過的痕跡。
但她不信這些只是幻覺。
越過雨幕,小瀾看向莊園東面的花園,尖塔就在這花園的盡頭,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布谷鳥鐘里的小鳥發出了一連串的叫聲。
深夜了。
小瀾穿上了衣櫃角落里的黑色斗篷,打開門。
走廊里一片安靜,只有幾盞蠟燭在燃燒著。
小瀾走出門,拔下了一根頭發,一端系在門里的螺絲上,另一端纏在門外的把手上。
她鎖上了門,戴上兜帽,踮著腳尖走向了樓梯。
那扇用木閂鎖緊鎖的木門。
門里,一定有秘密。
小瀾穿過了花園,在溪邊的樹下急步行走,雨勢不算小,即便穿著斗篷,小瀾的頭發和衣裳還是濕得差不多了。
很快,她繞過了城堡的東邊,黑塔塔尖出現在小瀾的視線盡頭。
在黑紫色的天幕下,那鋒利如箭的塔尖。
她走到了城堡的另一側。
小瀾一邊行走,一邊打量著城堡的正面,這些灰黑色磚牆、被雨滴沖刷了幾天幾夜的玻璃……
忽然間,小瀾看到了什麼東西。
在其中一扇窗戶里,似乎有一道白影。
那白影模模糊糊,勾勒出了一個隱約的人形。
一道閃電劃過,天地間驟然明亮了半秒鐘。
但小瀾看到了。
那是莉莉。
雨滴落到了小瀾的臉上,落到了她的眼楮里。
她站在河岸邊,和站在二樓窗邊的莉莉對視著。
小瀾知道她在看她。
在這下著大雨的深夜,小女孩穿著白色的睡裙,直挺挺地站在偌大的窗玻璃前,望著庭院中的家庭教師。
不知過了幾分鐘。
小瀾看到莉莉抬起了右手,似乎沖著她揮了揮,小女孩放下手,轉身走回了房間,消失在小瀾眼前。
莉莉看到了自己。
她會告訴伊瑞爾嗎?
就算莉莉會告訴伊瑞爾,自己也要趕在被阻止之前,看到那棟尖塔里的東西。
小瀾扭過頭,重新拉好兜帽,跑向了尖塔。
塔的附近一片漆黑,空洞的廊道里沒有一盞夜燈亮著。
但是這里和昨晚見到的地方不同了,塔下的空地上擺放著幾只巨大的樟木箱,塔里的地面比外面高,雨水涌不進來,小瀾走到箱子邊上看了看,沒有鎖,箱蓋能很輕松地掀開,里面盡是些罐頭和其他各種封裝食品。
伊瑞爾說,僕人是在台階的下緣發現的自己。
小瀾站在廊道里往台階的位置看去,印象里,自己確實是掉在了這附近,經過雨水的沖刷,那里已經看不出任何痕跡了,包括那只摔碎了的陶土花盆。
小瀾沿著旋轉樓梯走了上去。
通向塔頂的路上經過了幾層平台,現在,每個平台上面都堆放了滿滿的雜物。
氣味,也變了。
直到來到了塔頂。
小瀾目瞪口呆地望著樓梯左側,昨晚那扇掛著木閂鎖的門。
門開了。
確切地說,門不見了。
這里不再有木門,只有一個空蕩蕩的門框,通往內側空間的入口就這麼暴露著。
昨晚……明明……
自己現在,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小瀾慢慢挪向了那個入口,里面是一個不大的空間,同樣堆放著幾只樟木箱,房間的四壁都貼上了奇怪的木板,整個空間沒有一絲光線,不過要說是為了儲物,倒也說得過去……
昨晚那個堞沿……
堞沿上的花盆又排列成了整整齊齊的一列,沒有露出任何一個缺口。
什麼都沒有了。
小瀾站在堞上,盯著堞沿和塔下的地面。
這里的一切,都在阻止自己找到真相。
真相到底是什麼?
小瀾苦笑。
在這里待上十天,十天而已。
肯定沒有這麼簡單。
回去的路上,小瀾沒再踫到城堡里的什麼偷窺者,走廊里的燭火依舊安靜地燃燒著,小瀾看了看莉莉和摩西的房門,蹲,查看起自己房間的門鎖。
插進鑰匙,扭動把手。
通過房間里燃燒著的蠟燭,小瀾看清楚了掛在門鎖上的頭發。
頭發是完好的,說明沒人進來過。
小瀾舒了一口氣。
她小心翼翼地繞下那根發絲,走進了門。
但是一進門,小瀾就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
窗戶關得好好的,蠟燭燃到中央,溫暖的光芒在抖動,在 啪作響。
似乎沒什麼不一樣。
但是……房間里彌漫著的陌生氣息……
不,並不陌生。
是血的味道,新鮮的,血的氣味。
小瀾一步步走進了房間。
繞過鋪著帷帳的大床,小瀾看到了自己的梳妝台。
明亮的化妝鏡里,映出了穿著黑色斗篷、渾身雨水的自己。
但不止有自己。
鏡面上,還寫著一行血紅色的字。
「第七個新娘」